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晶：老家记事

老家记事

文/王瑞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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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乡下的夜

终于又躺在了老家的土炕上。我脱光了自己，让身体与被子大面积地接触，这是母亲为我准备的专用被子，已经事先在院子里晒了，上面还留着阳光的温度和气味。我感到了一种难以言传的舒坦和惬意。

乡下的夜极静。我能听到的声音大概只有窗外传来的细小而清晰的虫鸣，羞涩而谨慎，因为细小所以让人觉得远在天外，仿佛来自另一世界的音乐；因为清晰所以又让人觉得近在枕边，仿佛爱人在耳畔的细语。我想，在城里，也有一些虫子在夜晚鸣叫吧，只是这种声音被各种喧嚣淹没了，它们的鸣叫只能给自己听。我是不是就是其中的一只呢？

乡下的夜真黑。在这样的黑暗中，我能看到的只有我自己的内心。我忽然发现，经过纷繁复杂的世事磨砺，变坚硬了的只是我的皮肤，而我的内心却变得愈加冷漠和脆弱了。就象城市里愈加复杂而脆弱的爱情、友情和亲情，就连夜色都是那么的淡漠、暧昧和扑朔迷离。而乡下的夜色是朴素而干净的，就象纯正而浓郁的酒，泡在其中，心就会变得陶醉、沉静而澄明。所有的不安、躁动和欲望都悄然远遁，剩下的只有平和、沉静和安逸。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中，我才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内心和本质。

在这样的夜里的这样地躺着，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我还想用一些词语来描述这样的夜，比如安全、比如宽厚、比如包容、比如温暖......但又觉得都很苍白无力。其实这样的夜就象母亲的怀抱或者儿时的摇篮。有人说过：“家就是母亲居住的地方。”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在母亲居住的地方我们的心才会有真正回到家的感觉。”

二、宏伟的沟

在老家村子周围，有几道很宏伟的沟。我之所以用了“宏伟”这个词，是因为这些沟并非通常所说的沟沟壑壑。我估计它有近百米深，二三百米宽，沟里树木林立、绿草如荫、泉水叮咚，人们甚至在沟里开垦了土地，种上了蔬菜或庄稼。

这些沟是我少年时的乐园，在沟里我曾割过苜蓿、撸过榆钱儿、摘过野果、捉过虫子、爬过树、戏过水。当然也受过伤，甚至有一次从几十米的高处失足跌到沟底，生平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有了昏迷的体验。每次回老家，我总会独自走到村外，走过一条条田埂，来到沟边，站在沟沿，端视这条曾经带给我无限欢乐的沟，我甚至还能看到儿时留下的足迹，因为在那个常去玩的、经我们长时间踩踏过的地方依然没有被杂草覆盖。

站在沟边，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这样的沟是怎么形成的？虽然答案很简单：那是雨水长期冲刷的结果。但让我震惊的是，这得经过多么长时间的冲刷呀！我惊叹于自然的神奇和时间的力量，这不就是岁月留在大地上的、异常醒目的痕迹吗？我顿时感到了生命的渺小和卑微。与自然和岁月相比，我们的生命算什么？我们的那些忧伤、苦痛、幸福、欢乐、名利、地位、失意、落迫又算得了什么？在时间的长河中，一切的一切都会随波漂去。时间是宇宙中最伟大的力量，它可以让海枯、让石烂，它可以让山无棱、让天地合，它可以泯除恩仇、化解误会、了却心愿、消磨生命，时间能够解决任何事情！我想，我能做的，除了珍惜短暂的生命、珍惜拥有的一切还有什么吗？

三、三棵杏树

老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有好些树，其中包括三棵杏树、两棵苹果树和十来棵杨树。当然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三棵杏树，每到杏儿成熟的季节，满树都是黄灿灿的杏儿，掩隐在绿叶之间，煞是诱人。三棵杏树结的杏儿各有各的味道，小时候最惬意的事就是爬到树上，选一个结实的、舒适的树杈，半坐半靠在上面尽情地享受杏儿的美味，那叫一个美。

关于吃杏儿还有一个趣事，那是在我记忆这外的，是母亲在我长大后讲给我听的。应该是六、七岁的样子吧，嘴馋，经不住杏的诱惑。但因年纪小、个子低，够不着树上杏儿，也不会爬树。便用石头打，扔起一块石头通常会打下七八个杏，足可以把衣兜和双手装满了。有了杏儿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出去玩了，边走边吃。但往往刚走到大门口，衣兜和双手就已经空空如也了。便返回树下，重复刚才动作。几次往返过去后，肚子就撑得圆鼓鼓的了。终于没有可以惦记的了，痛痛快快地出去玩了。

今年五一回老家，正是杏树绿叶半大的时候。一进门就惊呀地发现其中的一棵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片叶子在枝头上挂着，许多枝条已经干枯。与母亲说起这事，母亲叹口气说，这些树都是你父亲栽的，现在你父亲不在了，它们也就会相继地死去。我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伤感，堵在心里，一时语噎，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我知道，父亲走后，母亲撑着这个家，家里到处都是父亲留下的印迹，每天睹物思人，她心里经受着多么大痛苦的折磨。

三棵杏树终会相继枯死，童年的欢乐会逐渐淡去，我知道，母亲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生命是顽强的，也是脆弱的。当时光流逝，留给我的唯有记忆，当我有一天也老去，我想我还会记得母亲在哪里、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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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瑞晶，河北蔚县人，现工作于宣化，热爱文学，尤好诗词，坚信诗词能净化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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