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刊导览 · 读书读城 | 创新时代的城市空间革命——读《创新时代的新经济空间》
当代社会,经济导向正在经历一场重要变革——知识经济的崛起。如果说过去财富主要来源于物质资产,现在的主要财富来源则是知识。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后,虚拟经济的不确定性使得实体经济重新得到重视,越来越多国家将进一步发展动力寄托于科技创新实力的提高。这种变化直观体现在2005年仅有微软一家科技公司进入全球公司市值排名前十,而到2015年科技企业已经占据了其中的半壁江山。
全球经济导向发生转变的时代背景下,以科技创新为导向的新经济与新产业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新一轮的空间革命,并在城市发展中重构城市经济空间。《创新时代的新经济空间——美国大都市区创新城区的崛起》一书为我们详细介绍了以科技和创新为特征的新经济模式如何在全球范围内发挥作用,在城市空间中形成特征鲜明的“创新城区”,而城市规划又该如何在规划层面对其进行考虑。
1 国际分工与全球创新网络的形成
新经济对地理空间的影响首先表现为国际劳动分工格局的重构和全球创新网络的形成。
全球范围的劳动分工随着历次科学技术革命经历了多轮演化过程,并在1990年代后逐渐形成了适应全球化生产特征的网络型组织模式,即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建立其生产网络,通过将生产过程划分为多个不同属性的价值链区段(如行政管理、研发设计及生产)并按产品价值链增值环节将不同区段布局在不同区位(如研发和行政管理等环节多位于欧美,生产环节位于亚洲),从而实现国际劳动分工。在这一过程中,设计、研发活动被从产品的整体生产中分离出来,开始自己的独立区位选择。与此同时,随着科学技术的日益复杂化,研发活动也逐渐由企业内部的封闭式研发走向开放和合作,因此全球创新和研发网络也可以理解为国际劳动分工深入到研发创新层次的作用结果。在这一时期,全球化不仅仅被视为创新活动的地理扩张,更重要的是表现为散布全球的创新活动的功能整合。
在以创新和研发为主的产业空间布局中,地租理论开始失效,交易成本的重要性逐渐凸显。与传统制造业不同,创新和研发活动对一般劳动力和资源等成本的敏感性并不强,而对交易成本、生活环境、政策支撑、交通和通信联系等的重视程度更高。因此,包括劳动力、房地产价格、通信成本、税收、管理成本等在内的商务成本成为影响创新空间分布的核心条件。而从社会学角度讨论,空间的社会价值逐渐凸显,在创新能力方面体现在成员间的合作能力、以信任为基础的社会关系密度和质量。
由于大城市通常具有相对更低的商务成本和更为紧密的社会关系联系,因此越来越多的创新产业开始在此集聚,逐渐在城市内部形成创新产业空间集群。
创新产业在城市的集聚同时显示出空间集聚效应的进一步加强。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在其研究报告《创新区的崛起:美国创新的新地理》中判断,在当代,空间和地理临近性的意义将更加重大,由于知识溢出高度地方化、集群效应随空间距离的增加快速消散的特点,地理临近有利于知识尤其是内隐知识(与常规性、成文知识相对应)的增长。因此一大批汇集了大量研发机构、企业和资源的城市逐渐在创新与科技产业化的过程中脱颖而出,成为全球创新网络的关键节点。
2 创新城市——全球创新网络的在地化锚点
创新城市是全球创新网络中的节点城市,占据价值链核心环节。创新城市通常作为区域性甚至国际性研发枢纽(R&D Hub)而存在,其形成的基本条件可被总结为产业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三个方面。其中产业资本能够为创新提供有效的市场需求,人力资本为其提供主体支撑,社会资本则能够提供包括基础设施、产业制度、文化氛围和贸易便利性等在内的适合创新与研发活动的外部环境。
作为“创新阶层”的城市居民是使创新城市区别于传统城市的重要要素,通常具有自治精神、创新弹性、个体自我展现及系统开放性等特征。而作为城市语境下的创新也不再是发明家或艺术家的特权,而应包括更广泛的社会、文化乃至政治内涵,如更为开阔的视野和创新思维以及居民对知识和文化的理解和看法等。
在从后工业化社会向知识经济社会转型的过程中,不同创新城市之间的发展路径可能有较大差异,但可以肯定城市居民的生活和工作需求将成为城市发展主要考虑的因素。创新的城市不仅关注技术和生产性部门的物质建设,且更加关注文化、艺术和教育部门等非物质发展和高质量城市生活的营造。一个多元文化、包容性强、经济活跃、环境宜居的社会氛围远比纯粹追求经济利益的商务氛围更为重要。因此创新城市应推动城市生活的思想、文化、技术和组织等都保持创新性和创意性,而其关键在于推动文化创意和技术创新平衡。种种有待培育和吸取创新思想的战略都意味着组织能力和开放性较强的城市治理将成为建设创新城市、推动城市各领域创新发展的先决条件。
对于目前既有的创新城市发展战略,作者大致将其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火车头战略”,即借重大事件推动城市创新力量的发展;第二类为外部多样化策略,即通过吸引更多企业投资、借助外部力量推动城市创新能力发展;第三类是内部多样化战略,即城市利用其自身的比较优势拓宽和提升城市竞争力,如伦敦成功利用其独特的历史文化优势,推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道克兰码头改造更是成为城市更新的全球典范。
