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丨康德“学院—世界”的哲学概念:世界公民智慧的启蒙
张广:安徽大学哲学学院外国哲学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康德哲学、形而上学。
学院和世界这两个哲学概念的区分表明了康德的批判哲学不仅要阐明科学体系的建构,也要建立普遍的道德规范。这一区分将先行进行了一个知识论批判的批判哲学由说明科学如何可能的方法论摆渡到了确立道德规范的理性自身的建筑术。不过,这也就给理解批判哲学提出了如何整合知识和道德两个不同的领域于一个理性综合的问题。为此,也就有必要利用上述区分来申明批判哲学不仅利用了具有实践意义的世界概念批判了理论学习的哲学启蒙,也通过解析理性的理论运用修正了理性的实践运用,从而贡献了一个具有世界公民意义的启蒙。
本文刊登于《伦理学术12——伦理自然主义与规范伦理学》第171-180页,公众号推送时略去注释,各位读者若有引用之需,敬请查考《伦理学术》第12卷实体书或点击下方“阅读原文”。
《伦理学术12——伦理自然主义与规范伦理学》
2022年春季号总第012卷
邓安庆 主编
上海教育出版社丨2022年8月
康德“学院—世界”的哲学概念:
世界公民智慧的启蒙
张 广/著
▲ 康德(Immanuel Kant,1724.4.22—1804.2.12)
显而易见,通过学院和世界概念的区分,批判哲学突出了自己实践的意图。一方面,借助对哲学学院概念的解析,它指出了学院教育的不足:只是传授知识和技能,甚至宣扬权威和迷信,因而压抑和剥夺了个体理性的认识和发展。另一方面,利用世界概念,它不仅引入了对个体目的的启蒙,还提出了规范整个人类的道德建构。不过,在扩充了批判哲学的内容的同时,这也给批判哲学阐明自身的体系带来了困难。因为这么一来,理解一个理论的体系也就要追踪到一个实践的目的上。然而,作为一门建筑术,批判哲学并不能停留在一个主观的意图上。因此,它还是需要回溯到一个理论理性来找到其现实的可能。但是,学院和世界概念的区分却表明,一个理论的运用会排斥一个实践的动因。因此,也就有必要重审学院和世界这两个概念找回理论和实践的关联。
应该说,上述问题也关系到整个批判哲学的理解。因为一方面,尽管在后来“方法论”部分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实践的意图,但是对如何展开这一意图,批判哲学却缺乏明确的阐述。另一方面,批判哲学着力展开的是先行的认识论的“元素论”。于是,在理解批判哲学上,人们常会忽略批判哲学实践的意图,甚至将一个实践的建构称之为不应属于批判哲学的康德个人的“爱好”(hobby)。或者,即使在利用“方法论”部分对实践目的的强调指出了批判哲学对于理性的批判建立在一个实践的目的之上,但是因为受制于批判哲学缺乏实践建构的展开,将一个实践的批判哲学认知称之冒险的解读。但是,事实上,却可以发现批判哲学不仅进行了一个理论理性的批判,同时也正是利用一个理论的理性的批判,它为自己发展出了一个植根于实践意图之上的纯粹理性的建筑术。
▲ 本文作者:张广 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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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字面所表明的那样,学院概念首先与学校有关,因而与教育有关,与知识和观念的培养有关。进而作为正式的教育概念,区别于非正式的教育,也就是私人的、家庭的教育,它与公共的、权威的教育有关。在这一层面上,还可以进一步地划分出两种不同的教育:一个是身体的教育,特别是对臣民义务的教育;另一个是精神的教育,也就是对信徒信仰的教育。最后,区别于教育的一方,学院概念还与作为教育对象的个体的自身认识和存在有关,因而与主体自身的理性有关。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才与智慧有关,与哲学有关,因而构成一个哲学的概念⑤。可见,无论何种教育,无论哪门知识,无论做何运用,总与现实的目的相关,因而关于它们的一个教育的概念就不可能只是一个纯粹的理论概念。事实上,在学院概念之中,批判哲学就已经引入了哲学的世界概念,从而发展出了它对哲学学院概念的批判。因此,即使进行的是理性的理论探讨,在批判哲学之中实质上也带有实践的意义。并且,也只有带入一个实践意义的世界概念,批判哲学才能让一个学院概念与理性关联起来,发展成为一个哲学的概念。
