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完美的男人当祭品 | 风行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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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就要来了！寂静的林中似乎能听到植物发芽和开花的声音。银莲花的花苞像满孕着乳汁的乳房都直立起来。番红花在林地里东一丛西一丛地开着。菟葵开出黄色的小花，像用世界上最细的黄丝绒剪成的一样，散布在岩石的周围，星星点点开着。预示着再来几场春雨或者再刮几天的风，那个盛大的季节将要到来。

林中的动物、植物、以及妖物都屏声静气的等待着。林妖们睡在用青苔编结成的绳床里，绳床高高挂在树上。虽然距离地面很远，也能听天地间花苞柝裂以及植物抽苔拨节的声音。空中有一种幽微的香气。

阿丽娜早晨被黑琴鸡的声音惊醒，她用手推了推睡在她旁边的林弗娅说：“二姐，你听到黑琴鸡听了吗？”

林弗娅说：“小七，我早就听到了。以为你还在睡，就没有喊你。我可是一夜都没有睡着，到现在迎春祭的祭礼还没着落呢。”

“可不是！山神每年都要我们向他献祭一个完美的男人。可这方园五十里都被我们找遍了，但凡长得整头整脸的都被我们献祭了。今年的祭礼要到哪里去找呢？我一想到这个就愁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这时她俩听到树下克娜卡瓦的声音。

阿丽娜说：“三姐，往年都是你找的祭礼最好，大姐吉辛西丝说你最有办法了！你教教我可好？”

克娜卡瓦在绳床上坐起来，一边挽她的长发一边用泉水镜照着。

她说：“我感觉到我老了。真的，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我的法令纹比去年重那么一点点？”

阿丽娜跃下，站在系绳床的枝头说：“三姐——你一点都没有变。哪里有什么法令纹？大姐说你是我们林妖当中是最美的，你都没有办法了，那我们真要完了！”说着阿丽娜简直要滴下眼泪了。

住在这片山林中共有七名林妖。每年春天的迎春祭，她们要向山神献祭一个完美的男子。要长得好，脾气好，不能有任何不良的爱好。比如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要爱干净，穿着要得体。会种地，会捕鱼，会狩猎，会说情话，做一切事情都要有仪式感。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件事情，诸如喝一口水，掸衣服上沾的树叶，吹掉眼睛里的灰尘。

做完一天活以后在回来的路上，会采上一束花献给他所爱的林妖。然后在深夜里陪着她爬上最高的枝头弹竖琴，看天上的星座。帮她看掌纹，预测她的命运。她不高兴的时候马上就要流泪，她高兴的时候就在草地上翻跟头、耍宝。他还要足够深沉，当番红花谢了的时候他会哭泣，哭的时候不能哭得女里女气的。遇到狗熊时要敢于把林妖罩在身后，勇敢地跳上去跟它摔跤。

最最重要的，他还要能扛得住其它六名林妖轮番上阵的引诱，她们引诱人的花样是如此繁多，稍有不慎则不具备献祭的资格。

去年克娜卡瓦引诱了一名看林人，这是个英俊的少年，长得像初春的白桦树。克娜卡瓦幻化成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穿着白色的长裙，一边在林中吟唱，一边采蘑菇，柳条筐里装满了三色堇与银莲花。她是这样唱的：“幽暗的林中泉水喧哗，那孤寂的风信子在风中摇摆。春天来了，春天去了。韶光短暂——啊——那林中的少年，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叹息！啊！那林中少年你可知道人世短促？啊！生命像银莲花上的露水——”这个少年听到她的歌声就马上爱上了她。

克娜卡瓦用眼睛的余光瞧着他，她一边唱着一边慢慢向山坡上走去。那个少年紧跟着她后面。远处达芬娜看见了，就回头跟大姐吉辛西丝说：“今年的献祭礼有了！”

中午的时候，克娜卡瓦把少年带回她们的领地，他的身上斜披着一块灰狼的皮，手里挎着柳条篮子，里面装满了松蘑。大概是因为在林中小屋生火，脸上有烟炱的痕迹。

大姐吉辛西丝一脸的厌恶地说：“你怎么这么脏？这样怎么能配得上我们克娜卡瓦小姐？你记住以后如果要到我们的领地来，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的。你的手要白得像月光一样，牙齿洁白得像新雪一样。还有！你瞧瞧你身上围的那块狼皮，差不多有三个月没洗了吧，好大一股味儿，快快到下面山涧里洗了再来说话。”

少年听了很局促，他用脚在地上蹭来蹭去。阿丽娜与二姐林弗娅交头结耳地说：“这个人举动一点都不高贵——好粗俗呀！”林弗娅低声地说：“好的都被我们献祭了，将就将就吧。这要费多大功夫才能改造过来。”

少年是山上农庄里的孩子，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他会抓鱼，会做各种陷阱捕捉诸如兔子、猞猁、松鼠、野鸡等小动物。会学各种鸟叫，在林间攀爬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但就是举止粗鲁，吃饭时会发出猪一般哼哼声。克娜卡瓦为此没有少训斥他。

她愤怒地问他：“为什么吃饭时一定要哼哼？”

少年说：“因为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是表达满意的一种方式。”

七姐妹听了一齐放下刀叉怒目而视。她们说：“你这种声音让我们想起跟一头猪在一起吃饭，如果你不改过来，就永远不要想见到克娜卡瓦了。你走吧！”

