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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斯克丨康德的人类学理念

欣斯克 伦理学术 2024-04-22






斯克(Norbert Hinske):当代重要康德学者和启蒙哲学研究专家,参与编辑《理性批判与启蒙:康德及其时代的哲学研究》(1994),著有《康德的思想:德意志启蒙运动的研究材料》(2016)等颇有影响的康德及德国启蒙研究著作。



德人类学有两个来源,即鲍姆加登的经验心理学和康德自己的分析理论。一开始,康德将人类学理解为作为经验科学的观察学说,其重点在于观察的丰富性或趣味性。同时,康德又将心灵能力理论当作其人类学的纲目,而以自我意识统领诸心灵能力。如此理解的人类学在哲学体系中居于从属地位。此外,作为分析理论,人类学主要关注于澄清昏暗表象。对“实用”的强调构成了康德人类学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实用”“世界知识”和“普及”构成三个几乎相互重合的意义关联,共同解释了“实用人类学”的内涵。人类学作为哲学之预备和作为哲学之整全这两种计划构成康德人类学理念内在张力之根源。


本文刊登于《伦理学术12——伦理自然主义与规范伦理学》第137-148页,公众号推送略去注释,各位读者若有阅读、引用全文之需,敬请查考《伦理学术》第12卷实体书或点击下方“阅读原文”





《伦理学术12——伦理自然主义与规范伦理学》

2022年春季号总第012卷

邓安庆 主编

上海教育出版社丨2022年8月 








康德的人类学理念




诺伯特•欣斯克/著   陈联营/译

▲ 康德(Immanuel Kant,1724.4.22—1804.2.12)



糟糕的是,唯有在我们按照潜藏我们心中的理念的暗示,长时间胡乱地搜集许多与此相关的知识之后,甚至在经历很长时间以技术的方式把它们装配在一起之后,我们才有可能更为清楚地看出理念,并按照理性的种种目的以建筑术的方式设计一个整体。(Kant,KrV B 862 f.)


人类学这种一开始有着可疑根基并被置于从属地位的科学现在正在成为核心的哲学学科。标志着当前时代之特征的人的自我理解危机使人类学获得了空前的关注。然而,只要它还脱离于其开端,它的主题和方法就仍然还被那个它曾经从中成长为一门独立哲学学科的思想世界深刻地决定。正是传统的这种不言而喻和常规程式妨碍它去面对自己时代的要求。它在作为独立学科建构起来时带有的不稳定和不均衡迄今也仍未被克服。为了不在泛泛之谈中错失本质之物,下面就一个具体的、历史性的例子,即康德人类学来分析这些关联。这种分析显然只能确定“这种”哲学人类学的某些根基,而其他同样重要的根基则要被隐藏起来,这种情况作为限制在此要事先声明。


▲ 本文作者:诺伯特•欣斯克(Norbert Hinske)教授(中)





1



除了1757年和1758年的两个夏季学期,康德在其形而上学讲座中依据的是沃尔夫主义者鲍姆加登的教材。它是根据数学的或者综合的方法编排的,先是有关一般概念和命题的本体论,继而是具体科学宇宙论、经验心理学和理性心理学,最后是神学。在其“关于1765年至1766年冬季学期讲座课程的通告”[被波洛夫斯基(Borowski)认为是康德最重要的文献之一]中,康德已表明他在这种形而上学中做出了某种转变。从最近出版的赫尔德的讲座记录中可以推断,康德在这个通告前的多年已悄然做出了这一转变。这个新“课程”最引人注目的、对于其同时代的人们来说是某种革命的地方在于,经验心理学被推到了形而上学的前端:“因此,在一个关于经验心理学的简短导论之后,我正式开始,经验心理学实际上是有关人的形而上学性经验科学。”(A 9)促动这种转变的是那种形而上学讲座应始于“经验”的“具体”材料(vgl. A 4,A 9)的愿望,以及对形而上学的分析特征的那种近乎强调的信念:“这种科学,尽管学者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还是如此不完善,如此不稳固,因为人们对那种特殊经验没有清晰的认识,它不像数学那样是综合性的,而是分析性的。”(A 8)


