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素美灰灰菜

陪母亲在乡村居住，不规规矩矩买菜，常去山野找寻野味。日子随兴，看似乱了章法，却又极其自然，随心而作，随心而息，桌上的饭菜也有了山居的特色，充满季节性。

屋后向北，走上那道湿渠，一片茂密的灰灰菜静静地候在那里。灰灰菜叶片翠绿，以绛红色镶边，这镶边贯通叶脉，颇显精致，而叶背之上，则是灰绿之色，其上，绛红色的粉霜淡淡晕开，仿佛女子颊上的扑红，是婴儿般的粉嫩。蹲下身子与之相对，叶片摇摆，淌满水意，它们在驳杂的野地里聚集成群落，静静的存在着，怡悦着，无比安宁祥和。

诗经里，灰灰菜的名字古朴极了。“南山有薹，北山有莱。” 这里的“莱”就是灰灰菜。而翻阅古籍，灰灰菜还有一个雅致的名字，叫“藜”，唐朝王维有诗《积雨辋川庄作》语：“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原来这古代啊，送饭送菜给田间劳作的人们吃，也是以灰灰菜为炊的。

灰灰菜生命力极强。田间地头，山坡沟涧乃至城市中的荒僻幽落，都有灰灰菜摇曳丛生的身影。母亲说，早年青黄不接、食物匮乏的春日，灰灰菜给了饥肠辘辘的人们的腹胃以极大满足，明人滑浩《野菜谱》中便有吟咏灰灰菜的诗句：“灰条复灰条，采采何辞劳。野人当年饱藜藿，凶岁得此为佳肴。东家鼎食滋味饶，彻却少牢羹太牢。”

灰灰菜在食物史上曾经的地位与功劳由此可见一斑。

灰灰菜藜科，藜属，众所周知的菠菜便是它的同科亲属。灰灰菜的味道与菠菜颇有些相似，无论是做菜团子还是煮汤，都算是相当美味了。

掐一把灰灰菜幼嫩的茎叶，今晚凉拌灰灰菜如何？

把它放在开水中焯好，我手上还沾着它落下的蜡质粉霜。灰灰菜像一个性情柔顺的碧玉女子，她面色和善，细腻素净的叶子，绿绿白白的粉霜，仿佛含着愉悦的光芒，任我随便放些凉拌调料，都是爽口的好菜。含在嘴里，究竟吃出什么滋味，我形容不出，却有一种独有的静与柔，让人恍若隔世。它的清，让人回味到原野的清韵与灵气，而那柔，又软软地迷住了舌头与牙齿，更带了些清逸素美的味道。

美味不可贪食，灰灰菜尤其。灰灰菜是一种含有嘌呤类物质的感光植物，多食后如遇长时间日晒，便可引起急性光毒性炎症，暴露部位皮肤红肿，刺痛刺痒。小时候家里喂猪，总要去山野里采猪食，哪天采回很多灰灰菜，母亲便会嘱咐，不能全给猪吃了啊，猪会发疯的……想来猪与人同，吃多了美味也是不大好消受的。

灰灰菜的花密集成团，书上说它多数花簇排成腋生或顶生的圆锥状花序，花被五片，雄蕊五枚，果实为胞果。因为肉眼无法分辨，也便不去费心，其实，透过广浩而安静的草野，我深心静定，已经感知到灰灰菜优雅的内涵，这就很好了。

就是它们给了我静默成长的勇气。我用心写过的那些植物们：

青苔要开花--第43篇

冬凝，70后，在梦想中一意孤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擅写植物静默，也道生活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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