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的天空》：诗意的语言与幻想 | 小英
诗意的语言与幻想——评程婧波幻想小说集《倒悬的天空》
文/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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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悬的天空》
作者：程婧波
出品: 读客文化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20年6月
《倒悬的天空》是这个夏天的一个惊喜。作为一名成熟作者，程婧波在这本个人选集中展现了她在小说语言和构建情节方面的深厚功力。在这本书中，作者挑战和突破自我，无论是“行星三部曲”还是《去他的时间尽头》，我们都能感受到作者对于创作的热忱与诚意。
这种形式化最能体现在小说的语言中。比如《萤火虫之墓》中，结尾是这样的文字：
“祭司熄灭宇宙间所有的灯笼，只是为了在逃亡的大军中一眼认出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我的骑士带回那颗行星的碎屑，也不过是为了用不朽的火光温暖我黑色瞳仁里的寂寞，黑夜成全了我的母亲，也成全了我，在我们葬身的地方，有吹不熄的光。
这些文字显然都是经过反复锤炼过的，它们是如此的感性、丰富，充满了文学性。作者在小说中，用这些文字去塑造碎片化的意象，从而使小说读起来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存在。一般来说，很少有作者是用这种方式来写科幻的，而程婧波用其独特的创作，拓展了我们对科幻文学的认知。这种形式化还体现在故事的情节中。《倒悬的天空》是一个浪漫的故事——主人公在海洋之上，与海豚交谈；其中有一只海豚一直对水晶天外面的世界好奇，终于有一天，她乘着喷泉，撞破了苍穹，揭开了这个世界的秘密。这个故事颇似格林童话里的杰克与豌豆。在充满美感的文字之下，作者所讲述的，实际上是一个散发着少年气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作者赞美勇气，探索未知，并且用一种孩子气的方式拯救世界。这一切被作者安排在一座海洋与天空的城市中，有一种空灵的美感。《萤火虫之墓》是三部曲之二。这是一篇爱情故事，讲述的是祭司与母亲，主角与魔术师的爱情。这个故事在情节安排上天马行空，虽然整体上还是一个”王子与公主“的故事模式，但与传统的童话故事比起来，其故事内核是远远不同的。《艾罗斯特拉的雨》是三部曲之三，这也是一个关于追寻的故事。新娘想要结婚，但是没有证婚的牧师，新娘去寻找牧师，一起去经历冒险与奇遇。在这三篇小说中，故事情节的安排都是超现实的。作品主要是去塑造一种美的意象，就像是现代艺术，其目的不再是模仿或者形象，而是为了给受众一种感觉。程婧波的小说也是这样，主要目的是给读者以美感，她在文字上极尽意象化，情节安排上也是极富有美感和超现实的，这些都配合着小说的整体氛围而存在。所以，如果用传统的人物形象、故事逻辑去评判，那这些小说的观感可能是很糟糕的。但如果以现代艺术的视角去评判，就很难不为程婧波充满创造力的工作而感到惊叹。最后，虽然作品的主要目的都是为了给予读者以美感，然而这三篇作品带给人的美感体验又是截然不同的。《倒悬的天空》是一种东方美，类似于宫崎骏的电影，有一种空灵的美感；《萤火虫之墓》是一种中世纪的美，它的美学营养来源于中世纪的童话和传说，是一种想象力上的美感；而《艾罗斯特拉的雨》会让人想起诸如《龙门客栈》《东邪西毒》这些关于沙漠的电影，它的美关于旅途，关于荒凉，关于未知。从这三篇小说我们可以看出，程婧波很善于从其他艺术中提取美感。她能够从其他的艺术载体中发现美，然后在自己的小说中，高浓度地表现出来，这需要作者具有一定的美学修养和发现美的敏感力，而程婧波显然是具有这些能力的。