几年后,从形而上学开端处的这种经验心理学发展出一个独立的人类学讲座。根据哥尼斯堡大学评议会的批准,康德在1772/1773年冬季学期首次开设人类学(以代替一门“事实上”并不现实的关于理论物理学的讲座)。这(“遵照鲍姆加登”)一开始很可能是一门权宜性课程的讲座,接下来变成了康德在冬季学期的固定课程。最终在1798年从中产生了名为《实用视角的人类学》的出版著作(vgl. Anthr.B XIII f. Anm.)。康德人类学的一系列最典型的特征从这双重来源可以得到解释,即一方面是鲍姆加登的经验心理学,另一方面是康德自己的分析阶段。


(1)哲学人类学——就像经验心理学一样——是经验科学。在一般的学科划分中,它绝不属于哲学的“理性的”或先验的部分,而是——作为“经验性自然学说的对应物”(KrV B 877)——属于“经验的部分”(Grundl. B V)。它是“观察学说”(X 146),“在杂多的经验中赢得我们在人那里发现的规则”(Menschenkunde 5 f.)。然而,它不仅仅是这种一般意义的观察学说,即用观察或经验来证实和支持其陈述。其本身的兴趣其实就在于观察本身。对它来说,观察就是观察。它的魅力和价值就在于被收集的观察之“丰富”,在其中“分析”或“启蒙”首先赢得其根基。人类学因此就人在其行为方式和情绪的丰富性中所是的那样认识人。康德1773年向马尔库斯"赫茨(Marcus Herz)这样介绍其人类学讲座:“即使在日常生活中,我也总是如此观察,以至于我的听众自始至终没有感到枯燥,由于有时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日常经历与我的说法进行比较,所以他们总是满怀愉快。”(X 145f. )


哲学人类学的重点在于其观察的丰富性或趣味性,“现象分析的广度”也已经是其“人类学真理”的保证,这些广为流传的价值判断就由此而来。就此而言,也许一个观察会比另一个更有趣,但原则上它们是同等的。最终难道没有这样的现象,它能在人的存在概要中标明人,并且能照亮人的存在整体的意义或方向?这样的问题从这样的起点很难被提出。对于作为“观察学说”的哲学人类学来说,所有“现象”(X 145)都同等重要。


(2)哲学人类学的兴趣绝对不指向单纯的人的杂多,即其类型的、人种的、社会的和历史的差异。对于康德来说,这恰恰是人类学与“自然地理学”之间的差异所在,后者“根据人的自然特征的杂多性及对他来说具有道德意义的区别在整个地球的层面上”研究人,由此“呈现人种的巨幅地图”(Nachricht  A 15)。对于哲学人类学来说,“人的知识”首先意味着“一般知识”:“一般知识永远走在局部知识的前面。”(Anthr. B IX)哲学人类学因此尤其试图给出那种“人们据此能获得人的知识”的“基本理念”,其主题是“我们应该注意的那些要素”。“为了促进人的知识,这种首要认识是最紧要的。"(Menschenkunde 3 f)


康德使能力理论作为主导思想服务于这样一种“一般知识”。这种能力理论勾画出人类行为在其中活动的基本路径,并由此勾画出一个各种“观察”在其中被规整的一般图型(Schema)。作为一般图形,它保证“这种或那种人性的、可实践的、被观察的特征由以被研究的题目的完备性”(Anthr. B XIII)。但是,作为需要内容充实的单纯图形,它并不能提前把握观察,由此就保证了作为“观察学说”的哲学人类学的无偏见性。


康德从鲍姆加登那里接受了这种能力理论命题:“因为没有其他关于人类学的书,我们就将鲍姆加登的形而上学的心理学选做导引线索。”(Menschenkunde 9)在细节上他对鲍姆加登的结构进行了各种各样的修改,做出了一些重大改变:例如对认识能力和欲望能力总体上的二分,康德用认识能力、愉快和不快的感受以及欲求能力的三分来代替;在鲍姆加登将之归属于狂想诗式东西的感性认识能力中,想象力对康德来说赢得了中心的地位。但能力理论各命题对哲学人类学的基本意义对康德来说显然终生未变。


