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敏 | 读《菩提树下的张爱玲》
我很轻松地想到用一个狼字来描述这个男人。
在面对敌人和猎物的时候,狼是很凶残的,直扑过去咬住对方喉管,一招致命。因为这种凶残,人类害怕和敌视这个动物,于是它被大自然放逐到了荒芜的苦寒之地。
可这个男人,长相文静白皙,全不似狼的样子啊。况且,他也没有生活在荒凉之地,他居住的地方,是城市。
但是,这个丝毫不像狼的男人,写出来的文字,咬啮人的神经,直指人心的力量丝毫不亚于狼的致命一击——你见过这样的文字吗?拂开历史的云烟,我们看见了张爱玲。
张爱玲是民国女作家,其捏弄文字的能力,几近出神入化,今人无法望其项背。可是在读完这个男人寄给我的书以后,我惊出一身的汗来——莫非爱玲转世?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书名为何叫《菩提树下的张爱玲》。
作者长河饮马,在散文天下活动过的人,应该都认识他。这个叫徐佶周的男人,用他的书,狠狠地打破了我只读经典名著的阅读惯例。至今,这本书还在我的手边,随便翻开一页,随便找到哪个章节哪个段落哪句话哪一个词语,都有属于阅读的愉悦和惊喜在等着你。
那些主张散文不需要文字美的这个家、那个家,在这样的文字面前,必须忏悔,必须自惭形秽——不能因为自己写不出,就排斥,更不能因为自己写不出,就妒忌。就像一首歌,内容再好,思想再红,如果歌词不美,注定不能流行;而流行的,就是被大众检阅过的;经得起大众检阅的,比那经不起大众检阅的,相信更能成为写作者理想。
长河写什么,什么就是活的;他比喻什么,什么就是活的——本色,自然,恰如其分。没什么生动不生动,形象不形象,这些辞藻是小学老师给我们作文的评语,太浅薄,太低级了。长河笔下的世界,就是我们身边的世界,看得到,摸得着,一幕幕就在眼前上演,甚至连里边人的呼吸,都喋喋地在耳边扇着热气,睫毛下的瞳仁,都有温度。这比看电影还有意思,电影只有镜头,而他的文字里,有很多充满灵性的比喻,日常看惯了的事物,都可以长出翅膀来,化为精灵。读这样的文字,你也会跟着灵气一回。
我把这种捏弄文字的能力归根为天才。
天才就是一种感觉。
没有这种感觉,写作再努力也是徒劳,殚精竭虑之后,顶多称得上字端腔正,不会有大惊喜。而天才眼里的月亮,是“嘹亮”的;月亮下的唢呐声,是“流动”的;月亮的影子,是“疏疏”的;四野的鸡鸣,“喊”成“汪洋一片”;远处的狼群在“不动声色”地远遁,气势“摄人心魄”;而哨所里和狼热恋的狗终于为爱出走,并排缓跑,“像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向荒原纵深处奔去”——这是庸才不可能有的想象,这是庸才想破头也写不了的文字——一个神奇诡谲的世界,在天才的文字里冉冉升起,滋润着阅读者的心,十二万分熨帖和享受。
长河在写自己吗,长河又不是在写自己,可看来看去,长河终究是在写自己。
他写的狼,可狼就是长河呀。即便日后来到了都市,魂魄依旧守望在深山的哨所,逡巡在月亮的山梁上,聆听虫鸣还是风雨还是唢呐还是影子,都是在聆听他自己。因为这种日夜的寂静,日夜的倾诉,日夜的聆听,他的听觉与触觉,都变得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狼的敏锐。
我们欣赏这样的文字,可只能欣赏,因为这是天赋的异禀,谁也学不了;我们也惋惜这样的文字,它如此美好,却因出现在这个流行炒作的年代而暂时显得寂寂无闻;我们期待这样的文字,希望它能随了作者与日俱增的阅历,更加具有广度、厚度和深度,那时再来阅读,那种打击人心和震荡世界的力量,是否会更加猛烈,更加疼痛,更加不可抵挡?
感谢《菩提树下的张爱玲》,让我重新恢复对文字的敬畏和满怀感激。
艾敏,散文自由作家,现居美国。曾任天涯社区散文天下版主,出版有《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清晨,在陌生的地方醒来》等多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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