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曾:我大哥的困惑,三千万高龄老人的困惑
我大哥的困惑
文/李庆曾
我大哥名叫李希曾,和我同父异母。原来我只知道,他比我大个十来岁。刚翻了一下家谱,我发现他是我们老李家从宁河县迁途到岫岩这一支脉的第五代传人。
他生于1935年10月,她的妈妈叫董佐乔。据说他们董家和我们李家一样,都是岫岩当地的大户人家。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李家的那些长辈大多都离开了岫岩。近的跑到了沈阳、长春,远些的就跑到了北京、上海。而他们董家大多在当地繁衍,所以至今人丁兴旺。
他的小学应该是在岫岩老家读的。大概从中学开始,我爸爸妈妈就把他接到了北京。
在我两岁左右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东城区的大兴胡同,当时叫大兴县胡同。由于搬家时的忙乱,我走丢了。大哥告诉我,是他跑到胡同的西口,看到我正拽着军人模样的一个人的衣襟往胡同外面走。他说,当他叫我的小名,我回过头来看到他,才开始哇哇大哭。
当时我很小,这一景象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印记。
总之,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家里有这么一位大哥。他和家里所有的人的关系都很和谐,说话做事也都很像一个大哥哥的样子。他对我妈也和我们一样,张口闭口妈妈的叫。所以我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都不知道他和我并不是一个妈所生。
一个主要不同的是,我们家所有人都住在一起,但只有他从上中学开始就一直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
每次回来进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举我高高。这一举就举了十年八年,直到我上小学后,他还举过我。
另一个我感觉有些不同的是,我爸爸对他的要求好像格外严格。爸爸对我们比较严肃,但并不怎么管我们,教育我们这些孩子是妈妈的事儿。
但我从小就看到,大哥周末从学校回来,爸爸会时不时的对他进行训诫。这时爸爸会坐在家里的圈椅上,大哥笔管条直的站在爸爸前面,一训就训他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当时我还小,对训诫的内容一无所知。
大哥就读于北京男三中,不仅学习成绩好,政治上也积极要求进步。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高中毕业后直接被保送到位于大连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俄语专科学院(即大连军事俄专)。那年是1955年,我还没有上小学。
记得有一年他暑假回到北京,身着配有准尉肩章和领章的黄色军装,头戴大壳帽,脚穿黑色皮鞋,显得特别精神。
一天,他带我上街玩儿。刚走到北新桥的大街上,看见马路上开过一辆军用卡车,上面站满了士兵。只见我大哥“咔嚓”一个立正,向卡车敬了个军礼。站在卡车最前面的那个带大壳帽的军官也举起右手,还了个军礼。我幼小的心灵对大哥充满了崇拜,心里想:呦!真威武。
在他上大学三年级那年,风云突变。不知与军队上层对全盘苏化的内部批判是否有关,还是在那时跟苏联的分裂已经初见端倪。总之,那所学校在1957年就被解散了。大部分学生脱下军装返回了原籍,只有最后留下不走的少数学生转到了其他军事院校。
我大哥当然是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脱下军装返回原籍其中的一个。
后来听说,他返回北京的另一个原因是想尽快参加工作,这样就能把他的妈妈从老家岫岩接到自己身边,供奉他的生母。
回到北京后,他被分配到昌平的马池口中学做数学教师。这一干就是二、三十年。他在那里结婚生子,从普通教师,升到教务主任,又升到副校长。
我在小学暑假期间,大哥带我到他们学校玩过几天。感觉他们那里除了一些学校的房舍,四周都很荒凉。现在印象最深的就是在他们学校厨房看到的一个场景。
一天我从房间里出来玩儿,远远看到厨房院子里摆着满满的一大笼屉黑黑的馒头。为什么馒头都是黑的呢?我好奇的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我刚靠近笼屉,一大片苍蝇嗡的一下就从笼屉中的馒头上飞了起来。黑馒头就都变成白馒头了。原来那些馒头上都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苍蝇。
我在他们学校住了两、三天,天天吃的就是这样的食物,居然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我大嫂也是这个学校的教师,是教语文的。我去的时候他们好像还没有结婚。记得她给我冲过藕粉喝。那是我第一次喝藕粉,所以记忆颇深。