与之相应,不同于理论的教导和学习,世界概念首要的特征就是关系到教育和知识的现实的运用,关系到教育和知识的目的。进而在具体的内容上区别于学院概念,不同于对臣民或者信徒的各种义务的灌输和履行这些义务的技能的培养,它则涉及作为自由个体的公民在公共的社会存在中应获得的尊重和自身价值实现的可能。易言之,与培养好的臣民和忠实信徒不同,它更关注的是个人意志的表达和实现。最后,关联到现实的运用,不同于纯粹理论的批判和构想,世界概念还涉及确保个体权益的正当原则和普遍秩序的现实发展。显而易见,在这些意义上,比起单纯知识的学习和能力的培养,比起对义务的认识和履行,比起对权力和权威的服从,批判哲学带来了在既有的学院概念之中不曾被考虑或者有意被压制的个体的尊严和价值的考量。并且,这样的一个世界概念不仅涉及知识和教育的现实意义,它也在根本上更改了理性的实践运用,因而贡献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概念。
可以说,划分开了学院和世界这两个哲学的概念,也就区分开了理论学习与现实运用这两个不同的理性领域,因而也就展开了批判哲学之中理论和实践这两个不同的理性功能。对于先行进行了一个事无巨细的知识论的理性批判哲学而言,再引入一个实践的运用,这无疑有利于提醒人们注意,它不只是一个理论的理性解析,也是一个实践的理性建构,从而极大地修正了人们对批判哲学的认识。因为在一个理论的解析之外再引入一个实践的建构,不仅引入了全新的内容,也从根本上改变了批判哲学的属性。如此一来,不仅有利于将人们从它事无巨细的知识论的理性解析之中解放出来,来思考它内在的意图,同时也要求人们必须接受一个实践的建构,才可能完整地和真正地理解批判哲学。换言之,一个实践的建构的引入提出了之前批判哲学在理论批判之中剥离的理性客观运用与主体主观目的的关联。不得不说,在学院和世界这两个哲学概念的区分上,批判哲学让人们看到了远比说明理性的认知功能这一运用更为广泛和深入的考量,因而能更全面和内在地修正人们对批判哲学的认识,破除那些单一和片面的成见。
不过,随着理论和实践这两个理性的运用的划分,这也给完整理解批判哲学的架构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因为这么一来,一方面,不在一个理论理性之外再引入一个实践的理性目的,那么就无法从内在的动机上真正地说明批判哲学为何要发展出一个理性的理论批判。因为一个完全主观的实践建构无法在一个客观的理性解析之中得到内在的说明。另一方面,一个实践的建构也必须回溯到一个理论的运用上,才能说明批判哲学是否为其提供了客观的可能。因为失去这一可能,它仍旧只是一个主观的愿望,而不是一个现实的可能。因此,系统地理解批判哲学,就不仅需要区分理论和实践的两种不同的理性运用,也要将它们都结合在一个理性的体系的建构之中。不过,因为批判哲学并没有详尽说明二者如何能结合在一个体系中。因此,就不免会碰到下述的问题:批判哲学为何要反对一个哲学的学院概念,反对一个理性的正式启蒙?没有一个学院概念,一个理性的规范教育,它又是通过什么来发现一个哲学自身的目的,一个世界主义的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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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学院概念,批判哲学做了多层的论述。其中,首先值得注意就是,它区分了“经验的知识”和“理性的知识”。这一区分源自批判哲学对知识客观来源的区分。这就是说,前者来自外在的对象的给予,后者来自主体自身的建构。可见,对批判哲学而言,知识并非只有一个元素,而是有两个不同的起源。具体而言,也就是一个是经验之中的感性杂多,一个是知性之中所包含的思维自身的一般规定,即直观和概念。“元素论”区分为“感性论”和“逻辑论”也同样是基于这一划分。不过,作为一个“纯粹理性的批判”,就是在“感性论”中实质上批判哲学谈论也是主观的理性,甚至是纯粹理性,而不是直观,不是客观的感觉。至此,尽管批判哲学还没有明确提出一个哲学的学院的概念,但是它也暗示了作为理性的启蒙之地的学院教授的不应只是事实,而应该也有理性。并且,作为一个哲学概念,正如批判哲学所做的那样,一个学院概念就应该包含有理性的启蒙。
接着,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相对于客观来源上“经验的知识”和“理性的知识”区分,批判哲学又在“理性知识”主观的来源上区分了“历史的知识”和“理性的知识”。应该说,在“经验的知识”和“理性的知识”的区分上,批判哲学就已经将知识客观和主观的来源区别了开来,因而将客观的表象也追溯到了主观的理性上来。因此,来自“经验的知识”的“历史的知识”也同样可以是“理性的知识”。不过,利用“历史的知识”和“理性的知识”的区分,批判哲学进一步又强调了对于“理性的知识”而言,还有一个它是否来自主体自身的问题。由此,批判哲学一方面就可以支撑自己批判学院的教育脱离了对个体理性的启蒙和培养。相应地,另一方面,它也就可以支持自己提出:哲学的教育应启蒙和培养个体的理性。可见,在学院概念上批判哲学不仅提出了一个哲学的任务,即启蒙和培养理性,并且还提出了一个批判性的目的——启蒙和培养的个体的理性。