在此,我们无法讨论有着漫长而独特传统的能力理论本身的是非。但能力理论的命题给哲学人类学带来的问题在康德那里极为明显地表现出来。康德人类学对人的解释由以出发的基本规定是自我意识的规定。与鲍姆加登从意识出发对传统的作为理性动物的人的定义进行解释一样,康德在其人类学一开始也这样解释,而这些命题的强调语气几乎不容忽视:“人能够在其表象中具有自我,这把他无限地提升到其他一切在地球上生活的存在者之上。由此,他是一个人格……也即是说,是一个由于等级和尊严而与人们能够随意处置和支配的,诸如无理性的动物这样的事物截然不同的存在者。”(Anthr. B 3)但是,在康德人类学中,人的这种先于所有能力并彻底统治所有能力的基本规定一开始就依照更高的认识能力概念之下的命题和“提纲”而安排。尤其是出于这个原因,自我意识的核心作用立刻被最多样化的“观察”所掩盖。而值得注意的是,“类的个性”(Anhr. B 312ff.)这个最终问题,康德对其也采用了理性动物的公式的问题,在一开始的思考中并未被触及。


这样,哲学人类学就有失去衡量人类行为“等级”的标准的危险。而能力理论则赢得了将所有“现象”归于一个先前关于人的一般图式,并对每一个行动方式进行“人类学地理解”的可能性。正如每一种“观察”在人类学上同样“有趣”一样,每一种行为方式或人的“特征”在人类学上也都同样“合理”。


(3)人类学在整个哲学中是一个处于从属地位的学科。在鲍姆加登那里经验心理学从属于理性心理学,与之类似,人类学在康德这里作为实践哲学的“经验性部分”也从属于其理性的、先天的部分即“道德形而上学”(Grundl. B V)。在鲍姆加登那里,对“人类动物的本质)(XVII 140)的追问不是在经验心理学中展开的,而是在理性心理学中进行的,与之类似,在康德那里人的本质规定在道德形而上学而非在人类学中被讨论。这种对重点的安排并非批判才有的结果:在1765年的“通告”中,关于“人的不变本质及其在造物中的独特地位”的问题已被归属于伦理学(A 13)。因此,在二十年后首先在《道德形而上学的奠基》中,人被理解为“两个世界的公民”(vgl. B105 ff)。因此,按照诸学科的这种秩序,哲学人类学并不追问“人的本质”,而是从其他学科那里取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因此,根据康德自己的“术语学”,对“康德的人类学理念”的追问不是对“康德对人的本质规定”的追问。


只要哲学人类学还处于从属地位,这种“任务分配”(Grundl. B V)就毫无疑问地显示出来。但是只要它变成“主导性的基本哲学”,只要它不再提及“任务分配”,情况就会不同。它由此就陷入一种难以解决的两难境地。如果它将对“人的本质”及其“在造物中的特有地位”的追问纳入它本己的问题领域,那么它就遭遇一种危险,即将最多样的趋向和兴趣统一起来并因而例如在关于人的观察学说和本质规定之间来回摇摆。但如果它把这个问题也排除在外,那么它就陷入这种企图,即有意无意地从其他非哲学的领域借取这些规定,不管它们是通过引证特定的单一科学,还是从世界观、意识形态或启示获得其支撑性概念。但是,这种对人的独特规定的悄然放弃在哲学方面就为对于“人”“人类”“人的”等词语的滥用打开了大门,在这种滥用中,当今时代人的自我理解的危机也许已表露无遗。


(4)哲学人类学是一门分析性“科学”。这一学科的康德第一草稿带有他那个时期的分析计划的烙印。以特殊标准衡量,这一点对18世纪六十年代尤其有效,那时,康德的人类学逐渐从形而上学的整体结构中分离出来。但在更大范围内,这一点对接下来十年的开端也适用,此时康德首次开设其独立的人类学讲座,其概念一直影响到最后付印的著作。“我们拥有许多我们未曾意识到的表象,”康德在其七十年代的百科全书讲座中解释道,“因此哲学的最重要部分就在于使昏暗的表象清晰化、被意识到。”“哲学最大的、最重要的部分在于对我们已经拥有的概念进行分析。整个道德学就是这样获得的。”


像康德那样设想的分析概念一开始并不确定。更确切地说,康德在其教学活动的头二十年里设想了几种“理论”,它们部分地相互背离,其基本路线或多或少还有待重构。在这里,无法讨论对于“启蒙”概念在其中对康德来说愈益成为核心问题的这些道路的各阶段。但是,至少在康德早期的人类学讲座中,分析的最后阶段表达得很清晰。分析在这里首先针对的是昏暗表象,这些表象将人的“观察到的”行为方式作为依据:“哲学试图揭示这样的昏暗表象,例如,人们认为,一个受到严重伤害的人最好自己赢得赔偿,而不是到法官那里诉讼。这是一个昏暗的观念,即存在一些不必公开审理的案件。”(Menschenkunde 21)(因此,我们看到,道德学家无非是要挖掘人类思想的深处,将昏暗的想法变成清晰的想法,就像苏格拉底说他是其听众的助产士一样。也就是说,借助交谈,他尝试将处于昏暗中的基本命题清晰化。对我们所有判断中昏暗表象的阐明实际上就是分析性的哲学。”“所有形而上学家和道德学家因此必须致力于在人类中对昏暗观念进行启蒙。”“阐明这种昏暗根基就是哲学家的事业。”(Menschenkunde 23)





