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奇谭03:比一件灭门惨案还多的血迹 | 阿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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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16 平房乡
最近和编剧郭俊立等在将台路的园庭吃饭。席间,许可转述他听来的故事。“故事不知道真假,似乎也没多大意思,就是其中一种细微的感觉太瘆人了。”许说。
事情发生在一个三个字的城市,两名少年牧羊野外,听见前方传来呼救声(“快来啊,快来啊。”许这样模仿)。他们循声跑到一处倒崖的顶上,看见一名老者正抓着崖沿,勉力维持着。其中一名少年赶紧伸出救助的手,就在这时,他的伙伴打掉这只手。阻止者是这样对施救者解释的:“你难道没看见他脸上露出的奇怪笑容吗?”后者似有所悟。无论是南方北方,少年均爱捕鸟,而无论一个人再怎么沉着持重,在鸟走进罗网的那一刻,他的脸都会不受控制,微微绽开一种笑容。老人脸上显现的可能就是这种将得手的笑容。或许像蒲松龄《王六郎》里写的水鬼那样,他在等待相代之人。
“当然也有可能,老人笑,只是因为看见了生还的希望。”许说。
2018-09-17 平房乡
两个教训:
英国前首相帕麦斯顿(Henry John Temple, 3rd Viscount Palmerston,1784~1865)的话“没有永恒的朋友,仅有永恒的利益”,容易让东方人共鸣。刘敬叔《异苑》记载了发生在三国时东吴的一件事。如果以无神论的观点看,它一无是处。500名军士试图得到本地神明的帮助,让塘中的水干涸。他们决定用丰厚的礼品收买后者,经验告诉他们这一定有用。神变得软弱起来,最后在答应做这件违背意愿的事时交代对方:“若见巨麟,慎勿杀也。又有铜釜,并不可发。”
水涸之后,军士果然看见一条白鱼(我觉得它当时应该在弹跳)。对眼前微利的贪图,使他们将鱼剖杀。曾供奉给神明的酒肉充溢着鱼肠。他们杀害了神明啊,不过这对他们的灵魂构不成触动。在看见铜釜之后,无知无畏的他们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之揭开。洪水自内暴涌而出,500人顷刻淹没,仅一名监督活了下来,正是他将这件事说出来。刘敬叔说那地方后来被称作五百陂。
2018-09-18 平房乡
上周六中午在朝阳大悦城一家菜馆与前《体育画报》中文版同事胡海云、李响吃饭。胡提及前段时间与朋友至马来西亚钓鱼,在距离海岸一小时路程的海洋钓到一条身长两米、体重约相当于成人的旗鱼。“我们和它对峙半小时,在它往外游时适当放线,游回来时又收紧线,直到它筋疲力尽。”胡海云说。胡并让我看了手机上四名钓友共同搂抱鱼尸的照片,我们比划了鱼吻的长度,恐怕比一根教鞭还长。我印象深刻的是照片所显露的使人眯眼的阳光,以及比起一件灭门惨案还多的血迹。
2018-09-19 平房乡
理想国出版公司的张诗杨喜欢和同龄人去爬楼。有一天当他们爬完上海福州大厦时,感觉意思不大。她透过窗户,发现该大厦附近有幢小楼,霓虹灯转动,播放一条像是天启的语录。她提议去爬爬看。在那幢小楼,他们发现,每个楼梯间都存放着一缸大米,其中一层的米还有住户察看,说是生虫了。楼一共五层。我是在工体附近的风格算法餐厅听张诗杨说这件事的。同席者、90后作家王占黑经查网上,说置米缸有旺财之意。
席间,来自宝珀公司的一名男性代表讲述了一个他初中同学经历过的事,后者下晚自习回家,前方有一戴帽子的中等身材男子,边走边等他。灯光昏暗,这位同学感到害怕,最终还是被对方贴了上来。陌生人眼望别处,很清楚地说:“我是鸡。”
2018-09-20 平房乡
如果没记错的话,讲述者是宝珀公司代表张淼。时间是18日晚,在工体附近的风格算法餐厅。她讲自己同事五六年前去三亚公办,飞机落地时已到三更。她打车,按地图指示,颇费一番周折,才找到预订的一家海边酒店。因为客满(要到听完故事后,我才察觉到这是一个让人后怕的细节),她被安排在某层走廊最顶头的一间房。
