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说：好白菜别让猪给拱了！| 风行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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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五点半闹铃响。我听到儿子起床，大概还没睡醒，走路撞到什么东西上。然后听见他在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打开微波炉热饭，我在床上喊：“喝牛奶——听到没？”儿子从小就不喜欢喝牛奶。如果你不督促他，他连早饭都不吃就上学去了。
微波炉叮的一响，大概饭已经热好了。这时他洗好脸出来，听到拖椅子的声音。他坐下来吃饭，然后我听到他开冰箱，似乎在里面找辣椒酱。一脸青春痘还喜欢吃辣的东西？懒得说他了。吃完饭他把碗拿到厨房的水龙头下面冲，洗了跟没洗一样，反正我起来还得帮他洗一遍。六点钟要走了，再晚就要迟到了。我听到门锁碰上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儿子的学校离家骑车有十几分钟，不算远。远的孩子举家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所以有好学区的房子从来不愁租。有的家长迷信，租房之前先打听：以前租这套的房子的学生考没考上？考上211还是985？哦，考上名牌大学房主房价可以高一点。沾沾福气！
这段时间老是下雨，我怕他穿雨衣骑车影响视线，就让他坐公交车去。公交车从我家到他们学校共有四站路，老师曾经让我们在上班高峰阶段坐一下，然后计算好时间。如果超过这个时间段没有回家，就要打电话问班主任是不是拖堂了？还是学校有别的什么事情。早晨六点半必须到校，再晚学校的门卫就要关大门了。
高中阶段的男生都喜欢穿灰的或者是黑的衣服，一律长款羽绒服，齐到脚踝处。我问儿子为什么喜欢这种颜色。他搔搔头皮说：“不引人注意，或者代表这个阶段的心情的颜色。”
初春的早上天蒙蒙亮，一群黑压压的人走进校门，景象很有点诡异。教室门口班主任已经背着手站在那里了。
高中的班主任很辛苦，开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说他也不想干，天天跟学生仇人似的。当班主任是多点钱，但是责任也重。他说学校里基本上不安排五十岁的老师当班主任，精力实在是跟不上。胖子拖瘦，瘦子拖死。
“上回收学生手机还差点跟学生动起手来”，老师说，“放学的时候被收了手机的孩子躺在我车子前面，叫着让我从他肚子上轧过去，弄得我没办法只好把学校的保卫喊过来才把他拉起来。我把手机交给这个学生的家长，好，家长一扭脸把手机又还给他孩子了。”
老师扎煞着手说：“你这样让我何以自处？你如果放弃，我这边也不当恶人。只要你小孩手机不带到学校来，在家随便怎么玩，与我无关。”
中午十一点四十下课，大部分孩子在学校食堂吃饭。吃完饭进入静校时间。静校时间就是中午趴在桌子上睡一个小时左右，有个值日生负责把这个时间段中说话或者打闹的孩子名字记下来交给老师。
因为我家离学校比较近，儿子中午回家吃饭、午睡。不在学校午睡的名单要交给班主任，班主任开具通行证，学校门卫才能放他们出去。我儿子称其为“腰牌”，他也确实拴在腰上。
下午接着干——晚上五点半左右放学。下课铃响，有半个小时吃晚饭的时间。学校门口黑压压地站着家长，跟支前似的，抱着、拎着保温筒、饭盒。看见孩子出来大呼小叫的，然后引到僻静处软语温存，抚摸、凝视，跟杀了贼王、擒了反叛似的。小孩也没时间搭理他或者她，狼吞虎咽地吃。吃完接着上晚自习，晚自习由各任课老师轮流值日。
我儿子一般中午我给他二十块钱，他在附近面馆吃面或者吃一碗蛋炒饭。他不要我去送饭，认为这二十块钱由他自己支配更开心一点。学校斜对面有个小菜场，菜场有卖罐罐馍的，一个馍一块钱。他在书包里装个小瓶子，里面装了一瓶牛肉酱。买三个馍三块钱，他与班上一个女生一块吃。这样能剩余十七块钱，他自以为很得计。晚上回来家里有饭有菜，管饱管够，这是计划外的。他也不是总吃馍，有时也买烧饼或者肉夹馍，或者跟女同学去吃个小火锅什么的。
《同桌的你》剧照
晚自习一直上到晚上十点，由任课老师轮流值日。值日有点报酬但是不多，这个钱老师不拿，也不敢，万一被举报了要开除公职的。但可以变通的，中国许多事情都可以变通。
开学的时候就要组织一个家委会，当初我也报名参加了，不知道为什么没被选上。现在班上的家委会由学生的妈妈组成，可能是女性比较认真细致一点。
每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由家委会在家长微信群中发通知，交若干值班补助费到某个帐号。这个帐号其实是学生家长的，这个学生家长统计每个老师值班的时间然后发给报酬。钱也不多，这个不是老师挣钱的路子，况且黑天白日地忙，挣这两个钱也是应当应份。家长也都乐意掏，在收晚自习值班费上从来没有遇到过抵触情绪。
晚上十点结束以后，离家近的男生可以自行回去。女生要求必须家长来接，否则不许离校。我儿子回到家一般是十点二十左右，如果留下来打扫卫生就会更晚一点，有时甚至快到十一点。回来吃点东西，还要学一会儿，把晚自习没有做完的作业做完，把他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掏出来看一会儿也就快到十二点了。第二天接着轮回。
重头戏是在星期六、星期天。最近因为学校对老师办补习班抓得比较紧，老师也不太敢明目张胆办班。家长当中口耳相传，比如某某老师化学补得好，某某老师英语教得好，某某老师物理教得好。打电话过去问，老师都说听好课堂四十五钟就好了。然后家长坚请——恳请——乃至于泣请以后，老师沉吟半晌说：“那你星期六到某处某处，不要跟人说哦——风险太大了——另外不要背书包来。”
到了星期六按照老师提供的地址找过去，穿大街走小巷，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好家伙！一个班上来了一大半都在补，有的孩子一周火力全开。我儿子说这个任务他无法完成，经过我们几轮蹉商以后达成协议：星期天下午休息，可以去看看电影，约女同学逛逛街，但是晚上八点前必须回来，如有违犯，则罚取消下周外出一次。
我问他：“你老是跟班上同一个女生去逛街看电影是不是早恋了？”他说：“不是的，因为高中的生活太枯燥了，如果没点盼头真撑不下去。”他安慰我说：“很多人大学谈了四年不也是出校门就分吗？”他接着说：“冬天早晨我在被窝里有时真爬不起来，但是有点想头那就不一样了。”
我说：“你保证不是早恋？”他说：“我保证。”我说：“据可靠消息，你每天上学还顺道接这个女生，难道这个也不是早恋吗？”
他说：“偶尔，但上次我去接这个同学的时候，她妈妈说我是去拱白菜的。后来我就没去了。”
“话是怎么说的？”我问他。
“元旦的时候我约她看电影，在楼下遇到她妈妈。她坐我电动车后面，她妈妈小声对她说：‘好白菜别让猪给拱了！’”
我大笑说：“这什么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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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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