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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传记片《掬水月在手》上映:一世多艰,是诗词救了她

凹凸镜DOC 凹凸镜DOC 2021-09-05

这个影片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建筑,我一直形容它是一个迷宫。每个人的终点是寻找叶嘉莹诗词世界的宝藏,起点是陈导演带你入门,中间每个人都可以去找寻自己的路径。可以是史实串联的线索,可以是诗词牵引的线索,如果你对古迹文物感兴趣,甚至可以通过你的认识方式观影。这部电影是可以被不同方式打开观看的。 

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剧照


一世多艰,是诗词救了她

采访撰文:沙丘、曹也倾

编辑:Sunny

 

10月16日,陈传兴导演“诗人三部曲”终章《掬水月在手》全国上映。此前,这部影展在上影节、北影节以及山一国际女性影展放映,口碑爆棚,不少人甚至称其为“年度最佳”。

 

《掬水月在手》记录了古典诗词大家叶嘉莹的传奇人生。她生逢军阀混战,求学于乱离之年,历经政治动荡,漂零半生,却始终秉持儒家传统士的品格和持守,心怀“修辞立其诚”的不二法门,在诗词中化炼精神,传道授业。“一世多艰,是诗词救了她”,如今已经96岁叶嘉莹说。

 

“正如英文片名‘如染匠之手’,叶嘉莹先生流转波折的一生早已与诗词融为一水;本片也不同于普通纪录片‘讲述-接收’的模式,而是用深远的视觉与听觉元素将观众引入叶先生的精神世界。叶先生的人生如一条不息的长河:平缓,但绝不凝滞。两小时的片长,只堪让观众站在河边高处全览式地一瞥。”

关于《掬水月在手》,凹凸镜DOC此前曾发表过多篇文章,《<掬水月在手>:叶嘉莹的诗词人生》梳理了构筑影像的一些诗词细节,《手机&网络为日常粮食的年代,还有人喜欢诗歌吗?》陈传兴导演讲述了他的摄制构思、与叶先生的日常交往,以及回应了影评人的“造神一说”。

 

在此上映之际,凹凸镜DOC又采访到身兼《掬水月在手》制片人和副导演等职的沈祎,以制作人的身份和女性视角谈谈《掬水月在手》作为院线纪录片的制作历程和困境,以及在当代电影语境中女性如何被理解。



凹凸镜DOC:最初是怎么进入《掬水月在手》这个项目的呢?

沈祎:这个项目最初是陈导演找到我的,因为这片子的立项是在大陆,所以需要一位大陆的合作伙伴。我跟陈导演认识将近十年,从第一系列《他们在岛屿写作》开始,跟他聊《化城再来人》聊得挺深入,所以他知道我有参与电影制作,当时他们需要一个大陆的合作伙伴于是就找到我。

当时我也跟他们分析了几种情况,首先如果以台湾片的身份,可能未来在引进和发行上会非常困难。然后合拍片当时也觉得不太可行,所以考虑到如果未来要在大陆公映,直接在大陆立项会比较好。另外,叶先生大部分背景——她的40年生涯都在大陆,而且陈导演当时的一些拍摄计划也决定了大部分会在大陆,所以决定在大陆制作后,就这样就参与了。

凹凸镜DOC国内纪录片制片专业人才相对缺乏,您之前是有过剧情片制片经验,而这次转做纪录片,对比两者有什么不同的感受?

沈祎:我之前的制片经验还是比较偏创作,所以这一部分来说,纪录片这一块跟陈导演创作沟通上没有什么问题。制片最大的困难还是资金,在资金上也有过一些挫折。台湾那边承担了最初的启动资金,但是在大陆拍摄的时候,一度面临了资金链断裂,后来比较幸运,我帮团队解决了一部分资金的问题。

这个纪录片的投资比较大,因为陈导演对所有的影像规格要求很高,整个器材方面费用不菲,而且整个团队往返多地,不仅很多次去天津,还要去北美、香港、澳门、陕西、河南等地,音乐制作又去了日本,所以就导致成本很高。

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剧照

凹凸镜DOC影片中呈现叶先生的生活不多,拍摄过程中你们接触叶先生她怎样的状态

沈祎:最初提出要拍摄叶先生生活场景的时候,我觉得主创是下了决心的,第一,因为不知道叶先生是否愿意,第二,叶因为先生在镜头前永远呈现的是非常端庄优雅的姿态和传道授业解惑的一面。其实,对我个人来说,我是特别感兴趣她生活中是什么样的。

在影片当中你会看到陈导演非常有心思,他会加入一些在每一次正式访谈之前的拍摄花絮,比如说别麦、拨头发、量血压等一些周边零碎的小动作。对于我们来说拍摄很大的一个困难是叶先生的行动:她跟其他的拍摄对象不太一样,大部分时间,叶先生都是坐着的,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这很容易导致拍摄成电视专题片的风格。