3 创新空间与创新城区的产生
创新空间是支撑城市创新能力的空间载体,目前主要包括以创新城区为代表的生活空间、公共空间和以高新园区等产业功能区为代表的生产空间,前者是当前学界讨论的热点。
布鲁金斯学会研究认为,创新城区的形成与发展有赖三个维度的要素:经济资产(主要包括驱动、培育与支撑创新的企业、机构与组织,如创新企业、研发机构、孵化器等)、空间资产(包括公共空间、私人空间和对外连接通道)和网络资产(主要包括各主体间的联系、交往、情感关联、互动行为和专业联系网络等)。三种资产作用的机制和结果将形成不同类型的创新城区。
创新城区与一般城市区域相比,其空间功能界限模糊,基本可能存在于任何交通、通信发达的地方;其空间形式具有多样性的特征,这是由于知识产业及高科技产业作为这一阶段的战略产业虽然有其对应的空间形式和布局需求,但与传统产业比需求更为多样。此外,创新城区还具有明显的互动性特征,即不同创新空间是城市创新网络中的一个个节点,而不同城市的创新空间之间又彼此存在联系。
按照其区位特征及产业结构,创新城区基本可以分为三种不同类型。
中心城区中央智力区。城市区域网络的创新节点,核心一般是科研机构或大学校园,其形成往往由政府、企业、大学、研究机构等多个主体共同参与推进。目前,城市核心地段创新空间营造常常与旧城改造呼应,成为城市复兴的一种手段,即通过将交通便利、有历史建筑遗存的高租金中心区与先进研发机构、企业结合,从而推动城市复兴;另一种嵌入式的城市创新空间通常规模较小,毗邻大学和科研机构,以获取较多的合作交流机会和便利度。
近郊产业园区。位于城市郊区,与城市关系较为密切且用地规模相对较大。但需要通过与外部创新主体和经济体分工协作,完善科技园区的城市功能,推动科技园区产城融合,避免园区成为单一的产业区域。
新城型创新城区。独立性相对较强,一般有相关生活配套用地,形成学习、创新、研发、生产等多功能的创新综合体,其发展有助于促进创新的区域化扩散。从国际经验来看,其发展趋势是从一个单一功能区域成长为独具特色的科技型城市。
4 他山之石——美国创新城区的形成与发展
在本书最后,作者为我们介绍了美国创新城区的类型与其背后的作用机制。
作为第四次科技革命浪潮的起源地,美国的创新城区发展起步很早,并已形成旧金山—圣何塞(即硅谷)、波士顿、纽约等一大批成熟的创新城区和城市集群。美国都市创新城区的典型类型包括:(1)枢纽型创新城区。主要位于大都市区中心城市中心城区,围绕支柱型创新机构形成大规模混合开发区域,核心机构或企业发挥区域引领作用。代表是波士顿的肯德尔(Kendall)广场区域。(2)旧区更新型创新城区。一般源自老工业区、滨水港口区或仓储区,通过产业转型并改造物理空间,塑造新的产业功能和城市形态。代表有纽约布鲁克林海军码头和旧金山海湾。(3)城市化科技园区。一般位于城市远郊区,在空间资产方面与前两种完全不同,表现为孤立、隔离、蔓延式的园区。其代表是北卡莱罗纳的创新三角区域。
从社会经济与人口视角出发,作者将美国创新城区的成长动力与发展机制进行了总结。首先,由于知识溢出高度“地方化”,地理临近的重要性在当代得到进一步强化。地理临近并不一定确保深层合作和思想交流,但可以推进价值链上下游各企业间的横向关联,产生更多的产业发展机遇。同时,新兴技术产业与传统产业可以更好地融合,产生更高的社会经济价值:新一代技术企业与前一代相比逐渐从郊区前往市中心,与其他产业互动联系,促进跨产业的多元化融合发展,形成新兴产业如新媒体产业。
其次,知识密集型行业技术体系日益复杂的特点导致其对外部支持和分工协作的强烈需求,知识创新网络与开放创新的重要性日益突出。创新主体的开放性演变从改变办公室空间布局到建筑之间的关系变化再到区域尺度,其与周围环境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原有空间载体和界限发生重构。此外,家庭结构的变化(少子化)和社会结构的快速变化(老龄化)也导致相应的社会需求发生变化。年轻人群体追求生活质量的需求促使他们选择临近休闲、娱乐、工作等的城市社区,老年人也倾向在城市中心区寻找公寓以便于接受医疗服务、购物和日常活动。因此美国城市和大都市区人口增长明显快于其他区域,表现出创新城区对人口和资产的持续吸引力。
美国创新城区的空间组织具有一定共性规律,以围绕支柱创新机构的小尺度空间区块为主,强调社会要素聚集和互动,即创新主体之间的网络化联系;创新空间必须注重基础设施如交通组织与通信联系的质量,从而减少交易成本;其用地典型特征表现在土地利用的混合化和功能边界的模糊。此外,创新城区的空间体系更加扁平化、与工业经济社会中资本的获得难度相比,企业拥有更多成长的平等性。
随着创新经济时代的到来,全球范围内的地理空间格局将经历新一轮的洗牌,国际权力格局将进行重新分配。科技创新对于城市的天然青睐为众多城市提供了另一种新的发展动力可供选择,而这些城市能否最终成功转型成为兼具人气和经济活力的创新区和科技新城镇仍需要城市规划与治理的合理引导与配合。在这一轮新地理时代最重要的空间革命过后,全球城市又将迎来怎样的新格局,我们仍将拭目以待。
南京大学区域规划研究中心 夏天慈 供稿
作者:夏天慈,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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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祎娴
排版:赵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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