2



然而,康德的哲学人类学不仅仅是“观察学说”及从中发展出的所有推论。它同时更(也许还更深刻地)是《实用视角的人类学》。这一标题中的限定语在1765年的通告中也出现了。在该通告中康德解释说,经验心理学处理这样的材料,(它们由于经常被应用而在生活中是有用的)(A 10)。它不是在(学院中而是在生活中更训练有素、更聪敏”(A 4)。但是,康德与实用概念相关的动机和趋势无法与迄今为止讨论的思路完全契合。因为尽管康德以“观察”为关键词的人类学时而重新强调与鲍姆加登经验心理学的关联,但通过其“实用观点”,它与前者区别开来。这就需要进一步的说明,否则的话康德的人类学理念”就会残缺不全。


(1)这里要解释的要素对康德来说凝结为三个关键性“概念”,它们几乎相互重合,在任何情况下都呈现出相同的趋势。


a.哲学人类学以世界知识为目标。像康德的自然地理学一样,哲学人类学探寻的不是“为了学院的科学”,而是“一般生活的启蒙”。它是“为了世界的研究”和关于世界的研究(Menschenkunde 1 f.)。康德在其1775年讲座通告的结尾写道:“借此把完成学业的学生引入到其使命的舞台即世界里面。在这里,他面临一个双重领域即自然和人,他必须有一个暂时性的纲要,以便能够在里面按照规则整理所有未来的经验。但是,二者在这里面必须以宇宙论的方式来考虑,也就是说,不是按照它们的对象各自包含的值得注意的东西(物理学和经验心理学),而是按照它们处身于其中且每一个都在其中获得自己位置的关系使我们注意的东西来考虑。第一门课我称之为自然地理学……第二门课我称之为人类学。”(Von den verschiedenen Rassen der Menschen A 12)


世界知识的概念因此被康德进一步把握为人类学的概念:“如果有人就这或者那说,他认识世界,那么,人们就把这理解成他认识人和自然。”(Geogr. 5)然而,对于康德来说,世界知识首先意味着人的知识,“人认识世界”意味着:“他认识所有情形的人。世界知识在惯常理解中就叫作人的知识。”(Menschenkunde 2)“在人借以形成其学术的文化中,一切进步都以把这些获得的知识和技巧用于世界为目标;但在世界上,人能够把那些知识和技巧用于其上的最重要的对象就是人,因为人是他自己的最终目的。一因此,按照人的类,把他作为富有理性的地上存在者来认识,这是特别值得被称为世界知识的,尽管人只是地上造物的一个部分。”(Anthr. BIII f.)


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即他在哥尼斯堡作为“风度翩翩的硕士”的时候,康德构想出“世界知识”这个概念,这肯定不是偶然的:在其他任何著作中,世界公民康德都没有像在其《实用视角的人类学》中有那种自然的表达方式。这一点同样清晰地呈现在第二个关键词的特征中:普及。


b.哲学人类学是一个有意识地追求普及的学科。只有“一般人”这样受到影响,“一般生命的启蒙”才是可能的:“这里人们必须将其知识理解为能够普遍应用的,由此其他人而不仅仅是职业的学者才能理解我们。”(MenchenBnde 2)在这种意义上,康德在1798年出版的著作中写下如下注释:对其自然地理学和人类学讲座,“就连外行人也认为可以把它们当作通俗报告来听"(Anthr.B XIV,Anm.),在由斯达克出版的、七十年代的讲座中是这样表达的:“我们的人类学能被每个人,也包括女仆们读懂,因为它包含许多消遣娱乐。"(Menschenkunde 6)


c.而属于这种关联的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关键词是实用之物的“概念”:哲学人类学是实用视角的人类学。对于康德来说,这个概念简直是哲学人类学的主导性概念和标志性概念,是整体的真正中心。尽管如此,或者也许正因为如此,它在康德那里面临着最大的变化和波动。在一定程度上这已经由那些康德相对地提出的不同概念表明:康德在前述文本中将它作为相对于思辨的(Menschenkunde 5)和理论的(Anthr. B VIf),相对于经院的即学院的(Menschenkunde 5,Anweisung 1,Hauptvorl. 72)并且还相对于生理学的(Anthr. BIV)等的概念。借助于实用概念,康德将自己的人类学与普拉特纳的人类学区别开来,正如它由此与鲍姆加登的经验心理学区分开来那样。


