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蛋壳公寓租户众生相：我没有房子 但我有“房贷”
蛋壳公寓“轰然崩塌”，租户们的“劫难”也来了。
蛋壳公寓“爆雷”后，租户和房东间的“拉锯战”历经数轮。租户既面临停水停电、被房东驱逐的窘境，还需继续偿还微众银行“租金贷”。
“租金贷”系租户在与长租公寓签订租约的同时，与其合作的金融机构签订的贷款合约。一般由该金融机构替租户支付全年房租，租户则向该金融机构按月还清租房贷款，相应的贷款利息一般由长租公寓企业代为支付。
多名租户表示，自己对“租金贷”办理事宜并不知情，且工作人员涉嫌“诱导”租户办理租金贷的行为。业内人士表示该现象对金融机构和消费者均会产生负面影响。另外，由于租约附件“月付分期”频繁更改条款，租户希望租金贷问题可以妥善解决。
公寓“轰塌” 租户深陷“泥潭”
今年6月，小奚（化名）来到上海，在一家会展公司工作，经朋友介绍入住蛋壳公寓，同一套房还住着另外两位租户。小奚初入住时，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办理了“租金贷”，以使用押一付一的付款方式。10月份蛋壳公寓开始爆雷，这引起小奚警惕，她立马在网上搜集相关资料，通过贴吧加入了蛋壳公寓租户维权群，入群时群内仅一百余人。
11月中旬，小奚第一次接到房东电话，房东抱怨道自己已经快15天未收到蛋壳公寓的租金。没过几天，小奚再次接到房东电话，房东表示自己12月7日便会与蛋壳公寓解约，督促小奚和另外两租户联系蛋壳公寓解决剩余问题。11月28日，房东在第三个电话里要求他们尽快搬走，小奚和另外两个租户则坚持要求看见解约书才同意搬走。
28日晚间，房东和小奚以及另外两个租户约了线下见面协商，小奚因工作原因未能参与，最终得知自己需要在月底前搬离房子，而此时距离月底仅剩两天时间。
12月1日，小奚在公司接到室友电话，房东上门换锁，并且强行拆除了水、电表。小奚随即回到家中，在居委会的调解下，约定只住到本月房租截至期（12月19日）即搬走，而不是与蛋壳公寓签订的2021年6月。
小奚晚上再次回到家发现锁已经被换掉，随即报警和室友前往警察局做了笔录，几个小时后被警察安排住到酒店。经历此事，小奚和室友匆匆搬离了这套房子，至于提前搬离产生的租金损失房东不愿意承担。
同时，小奚发现租户维权群里面有不少人都在讨论自己的遭遇，群内成员彼时已经增至四百余人。这些租户的处境都类似，被房东驱赶、停水停电等。
盈科律师事务所王伟麟律师向记者表示，目前接到了大量与蛋壳公寓相关的咨询，纠纷仍在酝酿，大家都处在观望状态。王伟麟分析，“不管是租户还是房东，之所以不起诉，是因为目前并不清楚司法的态度，且诉讼需要一定的成本”。
租户一面观望蛋壳公寓的处理后续，一面与房东协商目前的住房问题。应届毕业生大秦（化名）为了降低损失，并不打算换房，而是与房东协商，在租期内每个月向房东支付原有的一半租金。林晨（化名）是一名程序员，来上海打拼已经两年有余，他与蛋壳公寓的合同租约截止日期为2021年5月，在与房东进行多次协商后，决定与房东签新的租房合同，继续正常租住。
他们所在的维权群中与房东达成协议的蛋壳租户，都陆续开始向房东缴纳一定比例的租金。与此同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需要继续偿还微众银行的“租金贷”。
租户疑被诱导办理“租金贷”
刘辉（化名）曾在蛋壳公寓工作过，他向记者介绍道，蛋壳公寓的付款形式有三种：季付、半年付和年付。其中，季付方式即“押一付三”，也就是初次租住需缴纳四个月租金。若租户选择半年付或者年付，可选择一次性付清全额或者分期付款的方式来支付房租，后者即“租金贷”。
值得注意的是，按照蛋壳公寓的规则，若租户选择季付，则不可以享受蛋壳公寓的返现或减免押金等优惠活动。大多数租户最终都会选择半年付或者年付的方式，由于资金紧张等因素，他们多数会选择“租金贷”。