大约在1980年代,我大哥大嫂都从昌平马池口中学回到了北京。大哥在北京西城区的三十五中做副校长,直至退休。
大哥退休后垂钓成为他的主要嗜好。有一段时期他长期包租了密云水库边一间旅店的客房。有时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有趣儿的是,他喜好钓鱼,但不爱吃鱼。他钓上的鱼经常是这家给几条,那家送几条,并以此为乐。
那时他身体健康,好动好玩。还时不时的回岫岩老家转转。2008年我的92岁高龄的四叔从美国回来,由我大哥陪同专门回岫岩老家转了一圈。他们还把留存在县博物馆的我们的李氏家谱做了增补和更新。
大哥、大嫂退休后,他们的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都要上小学。而这两个闺女的家里都是双职工。于是他们老两口分别住在这两个闺女家,接送孩子上、下学,并辅导他们的功课。直到这两个外孙和外孙女都考上了重点中学为止。
当这两位老人分别从闺女家搬回自己家后,矛盾开始增多,而且互不相让,矛盾升级。在进入古稀年后,正式离了婚。
他们居住的那套由教育口分的小三居卖了四、五百万。大哥分得了200万。大嫂拿的多些。
房子卖了,家也拆了。他们各自都不愿意给儿女找麻烦,所以都分头租房子单住。
好在两个人都在北京中学退休,退休待遇很好。我大哥每个月的退休金,现在能拿到九千多块钱。尽管要支付房租,但是生活总还不是问题。
但大哥在进入80岁以后,腿脚不灵便的问题日益显现。
开始,他买了辆电动三轮车,自己可以骑着它到处跑。
不久,就感觉驾驶这辆电动车开始吃力了。于是就换了一辆带助力的老人车。从原来的“骑行”变成了“坐行”。
大哥离婚后,也曾考虑过自己的养老问题。他找了一家养老院,按要求交了费,成为他们的会员,并一度住了下来。
我们几个在北京的兄弟姊妹,曾多次到这个养老院去看望他。那时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在那个养老院算个活跃分子,也结交了一些朋友。我们都为他找到了这个满意的养老场所而高兴。
但不久就听说,他把这个养老院退了,自己租了房子,又开始了独居生活。
2016年我二姐在306医院动手术,我大哥还骑着电动三轮车到医院看她。为了便于她的康复,我们兄妹几个每人给她一万块钱营养费。
大哥是带着现金去看二姐的。在病房照看二姐的阿姨直夸我哥对妹妹好,有钱又大方,对我大哥格外的热情。而我大哥当时由于腿脚不便,也想请个阿姨照顾自己。这样他俩当时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几天后,这个阿姨就成为大哥的专职保姆了。
当时,大哥已经80多岁了,又是个独居老人,为了他那笔200万卖房款的安全,我三姐建议由大哥的三闺女女婿(是个现役军官)来管理这个存折。
开始大哥已经把他的那个存折交给了他的女婿,但不久后就反悔了,并且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闹翻了,吵着闹着把存折又要了回去。
在那一阶段,大哥和那个保姆的关系非常好,可以说形影不离。甚至我们家庭成员聚会,他也要带着这个保姆。
开始大哥给这个保姆的工资是每月4000元,管吃管住。如果再加上每月3000多块钱的房租和两个人的生活费,我大哥的退休金就不够花销了。所以,每个月都要从他的存款中拿出些钱贴补家用。
从2016年夏天开始,这个阿姨和他生活在一起,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到现在四年多过去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由于感冒引起的肺炎,他住了四、五次医院,由于不慎摔倒引起骨折和头部损伤,又住了两次医院。由于大哥行动不便,保姆说白天晚上看护他有困难。
于是,从2020年1月开始,这个保姆又找了一个男人和她一起照顾大哥。目前这个保姆的每月工资是4800元,那个男人每月工资是3500元。保姆自称这个男人和她是夫妻关系。他们的吃和住都在大哥租的房子里。
我大哥每月的退休金是9000多块钱,现在这两人的工资就是8000多,如果再加上房租和三个人的生活费用,依靠他的有限的存款还能支持多久?
大哥今年已经85岁了,脑子一时明白,一时糊涂。自己还能活动,但腿脚已经不便了,确实需要有人全天候的陪护。
2020年,我国8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已经达到了3000多万。失能、孤独、无助是其中许多老人的真实写照,这样的老人应当怎样安度晚年?这是我大哥的困惑。
“二湘空间”视频号开播了
作者简介:
张鹏飞:小牛医院看病记,可惜终点又回到起点愚石:史上最龌龊的总统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