正洗漱间,听见门外传来鼓乐声,并且人声喧嚷。当时已是凌晨2时,她致电前台投诉,前台坚称无此事。她怀疑是疲劳导致自己幻听。少顷,又有唢呐声自门外传来。她透过猫眼往外看,有很多人正从走廊那边走来,中途有孩童还来敲她的房门,似乎是在招呼同去。她本想开门说“你们别吵了”,转念想,这里已是走廊尽头,这些人为何还要朝前走。她神情慌乱,面色惨然,跑回床头致电前台。后来,在酒店工作人员的鼓励下,她打开门,发现走廊那里除开永恒沉默的地毯,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开在荒郊野岭的这家酒店的工作人员强调道。
我一直不觉得《闪灵》(The Shining)有什么恐怖的,直到有一天我在苏州一家奢华而空荡的酒店住下(是南京先锋书店安排的)。走廊怕是有一里路长,我看见深红色的厚地毯通往尽头。这时,意识里似乎就在等待那里出现一对穿白色连衣裙的孪生姐妹,或者像洪水奔涌而至的血水。后来,在白昼,我看见走廊深处有穿白色工服的员工在推车,觉得彼此相隔遥远,似乎处于两个时代。
2018-09-21 平房乡
本月19日下午,在大望路郎园的荟读馆遇见梁文道。梁先生转述他听来的故事,称有数人在度假房内打牌,总是发现少牌。后来窥到其中一张丢失的牌就抓在床底伸出的一只手里。他们朝床下看,发现那里绑着一具尸体。尸体的两只手各抓着一张牌,嘴上还叼了一张。
梁另外讲的故事,我听过类似。不过考虑到是由梁的学长向梁亲述的,我们不妨记录存备。以前,香港中文大学植有榕树,夜间行走,往往不能睹见弯道那边情况。梁的学长曾在某夜看见前方有一蓄辫的姣好女子。像追逐罗敷的好色使君一样,学长加紧脚步,欲一睹芳颜。不曾想对方也加紧脚步。学长欲火炽烈,索性跑上去。当他扭头时,发现女子额前也蓄着一根大辫子。据称每过几年,就会有人碰见这样的怪事。
这是我第三次遇见梁文道。我想他之所以受人欢迎,是因为他对每一个人表达谦恭,并且尽量记住每人的名字。人际关系学专家戴尔·卡耐基(Dale Carnegie)将这种行为视为典范。
2018年12月8日补:
在南昌与大学同学聚,章晓慧记起当初读书时,寝室人以讲鬼故事为乐。其中邓舒所讲一则最为吓人。她讲在某地大学宿舍,有公共洗衣池。一天,一名女生进去洗衣,发现有一结辫子的女鬼。慌乱中女生还是打开水龙头,这时女鬼过来拍她肩膀。她发现在女鬼面前也结着一根大辫子。当然这也是邓舒听来的故事。
2018-09-22 平房乡
隆回人、作家郑小驴给我看了他父亲写在一张信纸上的记录(信纸抬头是“中国人民大学”,2015年,郑小驴曾在人大读创造性写作研究生班),提及隆回烟洲湖有人能记前生事。此人生于1926年,卒于1968年。当其两岁时,有人开玩笑,问你这个小孩从哪里来,回答是溆浦桥江,并称是乘其兄弟鸭笼而来。此人次兄正是贩卖仔鸭的行贩。又问小孩你前世住桥江哪里,家中几口,邻居谁何。此人均仔细作答。好事者往溆浦核实,结果接近真实。舆论愕然。不过每当有人再问此事,小孩必大病。其父母也就中止别人的探问了。
此人死后,曾托梦其妻,称降生在洋溪某地,并称是自己将家中的竹卦带走。家人往洋溪查访,说当时确有小孩降生,不过很快夭殂。上世纪80年代,有陌生少年曾趁其家中无人进屋。邻居疑是小偷,不过据家中人检查,并无失窃情形。郑小驴的父亲知道这些事,是因为这个短寿人是他认识的大定的岳父。大定的“老娘”(就是堂客、妻子)生于1956年,父亲去世时方1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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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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