叶先生生活中很独立,她现在九十几岁还基本上一个人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我们去的时候经常碰到叶先生自己热饭,所以我们会有拍到她热饭的场景。然后她还会自己用打印机,在夏天的时候还给我们开空调,有时候我们需要打印一些采访提纲,她会说要不要我来帮你们打印采访呀。这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女性,做事亲力亲为,不太喜欢麻烦别人。

我记得有一次的拍摄特别有意思,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大家正在架机器准备开拍,正把叶先生从书房请出来的时候,突然间断电了,所有人都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大家都有些慌张,就想赶紧去解决这个问题。叶先生的助理想要跟叶先生说我去把闸弄一下,这个时候只听到黑暗中传来叶先生的一句非常响亮的喊话:不要动!都不要动!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在黑暗中就这么僵持了大概几分钟,我觉得那个感觉特别妙,流动的时间静止了。然后叶先生突然又说:光会自己来的。过了两三分钟光就来了。

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剧照

凹凸镜DOC:其实声音也是整个影片中特别重要的部分,里面叶先生吟诵的诗词是导演选的还是叶先生有她自己的意愿呢

沈祎:导演分从海量的诗词中选了很大一部分,然后打印给叶先生,她自己挑选来读,这里面一部分是唐诗,一部分是先生自己的作品,还有她老师的作品,我们都全部打印下来。很有意思的是,她习惯自己一边读一边批注,有的时候打印太多诗稿上阕和下阕去就会分开不在一张纸上,叶先生会习惯性的做一些格式上的调整,在那边写写画画,其实在电影里能看到这个细节,不是她在真的在写东西,而是她一个习惯,在把所有的诗稿在规整。

凹凸镜DOC:在拍摄中叶先生有没有提出过一些自己的想法?

沈祎:影片中有一个小女孩的意象就是叶先生提出来的。为什么将这个放到影片中?一是,陈导演之前在《化城再来人》里也有怀抱的白花的一个小女孩,陈导演的纪录片美学一直不是传统那种,他会有一些比较剧场化的手法。二是,叶先生一直在采访中提到在她的想象中电影里面应该有一个小女孩的形象,那就是她小时候,叶先生说她经常在梦里面会梦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她提了很多次,所以我觉得陈导演在某种程度是回应了叶先生的意向。

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剧照

凹凸镜DOC叶嘉莹先生以及陈传兴导演位德高望重的学者型的长者合作,一定有很多不一样的感受

沈祎: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陈导演找我参与这个片子,我想都没想就就答应的原因。因为心里非常敬佩他们。虽然这片子当时看起来市场前景非常的暗淡,甚至当时都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钱可以拍完。我最初的目标就是能够帮助这个片子拍完,但是在创作上我一直是很兴奋的,包括跟陈导演一起准备的过程。

在接触中我发现陈导演他蛮特别的,在开拍之前我跟他一起阅读整理大部分叶先生的旧物和书信,好几箱,里面包括她以前的老照片、书信,这些书信包含着与一些重要友人的来往交流,也有半个世纪前一个普通人读者、学生给她写的信,偶然听了她的一次讲座,就把信寄到南开来了,她都逐一保留着。叶先生收集物件的方式习惯很大程度上满足了陈导演的创作需求。

在我眼里陈导演是一个学者型的人,很多东西他是需要在其中打捞。我用“打捞”这个词因为我觉得他在海量的信息中,从历史的废墟里面打捞对他有用的创作素材,他在看这些书信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兴奋。相比于拍摄现场,幕后工作他可能更兴奋,或许这是他作为学者的一个创作特点。

凹凸镜DOC现在制作完成来这部影片并且马上就要上映了,之前对于这个影片的市场前景刚刚也谈到或许不是很乐观,现在有没有新的想法或思路来推动这部影片让更多人看到

沈祎:现在有和书店合作,想着借用做文化传播的方式在推动这部电影,但是这部电影要进入市场,仍然很困难。

其实能够完成这部电影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在拍摄的过程中对叶先生有几句话印象深刻。她那句“隔洋传语”、“苍海遗音”,我现在留下的声音,可能现在人不懂也没关系,也许将来有一人会听到,会感动。她讲的很直白,后来我意识到这可能也是某些艺术电影的命运,在当下它或许很难跟市场融合,或者在市场里很难找到自己的定位。这是它本身的一种使命,它需要被时间沉淀一下才会被更多人去看到。所以我也蛮坦然接受这个现实的。

