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望,寄庐,四川北路及其他
四川北路很久没去了,昨天偶然经过,也是因为公干。公事完毕,距离吃午饭还有一点时间,同事问我有没有兴趣看看四川北路的老弄堂?当然深得我心。三步两步到了位于四川北路海宁路西北角的公益坊。公益坊名气很大,前两年因为动迁的事情,媒体没有少报道。因为种种原因人迁走了,房子还在,去看看倒是不错的。
四川北路989弄公益坊
这条弄堂名为“公益”,其实和公益事业并没有太大关系。弄堂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算不上百年老建筑。也许因为建造年代较晚的原因,公益坊的设施是很好的。仅煤卫独用这一条,放在从前就了不起了。四川北路的人文历史底蕴非常深厚,公益坊自然不可能例外,有案可查的,如弄内16号原来是民国“新感觉派”作家刘呐鸥、施蛰存等人创办的水沫书店,38号是著名的南强书店,另外开国大将陈赓、香港影视大亨邵逸夫的太太方逸华、演员金山……等等,都在弄堂里住过,至于像段祺瑞的堂妹、马寅初的亲戚……那就不胜枚举了。不过对我来说,我到公益坊主要看的,是进弄堂右手边的颍川寄庐。
公益坊进门右手边的“颍川寄庐”
颍川寄庐这幢房子的历史比公益坊这条弄堂更悠久。据记载,该建筑系1907年时由陈姓粤商所建,二十年代时开始以颍川寄庐周边的大片草坪开发,才形成今天的公益坊和公益坊外沿着四川北路的街面房。陈姓粤商名为陈其泽,公益坊的“益”字,是为了纪念他一位早夭的孩子。
颍川寄庐的历史比公益坊更悠久
“颍川寄庐”四个字普普通通,内中蕴含的信息量却足透。陈家是广东人,为什么要用“颍川”的名字呢?要知道颍川是河南古地名,大致相当于现在许昌和平顶山一带。这就要从中国人传统的“郡望”说起了。汉人虽五湖四海,追根溯源都要找自己的祖宗究竟来自哪里。颍川寄庐的主人陈家虽然是广东人,但他们既然姓陈,根子就不难找。中国人姓陈的大概有七千万,其中五千万是颍川陈。只要看到“颍川”两个字,主人家姓陈八九不离十。
只要看到“颍川”二字,主人家姓陈八九不离十
而“寄庐”二字蕴藏的信息,就和上海人的人生观密切相关了。中国五千年历史战乱频仍,魏文帝曹丕贵为天子,都不免有“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今我不乐,岁月如驰”的感慨,颠沛流离的老百姓就更朝不保夕了。上海滩开埠以后的历史一百多年,真正没有战乱、没有纷争、和平发展的时间并不多。第一代上海人大多来自江浙,广东也不少,有的是躲避战乱,有的是寻求发展,大多数人只是想在上海暂时存身,待到老家情况好的时候,还是要回去的。像笔者幼时弄堂里的邻居,彼此都以“老宁波”、“老山东”、“小广东”、“小苏北”互称,地域炮随便开完全没有顾忌。有的老人到上海几十年,还是一口道地的家乡话改不过来。最终在上海住了几十年,开枝散叶全家都成了“上海人”,终究还是要叶落归根,老家买块墓地,也要回去的。大多数上海人没文化,乡愁只保留在他们的口语和生活习惯里,颍川寄庐的主人有身份,“寄庐”二字应是他心境的写照吧。
颍川寄庐建筑局部
可惜即便是“寄庐”,也没寄多久。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虹口处于战地,陈家搬离颍川寄庐,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公益坊也经历种种变迁,终于走到今时今日。在弄堂里走走,人影不见,只有几只野猫警惕地看着我们。这条弄堂的品质相当不错,猜想当年住在这里的居民都是很有身份的。究竟有什么故事?已经找不到人来问了。房子暂时保留着,将来派什么用场?我也无从知晓。只能从断井残垣中,猜想当年的繁华了。
颍川寄庐建筑局部
人去楼空
公益坊弄口悬挂的不可移动文物名录,公益坊赫然在列
最后献给朋友们一首歌:窦唯的“拆”。1998年的歌,距离那时候又拆了二十年了
又拆了
连同过去全部都被拆了
这里照样天欢地喜地
不必再有任何异议
看人们抖擞神气招募希望召集畅想
请按时集会病危呆呆的旁听作陪
嘀嘀乒乓叮叮铛铛
塑造形象麻木的眼光
无需衡量
就象从前一样灯光亮着舞台
不会倒退
人们微笑着传递玫瑰
趴着卧着爱的身影不停晃动着
扒着像是真的
我紧紧抱着抚摸着望着
牺牲的鲜血呀
哦牺牲的鲜血呀
迎面吹来晚风
裹着清香的泥土
在早上没有玩童只有昆虫在蠕动
阵阵幽香渐渐淡忘所有这些荒废
跟从天光一道明亮让假象持续到入睡
人们微笑着传递玫瑰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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