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因为什么?
有不止一个微友问过我了:“你为什么会写这些文章啊?”
是啊,我们写作,我们发声,是为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因为害怕。
尤其是在整理了几篇关于1960年代的文章以后,我更加确信这一点。
按理来说,写自媒体应该追热点,是提高阅读量和传播度最有效、最快速的方式。而张志新、郑晓丹、李九莲、丁祖晓……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写他们,阅读量不会高,也许还会有“风险”。
但我还是想写出他们的故事,就是因为害怕。
我害怕社会倒退。我想用文字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历史,不要重蹈覆辙。
昨天是母亲节,朋友圈很多人在为母亲祝福。
四十年前(1981年),有一位母亲,在接到儿子的平反通知后,号啕大哭:“我不要纸,我要人!我要活生生的人!”
她的儿子名叫沈元,北大才子,1970年在北京被枪决,再也回不来了。
我害怕,将来有一天,会听到有母亲发出这样呼天抢地、撕心裂肺的恸哭。
2008年,沈元遗著《<汉书补注>批注》由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
1966年8月5日,原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女子中学副校长卞仲耘(1916—1966)被活活打死。打人者中,有卞仲耘的学生。
卞仲耘也是一位母亲,她有四个孩子,一男三女。遇难时,卞仲耘在附属女子中学已经工作了17年。
这是百度百科辞条“卞仲耘”记下的遇难经过(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D%9E%E4%BB%B2%E8%80%98/8939760?fr=aladdin)
卞仲耘的丈夫王晶垚,在妻子被害的第二天,到西单商店买了一架120照相机,拍下了妻子布满伤痕的遗体。他把妻子遇难时的东西都保留了下来:一件沾满血迹的白色短袖衬衣,一条沾有粪便的裤子(她被打得失禁),一块表链被打得扭曲的手表。
卞仲耘死后,9岁的小女儿发现,父亲王晶垚睡的草席的边沿都被咬碎了。
我害怕,将来有一天,会看到有丈夫经历如此惨绝人寰、痛彻心扉的苦楚。
还有一位母亲,她叫方忠谋(1926-1970),1970年4月11日被执行死刑(1981年平反)。
她死于儿子的检举揭发。
http://phtv.ifeng.com/a/20160608/41620448_1.shtml
此后几十年,“大义灭亲”的儿子张红兵,一直在进行漫长的痛苦的反思和忏悔。
我害怕,将来有一天,会看到有这样灭绝人伦的悲剧发生……
因为写了一本日记,一年多来,方方一直都在遭遇网络非议。但是,与丁玲、老舍等作家比较起来,方方要幸运得多。
当太极雷雷号召武林人士用拳头群殴方方时,连那些反对和质疑方方的人,都对雷雷的这种蠢货行为表示不满和不屑,警察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今天的人们不会因为支持过方方而夜不能寐,不需要担心会因此受“株连”。
公益人陈行甲因为帮助方方完成稿费捐助,遭遇网络围攻、举报,官方在调查后很快就还了他清白。
宵小之徒的造谣构陷,除了在网络空间让人恶心外,在现实生活中几乎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和破坏。
这是时代的进步,也是方方的幸运,更是这个国家和人民的幸运。
我们感怀这样的进步,庆幸我们所处的时代,没有人人自危的恐惧。
然而,浊流、逆流、暗流一直都在。不仅在学术界,在民间,企图让时代倒退的声音也一直都在。
张志新离开我们,还不到五十年,这段历史不难查考,甚至有一些亲历者还在世。关于她的事迹,也早已有了定论。两年前(2019年),张志新被授予“最美奋斗者”荣誉称号。
然而,就在前些天,我还看到有群友留言:“张志新就是他们编的一个虚假故事,虚假情节……”言辞激烈时,还会对写作和讲述张志新故事的人,指责和谩骂。
这种声音让我害怕,我害怕这个来之不易的世界,会被这样的“浊流”污染。
而让我更心惊胆战的是,这种类似的声音,以及各式各样反智反常识的声音,在社交平台上并不在少数,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如果不能止住这股“逆流”,我们这一代人,必将遭后人唾弃。
我想,这篇文字可以回答微友“为什么写作”的提问,因为害怕,我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坠入到一个“不理智的年代”(王小波语),所以我会坚持写下文字,发出声音。
日拱一卒,功不唐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