康德给这个概念的最初解释是从明智(Klugheit),准确地说是从“世界性明智”(Grundl. B42,Anm.)出发的:“只要一种学说使我们明智并能在公共事务中应用,它就是实用的。”(Menschenkunde 5)但明智是“指向人的”。如果一个钟表匠不仅熟练地制造钟表,而且也“知道如何快速将其交付,因为他很会根据模式加工”(Menschenkunde 4),那么他就是明智的。就此而言,实用人类学是一种“将人运用于我的目的的明智学说”(Hauptvorl. 72),如此这般,以至于康德在其早期的讲座通告一对这个概念的确定解释一中已经能标注:“这种可普遍地应用于社会的知识是实用的。”(Refl. 1482;XV 660)


但康德1798年出版著作的前言却给出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概念说明。在这里,实用人类学不再——或者无论如何不再首先——在人与其他人的关系中考察人,而是在人与其自身的关系中考察人,确切地说,不是在自身与其事实性存在的关系中,而是在其存在的基本状态中考察人:它关涉“人作为自由行动的存在者使自己成为或者能够并且应该使自己成为什么的研究”(B IV)。在这个前言中相应地也不再谈及明智和明智学说。在该著作的结尾处,原来的实用概念显然又出现了(“将他人运用于他的目的”B 314),因此,这一出版著作整体上都没有达到前言中表达的理念。


但康德人类学的主导性和标志性概念中的这种摇摆不定(可能也受外在情况的影响)却绝对不是偶然的。它也不是可以根据“阐释史”解释并因此可以消除掉的小缺陷。毋宁说,一种哲学人类学的真正的任务和兴趣由此变得极不确定,在只是昏暗地提出这种学科的理念和其加工的既有可能性之间由此产生了重大的分歧。狭义的实用概念可能是康德人类学所特有的:这种在康德那里隐藏在其核心概念背后的学科,其意义和可能性的不确定性具有示范意义。


(2)在康德那里,实用概念中的摇摆不定在人类学概念本身中又复现出来:哲学人类学是这样一个学科,其疆域只是模糊地划定的。这已经由康德对哲学的人类知识所使用的花样繁多的标题展示出来了。他在《道德形而上学的奠基》中谈到一种“实践人类学”(B Vff.),在《道德形而上学》中与此相对谈到一种“道德人类学”(Rechtlehre A 11)。在《判断力批判》中谈到“经验人类学的研究”(B 129)以及“内感官的人类学,即我们的我思生命自身的知识)(B 443)。精确规定这些不同“学科”与实用人类学学科的关系,这一难题在此不能展开。但是,人类学概念中的不确定性对这一“科学”的那种扩展性理念来说变得更清楚了,即那种康德反复谈到的理念:哲学人类学是一个试图打破学科边界并追求整体性的学科。一门“详尽的人类学”的规划在《纯粹理性批判》中已出现,经验心理学也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B 877)。但只是在《逻辑学》的导言中人类学才赢得其最大的地位。这里谈到,在这种世界公民意义上的哲学的领域可以归为以下问题:


1.我能够知道什么?

2.我应当做什么?

3.我可以希望什么?

4.人是什么?


形而上学回答第一个问题,道德学回答第二个问题,宗教学回答第三个问题,人类学回答第四个问题。但在根本上,人们可以把所有这一切都归给人类学,因为前三个问题都与最后一个问题相关(A 25)。因此,尽管存在术语上的所有这些不一致,但在手书遗稿(Refl. 903;XV 395)中谈到一种“先验人类学”也就不足为奇了。在这一说法中,一种作为基本科学的广泛人类学的规划已经在康德那里呈现出来。在他的体系结构中,根据其思想的批判的严格性,这样一种规划不可能被实现。但当代哲学也面对的那种困难的一部分在其引导性人类学那里已经解释清楚了。


(本文译者单位为河南大学哲学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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