再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批判哲学还区分了“数学的知识”和“哲学的知识”。借此,它阐明了哲学理性教育的可能和必要。可以说,在“历史的知识”和“理性的知识”的区分上,批判哲学就提出了哲学最终的不可学。因为按照这一区分,只要是学来的,只要是源自他人的理性,理性的知识就会是“历史的知识”。这就是说,作为自身的建构,理性的综合只能为他人所启发,不能从他人那里获得。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批判哲学就否决了哲学的教育。因为借助“数学的知识”和“理性的知识”的区分,也就是“出于概念”和“概念的构造”的区分,它指出了数学的知识结合了客观的直观而又体现为普遍的表象。由此,它说明了“数学的知识”既排除了理性的主观上的分化,又区别于表象展示自己为理性的客观运用。因此,它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只有在数学之上才能“学习哲学”。当然,它没有提及的是,作为有待于发展的能力,个体的理性也只有在必要的学习和训练中才能得到有效的启蒙和提升,因而才能为其实现的运用提供必要的可能。
最后,还值得注意的是,批判哲学还强调了哲学是需要客观化却是充满主观性的一个“一切理性知识的系统”。这就是说,体系化的理性综合是一个主观的建构,它的普遍运用需要协调不同个体所带有的主观性。对此,批判哲学却发现因为总牵涉到具体运用,人们只有穿过为感性所遮蔽的“小径”(Fuβsteig),才能发现理性体系的“原型”(Urbild)。由此,它利用了几个反问提出了只有超出具体运用,人们才能达到对理性自身的认识,从而提出一个体系的建构。因为不能认识到理性是纯粹概念,人们就不能意识到理性自身的主观,因而也就不能为消除它的主观性为其普遍的运用提供可能。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批判哲学最后提出主体应保留自身“理性的权利”(Recht der Vernnunfe),以便来认识、认定或否定不同主体的理性的运用。这就是说,作为主观的建构,理性的普遍运用还应反对专断,发展个体理性的普遍可能。可见,在学院这一理论学习的概念下,批判哲学就因为反对单纯的学习和训练,进而反对权威和专断,就已经带入了一个自主的理性的综合,因而就已经为导入一个可以改变理性的实践运用的世界概念做了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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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理论学习的学院概念相对应,在世界概念之上首先值得注意的就是,它涉及的不再是对外在事物的认识,而是对主体内在人格的发展,也就是“人类理性的目的)(teleologia rationis humanae)的实现。换言之,对于批判哲学而言,对理性的探讨不仅有理性在认识之中不同的运用及其对知识系统化的整合,因而是理性客观的不同运用和建构的说明。不同于此,借助世界概念,它将理性的学习和培养与主体自身的诉求和实现结合了起来。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批判哲学才回到了哲学作为智慧,也就是生活指引的本意。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引入一个全新的世界概念,批判哲学就放弃了哲学的学院概念,因而放弃了理性的理论学习。在利用“人类理性的目的”提出哲学家当是人类理性的“立法者”(Gesetzgeber)的同时,它也将理性的立法与"理性的技师"(Vemunftkünstler)所占有的知识,也就是数学、自然科学、逻辑学结合了起来。易言之,通过世界概念批判哲学虽然强调了主体的自我发展,但是它并没有放弃作为工具(Werkzeuge)理性的客观运用。
