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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影书香|德富芦花:那山那水那乡

吴梅影 开明视点 2019-04-19


德富芦花是日本近代著名社会派小说家、散文家。因为喜欢他的文字,曾经在二十年里,先后买过两本一模一样的《德富芦花散文集》,反复阅读。


一本读得旧了,外皮脱落,小心包好,藏在书柜里。另一本常在枕边。




他的好,好在文字仿佛清泉,由心田汩汩涌现。他的笔下,大自然的晨昏交替,春秋冬夏色彩变幻,仿佛我们自己的身体发肤,可以触碰,可以感知。一字一句,无一不蕴藏着他对生活着的这块土地,深深的眷恋。是的,他热恋着日本四岛的山水草木,江岸流泉。他的眉间心头,万物皆有灵性。他去上州看山,这样写到:自己每到上州,总觉得群山在向我如此低语。

他好比我们中国的淳朴农人,在自然中生存,低吟,感知,聆听。乐天知命,不拗,不装。寡言木讷,极少牢骚。

在他这里,四季经由草虫的鸣唱,春秋更迭于星星的眨眼。他珍视并珍惜上天赐予他的这唯一一次的生命,尽享尘世的荣辱悲欢。

他更仿佛一名中国《诗经·七月》中的先民,活得那么坦荡,通透,深情,而淡泊。同时,还带有日本民族自身特点,一丝丝倔强,一点点大男子主义,以及适度的异国风情:枯枝淡简,冷寂唯美。

他以孩子般的纯真,向世人炫耀日本国的自然之美。他带我们去看东京西部的杂木林,去看利根川秋晓,去看相模湾落日,去看八汐山之花,去看碓冰峰下流水,去看高根风雨、湘海朔风……日本岛的春和景明,朝晖夕阴;落霞孤鹜,秋水长天,在他笔下,无不变幻莫测,气象万千。他熟悉日本如自己的一呼一吸,大如星月晨昏,小至庭院花草,无一不那么美,那么让人悠悠向往:樱花、芦苇、棠棣、桔梗、山桃、跖草、红蓼、龙蛋、棘子……仿佛我们的邻家儿女,一颦一笑,与“我”息息相关。


德富芦花,他敞开自己的心灵,与大自然深情对话。他的散文,是描写自然与人生的经典之作,成为日本对国民施行美感教育的必备教科书。

你读,他向你展示的《我家的财富》:

房子不过三十三平方,庭院也只有十平方。

人说,这里既褊狭,又简陋。屋陋,尚得容膝;院落小,亦能仰望碧空,信步遐想,可以想得很远,很远。

日月之神长照。一年四季,风雨霜雪,轮番光顾,兴味不浅。

蝶儿来这里欢舞,蝉儿来这里鸣叫,小鸟来这里玩耍,秋蛩来这里低吟。

静观宇宙之大,其财富大多包容在这座十平方的院子里。

院里有一棵老李,到了春四月,树上开满了青白的花朵。

碰到有风的日子,李花从迷离的碧空飘舞下来,须臾之间,满院飞雪。

邻家多花树,飞花随风飘到我的院子里,红雨霏霏,白雪纷纷,眼见满院披上花的衣衫。

仔细看有桃花,有樱花,有山茶花,有棠棣花,有李花。

院角上长着一棵栀子。五月黄昏,春阴不晴,白花盛开,清香阵阵。

主人沉默寡言,妻子也很少开口。这样的花生在我家,最为相宜。

老李背后有棵梧桐,绿干亭亭,绝无斜出,似乎告诉人们:“要像我一般正直。”

梧叶和水盆旁边的八角金盘,叶片宽阔,有了它,我家的雨声也多了起来。

李子熟了,每当沾满了白粉的琥珀般的玉球骨碌碌滚到地面的时候,

我就想,要是有个孩子,我拾起一个给他,那该多高兴啊!

蝉声凄切之后,世界进入冬季。山茶花开了,三尺高的红枫像燃着一团火。

房东留下的一株黄菊也开了。名苑之花固然娇美,然而,秋天里优雅闲寂的情趣,却荟萃在我家的庭树上了。假若我是诗翁蜕岩,我将吟咏“独怜细菊近荆扉”,使我惭愧的是我不能唱出“海内文章落布衣”的诗句来。

屋后有一株银杏,每逢深秋,一树金黄,朔风乍起,落叶翩翩,恰如仙女玉扇坠地。

夜半梦醒,疑为雨声;早起开门一看,一夜过后,满庭灿烂。

屋顶房檐,无处不是落叶,片片红枫相间其中。

我把黄金翠锦都铺到院子里了。

树叶落尽,顿生凄凉之感。

然而,日光月影渐渐增多,

仰望星空,很少遮障,令人欣喜。


德富芦花,让我们读他:他是散发着泥土清芳的苍莽原野,是白云缱绻的万里长空,是长满花草的起伏山岗,是清澈见底的涓涓细流……在日本的大自然里,无论走到哪里,依稀仿佛,都能看到德富芦花的身影若隐若现——

“寺内不见人影,唯有两三株梅花,

如白雪一般,飘浮于黄昏之中。

徘徊良久,举首仰望,

古钟楼上,一轮夕月,淡若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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