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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乙奇谭01:艳遇死去多年的少女 | 阿乙

阿乙 骚客文艺 2018-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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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27 平房乡

黑龙江省伊春市人王某,1971年生,现居北京市平房乡,自称待业。今年5月起开始练习甩鞭,现在无论是站着甩、蹲着甩、朝天甩、朝地甩,都能甩得啪啪作响。这根一斤来重、两米来长的鞭子是找公园里老练的人请的,花费230元。

“不贵,人家都给调得特别顺手。”王某说。

闲聊中,王师傅向我提及他经历的一件事。他八岁时,住在伊春市一家木材厂宿舍,左邻近400人。其中一户人家的老二(人们都叫老大,实际是老二,只因长兄早夭)和母亲争执,挥手时不慎让母亲跌进房中掘的地窖中。那地窖有平板车那么宽大,平时储藏白菜、土豆、萝卜什么的。母亲跌进去后让迎面骨磕坏了皮,心里难以平静,给自己喂了农药。出殡前,按习俗要穿红色衬裤,怎么也找不出,最后找余姓邻居借来一条,将就了。

这死者人们叫她老白婆子,40多岁。

老白婆子死了,到处闹,“闹了很长时间”。王师傅说他当时小,没有什么感觉,但和老白婆子同龄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说看见了。

其中一位李姓工友,兴冲冲去王姓朋友家吃杀猪宴。三更回家,对家人说,老白婆子叫他去。说罢就寻出一根绳,非得找棵树将自己吊死。人们将他捆起来。到第二天早晨他才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王师傅说事发后,厂区的人都去了。王师傅记得时间是在除夕前,正因为到了除夕,人们才杀猪。我说我们老家江西瑞昌,过年说杀猪怕不吉利,得说福猪。王师傅说东北就说杀猪。我问东北那会儿有多冷,他说夜间大概﹣30℃,白昼最高温度在﹣10℃。有一个问题我虽然觉得荒谬,不过还是问了王师傅,在东北夜间去室外解溲,尿液会不会悬空冻住。他说不会。

王师傅说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举家迁往哈尔滨。我怕唐突,没敢请教王师傅具体叫什么。


2018-09-28 平房乡

我是25日上午在朝阳体育公园锻炼时遇见王师傅的。王师傅另给我讲到黄鼠狼迷惑人的事情,说黄鼠狼不会迷身强力壮的男人,就迷那些体质弱的妇人。

他小时住的厂里,有一妇人在家中造了一个柜子式的鸡笼,凿了圆孔让鸡伸头出来吃食。鸡的蛋都下在笼子里。有一只冻毙,招惹来一只黄鼠狼,妇人就操起笤帚柄打它。不多久,她就在炕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摁不住她。人们说肯定是被黄鼠狼迷上了。那黄鼠狼迷人不是老远迷,都是靠近的。因此人们就在周围找。果然在屋檐下挂着的一个头盔(当地人叫它“柳罐斗子”)里找到该公,用麻袋套住后,砸死它了。人们再去看妇人,身体直了,没气儿了。良久,人才苏醒过来,并且正常了。“这是我见过的事,我当时也就八九岁。人们是看见悬挂着的‘柳罐斗子’在晃,才发现它的。黄皮子这东西形同松鼠,尾巴特别大。”他说。我们推算,事情应该发生1978年或1979年。

又:27日上午,在朝阳体育公园练习甩鞭的宋师傅向我转述他父亲以前讲过的一则故事。

1949年前,宋师傅的父亲是车夫。马车装载粮食,运送货物,车前一般套有两匹马,前马距车夫三米远,因此甩出去的鞭子怎么着也得有五米长。车夫的鞭子都打得稳、准、狠。

车夫有汉民的、回民的。有一位回民车夫姓张,行三,叫张三贝。一日,在昏暮中赶车至管庄地界,遇见“狐黄白柳灰”五仙里的“黄仙”,亦即黄鼠狼。黄鼠狼两次截住车,说:“嘿,张三贝,你看我像个人不。”张三贝将屁股微微脱离驭座,定睛看去,黄鼠狼会说话呀,还给我作揖,瞧着就给了一鞭。只听黄鼠狼道一声“好骚气”,鼠窜而去。

黄鼠狼,《鬼吹灯之黄皮子坟》剧照

事情过去一月,张三贝在常营家中歇息,有人扣门,说是请他去捉邪。张三贝心想不会。听人解释才知道是黄仙流窜到亦庄的马桥,将妇人缠祟,整日价闹,完全没有廉耻。请去捉邪的,都被它嗤笑。就是拿大钢针扎,也不惧怕。后来是黄鼠狼自己多舌,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赶车的张三贝。”马桥的人一打听,果然在通县听说有这么一位车夫,因此提着两袋茶叶前来求助。