在这篇小说中，作者再次展现了自己出色的语言功底。她的语言很美，但是这种美，不是郭敬明或者安妮宝贝那种空洞而不切实际的美。程婧波的作品中，语言和作品背景是匹配的，就像水一样，融化在小说中，不刻意炫技，不矫揉造作，这是非常见功底的。这篇小说能让人想起很多东西，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陈凯歌的《妖猫传》以及小川一水的《时砂之王》。这是一个重述的历史故事，把宋朝的洛阳城，在想象力的世界里重新塑造了一遍。当读者阅读它的时候，这种因为熟悉的事物所带来的陌生感，是非常具有阅读快感的。同样，这篇小说也注重塑造意象。比如小说开头有一座长秋寺。它不是写实的，尽管作者用详尽的笔法描写了长秋寺中的石香菜、丁香树和僧人。但在这篇小说中，寺庙更相当于一个意象而非实在的背景而存在。它能让人想起《兰若寺》等志怪小说中经典的寺庙，进而想起聂小倩，想起树妖，想起燕赤霞。通过读者这一系列的联想，读者就能自动在脑海中产生一个阴森凄美的形象，而这也是作者想要的。
类似的意象在这篇小说中非常的多，这是很考验作者的功底的。而且和前面的“行星三部曲”不同，在这篇小说中，作者很好的平衡了故事与意象两者的关系，这也让这篇小说对读者也更加的友好。
小说的故事不复杂。主角发现自己陷入时间牢笼，但他对此无动于衷。直到有一天，另一个陷入牢笼的人闯入了他的生活。随后两人合力，在一个物理学家的帮助之下，逃出了时间囚笼。程婧波在这个故事中使用的语言很有趣，它是那种混杂了北京方言的很俏皮的语言，这和前面小说中的那种具有美感、充满意象的语言都不一样，再次体现了作者强大的语言功底。值得一提的是，这篇小说背后的叙事逻辑也很严谨。在之前的作品中，由于太过于重视语言的美感，使得小说的叙事逻辑有些松散。但这篇小说主线清晰，逻辑严谨，证明了作者的能力。也可以说“行星三部曲”更像是一种语言上的实验。
在《去》中，虽然使用的是早已经被用烂的一个科幻设定，但作者硬是凭着自身强大的叙事功力，将小说完成得相当成功。很多新作者总是去追求设定的新奇性，想要写一些前人没有写过的故事。但限于自身功底的不足，即使是很好的设定，他们也会将故事写的很糟糕。说到底，读者想要的是一个好故事，一段美好的阅读体验。《去》这篇小说，对于一些年轻作者来说，也是一个启示。
程婧波在这篇小说中融入了自己在泰国清迈生活的细节。整篇小说充满了日常生活的气息，有一种温柔的美感。此外，小说以猫咪做引子，也让文章显得很可爱。《讨》更像是作者的一个闲笔，能感受到她在写这篇小说时，内心是充满温柔的，甚至嘴角是挂着笑意的。
《倒悬的天空》这本个人选集展示了作者程婧波强悍的实力。作为成名多年的作者，程婧波处理起小说的人物与情节的时候，成熟圆润，显现出十足的功力。更为难得的是，她不满足于此，在这本书中，她尝试小说语言上的实验，将科幻小说与诗意的，意象化的语言相融合，模糊科幻小说与幻想小说的边界，探索科幻小说的更多可能性。这是成熟作者挣脱自身局限性的努力，是非常难得的。
【作者简介】
小英，科幻作者&评论者，注重科幻作品的读者体验，秉持“文无第一”的观念，写走心的科幻评论。
2020年8月号（总第15期）⑥
主 编：三丰
编 辑：阿贤 李雷 罗夏
2020年8月号（总第15期）
①【Worldcon特辑】2020年雨果奖长中篇小说组简评 | HeavenDuke
② “不存在科幻”2020年3月评论（上） | 343罪恶火花
③“不存在科幻”2020年3月评论（下） | 343罪恶火花
⑤《海鲜饭店》：你深深恐惧之物，最终与你融为一体 | 李霜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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