之前在上海电影节的时候有记者问,他说你会不会担心你们电影太高冷,入门门槛太高?其实这部片子剪完之后,陈导演自己讲过,他说我其实是拍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他并没有说自己拍了一个关于诗词的鸿篇巨制,所以我当时看完之后,包括一些各行各业的年轻观众,他们对这部电影的感触还是蛮深的。其实大家不要对诗词带有一种预判,或许你看到陈导演的影像风格,就能接受到层层密集的诗词讯息。不要担心自己一时看不懂或者无法看到全部。

这个影片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建筑,我一直形容它是一个迷宫。每个人的终点是寻找叶嘉莹诗词世界的宝藏,起点是陈导演带你入门,中间每个人都可以去找寻自己的路径。可以是史实串联的线索,可以是诗词牵引的感情线索,如果你对古迹文物感兴趣,甚至可以通过你的认识方式观影。这部电影是可以被不同方式打开观看的。 

从影片中女性视角来看,叶先生她的这个时代,她被变成某种光环的代表者,但即使退出光环她也非常具有女性精神,她作为母亲,作为妻子,作为女儿的一生都融合在她整个精神世界里面。

首先作为女人,她也有在情感上的失落,动荡时代中的艰难,当这一切在现实中无法得到排解的时候她通过诗歌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所以为什么我们在海报上说是诗词救了她。那么我们平凡的人而言如何去寻找精神上的慰藉和救赎?尤其是疫情发生后的时代,如何以片中顾随先生所言的“以悲观之心情,乐观之生活”这种态度来面对未知。包括我们如何去理解叶先生说的“弱德之美”,这是可以连接现在每个人所思考的当下的一个情感点,并不用担心诗词束之高阁。

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剧照

凹凸镜DOC作为一个女性创作者,在当代的电影语境中是如何理解女性电影的?

沈祎:其实之前我跟我跟山一的策展人我们也聊过,在做创作的时候我不会那么明显的把女性这个标签贴在自己身上,我合作的很多导演基本上也都是男性。我并没有太强烈的性别的意识,但是之前我在参与李霄峰导演电影里做编剧的时候,确实他提到了女性这个特点,他就说因为他们之前的编剧都是男性,然后他们觉得他们写作可能已经写到了某种极致,需要有另外一个视角进入,但在我自己的创作中并没有太区分性别。

凹凸镜DOC:在接触叶先生的过程有没有感受到了她身上的一些女性魅力?

沈祎:有的。我觉得叶先生身上有非常典型的矛盾,她既有非常传统的一面,叶先生自己也说过她是一个旧女人,就某种程度上的“旧”是说她曾经也想过可能自己这一生就这样了,最初她并没有想要去做到现在的地位,只不过命运多舛将她推到了这一步。但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很早就做到经济独立、精神独立的一个女性,这又有非常现代的一面。

拍摄的时候我们也会问一些叶先生情感方面的事,但是最后在访谈中她已经把一切都看得很平淡。这其实是给叶先生最后定了一个基调,如果回到女性的话题,我们之前还会纠结叶先生为什么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如果家庭没有给予更多情感温暖,为什么不不成重新成立家庭?其实叶先生没有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但是从她人生的选择,让我觉得很多时候女性会困惑于家庭和事业,好像总要做一个平衡的选择,但是我觉得对于叶先生而言,后来家庭或许已经不再是所谓的枷锁了,婚姻这种形式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诗歌成为她另一个归宿。

在诗歌的世界,她的很多学生、很多工作伙伴已经成为了她新的家人,所以她不用再去思考是否还要再继续婚姻或者重新开始一段婚姻,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一个障碍了。但是对于现代很多女性来说仍然是一个障碍,要思考在婚姻里面是不是要做出一些妥协,在面临自己事业的时候,是不是要做出一些让步,这好像是现在很多女性的一些困扰。

【活动预告】

本片将于10月16日在全国院线进行公映,相信将会引起社会上对于文学与纪录电影的讨论。10月18日晚上19:00凹凸镜DOC联合北京刺鱼书店、荟读空间以「她复活了诗词」为题,通过现场嘉宾解读电影、同名书籍及被拍摄人物叶嘉莹先生身上的故事。带领观众进入和理解一个未知的世界,去看看叶嘉莹先生创作背后包含的意义与情感,更多信息见:「她复活了诗词」|《掬水月在手》图书与纪录电影分享会

【活动信息】


活动嘉宾:刘净植 孙红云  张静

主持人:冯琛琦

时间:2020 年 10 月 18 日 (周日)

 19:00 - 21:00


18:30 - 19:00  活动签到

19:00 - 19:10  播放电影预告片

19:10 - 20:30  嘉宾对谈

20:30 - 21:00  读者互动


地点:朗园Vintage 21号楼 荟读空间

主办:凹凸镜DOC、活字文化、刺鱼书店、荟读空间


【 参与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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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

传记电影同名图书《掬水月在手》也已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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