张三贝闻言,扬镳去了几十里外的马桥。还没进院子,就听妇人号叫:“你们怎么把他给招来了。”张三贝见状,啪啪连甩三鞭,说:“你跑这儿来了,我找你找一个月了,你这儿害人。”妇人忙下床乞饶。张三贝说:“你得发誓再不害人,否则定不饶你。”女子于是四处指物发誓。张三贝说:“走吧。”少间,室内即寂静下来。妇人清醒过来后,对所经历的事一概不知。

“这可是真事儿。”宋师傅说。不过这件事和蒲松龄讲的《农人》太过类似。在宋师傅讲述时,有他的朋友过来插嘴,说以他的经验,自从实行火化政策后,就没听说什么磷火、僵尸、回魂的事儿了。兴许在边远山区有,因为路遥途远,扛二百里地去烧尸不太现实。


2018-09-29 平房乡

我的版权代理人鲁南其外祖父系京剧名家李幼春,为郝寿臣弟子,专工架子花脸。

楚图南的文章《从事人民外交工作的回忆》提到,在1956年8月至12月,中方组织艺术代表团对南美的智利、阿根廷、乌拉圭、巴西四国进行访问。文章有一段写道:“出访结束后,我们转道欧洲,分批从瑞士苏黎世乘捷克航空公司飞机经布拉格回国。途中因一架飞机失事,代表团秘书长李德椿、工作人员邓子若及演员、舞台人员共10人不幸遇难殉职。大家对这10位同志的牺牲表示深切悼念,在京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将10位烈士的骨灰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

鲁南外祖父李幼春是团员之一,按计划应搭乘这趟飞机归国,因感冒而改换航班。飞机失事日期是1956年11月24日。鲁南的母亲当时只有两岁,后来她对鲁南多次提及此事。

李幼春出生于1922年2月,系大师李桂春三子,其二兄李少春也是名家。我在孔夫子旧书网看见戏剧评论家王家熙有一批藏品曾被拍卖,其中有一份李幼春的9页钢笔手稿,写到其父亲李桂春幼时因贫进团学艺的经历,可以窥见19世纪末中国科班的一些状况:“……接下来要立个字据,上面写明学艺六年,帮师三年,学艺期间打死不论,投井溺水与科班无涉。”


2018-09-30 平房乡

9月25日晚,我和鲁南、吉耶尔莫(Guillermo Mario Bravo)一起去慈云寺的阿拉伯餐厅吃饭。途中吉耶尔莫讲到他小时听说的一个故事。发生在他老家科尔多瓦省。一名男子去另外一座城市,在聚会上和一名女孩搭讪上,开车去了女孩家,一夜尽欢。离开两天后,他发现车上落下了女孩的东西,于是开车返回。他当然没有记错地址,但是开门的是一位头发颁白的老妪。老妪看见他手中拎着的东西,顷刻间哭起来,说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和少年同房的少女——死去已有数年。吉耶尔莫是阿根廷青年作家,在北京兴办有专售西语书籍的书店:仟雨集(Mil Gotas)。

2018年10月18日补:

今日在圣地亚哥,智利作家协会的豪尔赫·卡尔沃·罗加斯(Jorge Calvo Rojas)对我讲,在智利流传这么一个故事:在南部的某个小镇,一名青年通过聚会结识了一名女孩。五更时分他驾车送她回家,途中她说自己冷,因此他脱下外套给她。到达目的地后,她请求他改天再来拜访。次日,按捺不住的年轻人来到昨天来过的地方,发现开门的是一名老妪。后者对他的造访表示吃惊,因为根据描述,他送回来的一定是她死去的女儿比尔莱塔。年轻人感到不可思议。老妪为了让他相信,带他去了墓园。在那里他们发现比尔莱塔的坟上盖着一件外套。孙新堂为我和卡尔沃做了翻译。孙说自己在墨西哥听说过类似的故事。


2018-10-1 平房乡

9月21日郑小驴曾讲,在他隆回故乡有一个老院子,一天傍晚,他的一位婶婶背着自己三四岁的孙子在此遛弯。小孩忽然大哭,自称看见一名穿着不好衣服的老妪,要过来抱他。人们根据小孩描述的情况猜测,这名别人不曾看见的老妪就是邻居新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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