此前，多位租户向记者表示自己对于“租金贷”的办理有不同程度上的误解，工作人员未介绍清楚该贷款以及相关条款。
蛋壳公寓两年老租户王众（化名）向记者描述道，自己与蛋壳签订住房合同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办理分期贷款，工作人员向他介绍道，“这是押一付一，我们合同签一整年，相当于一次性帮我们付清，然后我们每个月在银行卡上打上房租就好”。王众在后期还房租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从微众银行贷款了。
大秦则表示，蛋壳公寓工作人员在帮其办理住房协议时介绍，办理租金贷可以获得一定金额的返现，且蛋壳公寓会负责利息部分。大秦也因此办理了租金贷，而他到现在也没收到任何返现。
李强（化名）是在同学的推荐下了解到蛋壳公寓。李强回忆，工作人员并未说明年付是以“租金贷”的形式，然而工作人员在签约时坚持要拍摄租户的身份证，在意识到是贷款后，他随即放弃了在蛋壳公寓租房的想法。小田（化名）在今年8月入住蛋壳公寓，工作人员向其推荐办理租金贷，但小田因为有一些存款，便选择了季付方式，算是躲过了租金贷的负担。
很多蛋壳公寓租户并不像李强和小田那么幸运。12月2日，据微众银行披露，有16.18万名蛋壳公寓的租户在微众银行申请了贷款。
在未对租户进行充分风险提示的情况下，为其办理“租金贷”，或以押金减免、贷款利息优惠等方式进行宣传，诱导消费者采用租房分期贷款。针对此现象带来的风险问题，光大银行金融市场部分析师周茂华告诉记者，一是对于金融机构而言，此类贷款门槛低，若遇到突发事件或经济和行业景气度下滑时，容易导致不良率上升；二是若该贷款办理中存在骗取消费者预付款、携款潜逃等情况，消费者会蒙受一定损失；三是会增加商业投诉纠纷。
频繁被修改的合同条款
目前大部分租户都在与房东协商解决眼前的住房问题，而是否继续偿还“租金贷”也成了大家的“心病”。多名租户表示自己暂时不会偿还微众银行的“租金贷”，直到真正切实可行的措施出台。有租户则在蛋壳公寓租户维权群里说“只要能解除我的贷款我就知足了”，因为租约附件分期月付合同条款曾被反复更改，对租户来说，实在难搞清楚到底采用哪版合同条例。
根据此前一份住房合同中有关贷款的条款显示，若租户在合同期内提前退租，租户无需就解约的租赁合同向金融机构支付任何费用。
*租房合同中附件四的贷款分期内容，图由王众提供
而最新的分期贷款合同中，有关提前退租的条款变成了：若借款人提前退租，蛋壳公寓向借款人退还剩余租金，借款人应将退还的租金全额用于归还本贷款。
*租金贷合同中有关还款的内容，图由大秦提供
根据12月2日微众银行发布的公告显示，有超16万蛋壳公寓客户在微众银行办理了租金贷业务。对受到蛋壳公寓爆雷影响的客户，剩余贷款本金将免息延期至2023年12月31日。
12月4日下午，微众银行再次针对蛋壳公寓“租金贷”客户发布公告，提出解决方案：蛋壳“租金贷”客户退租后，与微众银行签署协议，将退租后蛋壳公寓所欠客户的预付租金，用于抵偿客户在微众银行的贷款，然后微众银行结清该笔贷款。
小平（化名）与蛋壳公寓的租约到2021年4月，她向微众银行咨询租金贷事宜时，对方回复称若租户后续与微众签署《贷款抵偿协议》，之后租户无需偿还该贷款。客服人员表示，由于此方案涉及诸多工作，微众银行将在不晚于2020年12月31日对租户开放办理该服务。
当小平问到若蛋壳公寓无力偿还贷款，该贷款应由哪一方来承担时，客服人员并未正面回应，而是回复“具体操作细节以开放办理时的流程为准”。
*微众银行回应租户租金贷事宜，图由小平提供
记者发现，在蛋壳公寓租户维权群中，大部分租户仍在等待微众银行关于“租金贷”协议的正式发布，以及贷款结清事宜的开放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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