其次,不同于学院概念纯粹知识和技能教授以及灌输各种各样义务和责任,在实质的目的上借助世界概念,批判哲学引入了个体的理性和权利,因而不同于世俗的臣民与宗教的信徒,提出了带有民主意义的自由公民的人格。在这个意义上,不同于柏拉图将理性生活的建立和维持都交托给知识的精英和政治领袖,批判哲学则将共同体的规范的建立和实现放在了每个个体的理性(jede meschliche Vemunft)之上。这就是说,不同于将身体交给国家,将灵魂交给教会,批判哲学主张在“自由公民的同意”(Einstimmung freier Bürger)上来建立和发展理性的运用和规范的生活。可以说,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它才足够有力地批判学院的教育只是教授了人们以工具性的理性知识,并将这些知识完全用来服务于国家和宗教,因而剥夺了个人的尊严和自由。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它才开启了一个真正具有主体人格意味的理性的运用和自由的伦理。因此,事实上,批判哲学的世界概念不仅批判了一个学院概念,它也批判了哲学的世界概念,带来一个立足于个体权利的全新观念和道德伦理。
还值得注意的是,通过世界概念,批判哲学还超出了国家这一公民所在特殊群体,将理性延伸扩展到包括整个人类在内的普遍法则的创建,因而使理性的运用真正具有了世界主义(kosmoplitisch)的意义。在世界概念之下,批判哲学所要发展的不仅是人类理性的“本质目的”(wesentliche Zwecke),还有人类“最高的目的”(höchsie Zwecke),它要提出“人类的整体规定”(ganze Bestimmung des Menschen)。在这一目的上,显而易见,在批判哲学之中不仅针对国家、教会垄断权力,主张了公民个体的尊严和权利,也有超出国家和团体的立法和规范,将个体的理性带入整个人类和世界化的层面。为此,它甚至还发展出来人类整个历史的描述和世界永久和平的展望,提出了非集权的联邦制的全球秩序。可见,批判哲学不仅区别于理性理论的运用,将理性的建构与现实结合了起来,带入与现实世界的关联,它也为现实世界的秩序提供了一个普遍主义的方案,因而是一个真正的世界概念哲学。
显然,借助学院概念和世界概念的区分,实质上批判哲学不仅批判了学院的理论学习,也彻底修正了理性的实践运用。甚至在一个学院概念的批判之中,因为批判了理论学习的实用和盲从,它就隐含地批判了实践运用的剥夺和专断,因而为在世界概念中引入个体的尊严和普遍的民主做了铺垫。因此可以说,批判哲学本质上就是一个世界概念,它着力改变的并非是理性的理论功能,而是理性的实践运用。并且,事实上,在理论的批判中,它也不仅提供了一个系统化的知识综合,也提供了理性自身的建构,因而从理性自身之上奠基了理性的运用。可见,在学院和世界哲学的区分之下,批判哲学并没有表面显现的那样,只批判了前者而建构了后者。事实上,它也批判了后者,重构了前者。因此,只是看到理论和实践区分而没有看到它们的结合,也就无法理解批判何以是一个体系的建构。不过,一个更新了实践目的的科学的体系的建构,在批判哲学的建筑术中并没有被充分地展示出来。因此,作为一个理性的启蒙,更准确地说,作为一个世界公民的智慧的启蒙,批判哲学并不容易为人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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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引入一个世界概念,从根本上改变了批判哲学。作为一个专门的人类理性的探讨,批判哲学事无巨细地解析了理性的不同认知功能,甚至展示了理性为一个系统性的认知建构,因而它无疑可以与教授知识的教育关联起来,与学院概念关联起来。并且因为严格区分了感性和知性,且在知性的范畴和推理的逻辑功能上本源地说明了理性的认知功能,它甚至可以称之为一个基础性的认知启蒙,因而是一个哲学的学院概念。不过,正如已经阐明的那样,一个学院的教育,一个知识的教育,并非完全是一个理论的学习,而是也牵扯到广泛的现实,因而应该纳入一个世界概念来探讨它们的功用和目的。同时,引入一个世界概念,批判哲学给哲学的启蒙带来的也的确不只是添加和批判,而是实质和提升。因为借助世界概念,批判哲学不仅指出了学院教育脱离了对个体理性的启蒙和培养,从而将知识和技能的学习与个体的自我认识与社会实现关联了起来,因而与哲学的本质关联了起来。进而,在一个世界概念之下,批判哲学还将理性的运用由实用和专断引向了一个自由的世界公民的启蒙,因而在现实的运用上更改了教育的功能,使之归位到了它应有的哲学功能。
与此同时,也不能忽略的是,引入一个世界概念,批判哲学并未完全否定对理性的学习,因而完全否定了哲学的学院概念。在世界概念之上,批判哲学不仅区别于理论的研究和学习,为自己引入了一个现实的运用和建构,进而不同于对义务和技能的学习和培养,它又带来了对个体权利和尊严的认识和建构。同时,它也接受了传统哲学教育的内容,即逻辑学、数学和自然科学,承认了这些理论的学科的必要的工具价值。这么一来,对理性知识的学习尽管不再是个体作为臣民或者信徒履行自身义务的规训,但是它也是作为公民和立法者对权力的把握和自我的实现的必须。更不要说,不是通过别的什么,就是在一个理性的理论解析之中,通过分析理性不同的认知功能,批判哲学才实现了它对知识的实践批判,并为自身的世界概念提供了现实的可能。因为正是通过主观和概念这两个功能的区分,批判哲学才展示了理性在实质上不是对象的给予,而是主体自身的建构,因而为提出一个世界的概念提供了理由。更不要说也正是借助这一实质的发现,批判哲学才能超出种种专断,为整个人类的秩序提供一个有效的道德规范,从而能贡献一门真正的世界哲学。