克娜卡瓦掉下了眼泪，她说：“姐姐妹妹们，他是一个野孩子，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我相信他以后会改的。千万不要把他赶走，不要让他失去一个改正的机会呀！”

后来吉辛西丝想了一个办法，吃饭的时候在他的旁边放一盘苦涩的松球，让他在感觉忍不住要哼的时候嘴里叼一枚松球。这样改了很久才改过来。

这个毛病刚刚改好，达芬娜发现这个少年竟然躲着她们偷偷抽烟。她在巡视领地时发现这个少年躲在山岩下面，用玉米芯子做了一管烟斗。他蹲在那里偷偷地抽烟。这要让山神发现了可怎么好？林妖们每年夏天会幻化成一群蝴蝶，她们与山神约定是：作为献祭的报酬，她们可以在夏季的三个月当中尽情啜取花蜜。如果让山神发现她们献祭的贡品竟然满身都是烟味，山神一怒之下就会把她们逐出这片山林。

达芬娜飞奔着下山，头发在风中狂舞。她一边跑一边喊：“不得了啦！那个贡品竟然敢抽烟，克娜卡瓦看看你干的好事！”

七名林妖聚在一起，献祭的日子就要到了，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大家忧心忡忡，克娜卡瓦羞愧得简直想去自杀。少年蹲在岩石后面美美抽了一斗烟后，吐了一口口水，把烟斗埋在岩石下面的落叶中。然后走下山，就在下山的路上他看见克娜卡瓦挂在树上，脚下垫了几块石头正准备上吊。

少年冲过去抱着克娜卡瓦的脚喊道：“亲爱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因为你让我蒙羞了，我不想活了！”

“到底为什么嘛？”

“因为你躲着我抽烟。”

“我以前就抽烟，跟我爷爷学的，我们村里的男人都抽烟。”

克娜卡瓦悲伤地说：“你让我死吧！我实在忍受不了你了。我们分开吧，我不想跟一个浑身烟臭的人在一起，让我死吧！”

少年低下头说：“克娜卡瓦，我错了。从此以后我听你的，你先别急着死，等我一会儿——”

他飞奔回去，在落叶中翻出烟斗，当着克娜卡瓦的面摔个粉碎。克娜卡瓦手攀着绳圈问他：“你还有没有其他不良的爱好？一并说出来。”

“没有了。”

“你发誓！”

“如果我再有其他不良的嗜好，让天雷劈了我，让克索斯山上老鹰啄了眼睛去——让——”

克娜卡瓦用手握住他的嘴。

她说：“我不要你发这等毒誓，改了就好。”

少年改了抽烟以后，又经历了仪式感的试练。献祭的日子近了，他已经接近或者说快要接近完美的男人了。这时吉辛西丝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她彻夜难眠。她悄悄地把克娜卡瓦喊到一边，问她：“哎，那个贡品最近是不是胖了？这样可不行哦。”

克娜卡瓦也觉得这是个问题。

“山神可是很挑剔的哦！挺着肚子他是不收的。”吉辛西丝说。

“是不是这段时间吃得太好了，我为了使他看上去白嫩，天天用花粉给他洗澡，又每天喂他吃花蜜。也许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你得想个办法，总之你不要搞砸了。大家的命运可掌握在你的手里。”

“那让他去健身，但又不能晒黑了。”

离献祭最近的日子里，那个少年被七个林妖围在林中。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块蓝色的绸子，林妖躲在树的后面。他跑来跑去撵她们，如果撵不上就不给吃饭，所以他在很短的日子里变得又白又健壮。

当他与克娜卡瓦在一起的时候，克娜卡瓦用手抚摸着他像云母石一般的身体，心里万分不舍，好不容易打造出这样一个完美人儿又要送走了。这时她的心情就像一个雕塑大师做出一尊完美的雕像要被卖出去一样。

吉辛西丝好像看穿了她的内心，她一再叮嘱说：“动什么也不能动感情呀！我们林妖是不会爱上贡品的。我们的使命就是让他完美，使他有作为贡品的资格。为此他要感激我们！”

到了献祭的那天，林妖们发现，百密一疏，忠诚度还没来得及检测。少年在林妖们给他扎花环时翻身便跑，吉辛西丝指挥林妖们在林中捉拿他。克娜卡瓦在少年奔跑的路上幻化成一条藤蔓将其绊倒在地，迅速将其缠绕起来。然后在他耳边说：“去吧！你虽然不是完美的，但你记住我是爱你的——”

等其它林妖赶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假如林妖也知道中国的粽子的话）。吉辛西丝跑得上气不接的说：“姐妹们以后出去找祭品，第一课就是教他忠诚度。没有忠诚度一切等于零！”

经过这一番忙乱，后来的仪式就差了点事。山神很不满意，减了她们一个月的采蜜期。在后来的冬天里，林妖们只好节衣缩食，大家都过得不很好。克娜卡瓦因为人神之恋被吉辛西丝责罚，降她到离地面最近一根枝条上扎绳床了。

而今年去诱惑贡品的任务就落到小七阿丽娜头上，阿丽娜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了许多方案，其中有一条是她穿着都是蕾丝边的长裙，头发披散开，手里抱着一束三色堇，再配上一把风信子。装作失足落水，这样飘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祭品。躺在水中的时候是一声不吭，还是边吟诗唱歌。这个细节她一时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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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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