显而易见,学院和世界两个哲学概念的划分,突出了存在于批判哲学之中的理论和实践这两个理性运用的差异。一方面,尽管借由感性和知性的区分表明,认识之中不仅有被动的表象,也有主动的建构。但是,只要认识的内容来自对象,那么批判哲学就必须将理性的运用限制在直观的范围内,而不能超出直观仅在概念的解析上就推断出认识的内容。在这个要求上,理性的理论运用排斥理性的主观建构,它要求主体限制自己的目的在经验可能的范围内。另一方面,应该说,理性的实践运用取决于主体的需要和需求,它的目的不是符合客观的规定,而是实现主体自身的主张。在这个意义上,尽管也涉及理论的运用,因而需要限制主体的主张在知识可能的范围。但是,倘若丢失了主体自身的诉求和建构,一个教育的启蒙就失去了它实践的意义。更不要说,理论的功能不仅排斥实践的运用,同样正如学院概念所展示的那样,它也为实践的专断提供了借口。因此,为了维护个体的理性和尊严,就不能模糊理论和实践的界限,而必须在一个世界概念下阐明哲学的宗旨。
事实上,在批判哲学之中,理论和实践存在广泛且深入的结合,它们共同构成一个理性系统化的启蒙的元素。正如已经阐明的那样,不仅一个学院概念之中就包含着一个理性的现实运用,因而包含着一个世界概念。同样,一个世界概念也需要能实现其目的的知识与技能,因而它也同样离不开一个学院概念。并且,正是在自己的知识论批判中,批判哲学才展示了理性实践运用的可能。尽管区分了感性和知性两种不同的理性运用,从而限制了理性的综合为纯粹主观的建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它才展示了理性的运用不只有被动的接受和感知,而包含有自主的规定和建构,从而为导入一个具有实践意义的目的提供了可能。同时,在一个世界概念之下,批判哲学不仅提出了主体自身的理性目的及其建构,同样也将它们关联到了逻辑学、数学和自然科学这些理性知识上来,并将理性的实现放在了一个现实的而不是思辨的伦理规范的建构上来。可见,批判哲学的确不仅如“元素论”的划分所显示的那样,是两个不同理性运用的区分,也像“方法论”所提出的世界主义的目的论表明的那样,是一个结合两个运用在一个普遍的规范之中的纯粹理性的建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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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学院和世界这两个哲学的概念的区分划分开了理论学习和实践运用两个功能不同的理性存在,因而给批判哲学补充了一个不同于解析理性认知功能的主体自身理性实践运用的建构。如此一来,这也从根本上改变了批判哲学的属性,使其从对理性理论运用的解析转变为了主体自身理性的实践发展。当然这也给全面理解批判哲学的架构提出了挑战。因为划分在凸显理论和实践两个理性运用的差异的同时,也割裂了二者本有的密切关联。事实上,处在一个重建理性的体系的哲学启蒙之中,批判哲学不仅以一个实践建构的动机驱动自己开展了一个理论的理性批判,同样它也一个理论的解析中说明修正理性实践的运用的必要和可能。不过,因为过多地进行了理论的解析,却未能充分地说明如何进行了实践的重构,因而批判哲学看起来似乎仍然不过是一个理性的理论的分析论,而不是一个实践的建筑术。
应该说,在批判哲学中,不仅有理论和实践两个理性运用的划分,也有这两个运用的结合。二者相互支撑,共同发展出了一个批判哲学的理性体系。并且,它们的结合不仅体现在最终提出一个实践体系建构的“方法论”中,也体现在解析了两个不同知识元素的“元素论”中。因为不仅“方法论”通过引入一个实践的目的论最终提出了建立理性体系的“建筑术”;同样,借助直观和概念这两个知识元素的解析,“元素论”也区别于直观这一被动的表象功能阐明理性为主体自身系统化综合的先验逻辑。可见,批判哲学不仅受一个实践的目的的驱动全面解析了理性的理论运用,同样借助一个理论的解析,也为建立一个实践的理性运用提出了现实的可能。因此,在划分出理论和实践的区分的同时,批判哲学仍然需要进一步地被理解为结合了这两个运用于一个体系的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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