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纳旧事（12）——值班二.三事 （阿玉）
六九年十二月刚到兵团时，连队基地只是两座山沟沟中的一片水稻田，不得已我们只能暂时寄住在嘎拱傣族寨子里。连部、营部领导天天组织我们进行政治学习，时事教育和时不时的敌情通报，同时也向我们介绍些当地少数民族的风土人情和文化习俗，使我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边疆的特殊性以及边境的情况。当时中苏边境正吃紧，相比之下西南边境还算较安稳，但知青们仍会被经常告知边境敌特和国民党残匪部队活动的猖獗。我们住进嘎拱寨没两天，寨子里就有两户老傣全家出逃，是赶着马车将竹楼中的坛坛罐罐都一起带走了。敌情通报后我们刚到边疆的兵团战士也担负起夜间巡逻值班的职责。
那天夜间轮到了我和李珍半夜值班，这是我到兵团后的第一次值班，夜间值班是每个人必须的，不会因为刚到兵团胆小害怕而照顾。刚开始有值班时，是每班两小时，一晚上轮流四个班次值班。那天睡梦中被战友轻轻地唤醒，睡意朦胧中穿衣起来，我们俩人各拿一只手电筒，提着一个嘀嗒着响的小闹钟，还带了个遇到紧急情况要吹的哨子，小心翼翼地走下竹楼。那天正好是满月，月挂中天，明月的光辉洒向大地，世界笼罩在一片银白色中，清风微微吹拂着，天上的浮云慢慢地移动着，时不时将圆圆的月亮遮住，但很快月亮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白日里喧闹的寨子，此刻出奇的静谧，我脑子里全是领导平时灌输的敌情，胆战心惊地同李珍一起在竹楼下面慢慢地移动着脚步。由于过度紧张和害怕，总觉得我们身边和阴暗处都暗藏着重重危机。冷不丁地传来一声牛马的响鼻声以及甩尾声，都会使我们惊吓得紧紧的搂抱在一起。月光下的竹楼轮廓分明，可竹楼下黑咕隆咚的，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随时会将我们吞噬了。因此我俩不敢太靠近竹楼，但路旁的树木、灌丛、芭蕉、凤尾竹的投影也幻化成一个个奇形怪状又狰狞的魔影，似乎随时会扑向我俩……
值班中我们不时地看手中提着的小闹钟，这嘀嗒嘀嗒的声音好像走得那么的慢，两个小时是那样的难捱。十二月份的版纳夜间虽然没有刺骨的寒冷，但那风吹在身上也是冷飕飕的，我俩因紧张害怕，不敢站到避风的地方，站立在风口中，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不住地打冷战。值班下竹楼前李珍披了条下乡时凭上山下乡证买的棉毯，此时她将棉毯轻轻地裹到我的肩上，就这样我俩裹着一条棉毯手牵着手战战兢兢地值完了平生深夜的第一次班。
从寨子里到山上后不久，水库工地也开工了，白天高强度超负荷的劳动，熄灯哨一吹响，人声嘈杂的连队即刻就沉寂下来，那时夜间值班已改成每小时一人单独巡逻站岗了。如果头天晚上知道该轮到我值班了，我都会非常的警醒，未等上一班战友唤我，我已醒了。等同伴刚一掀我的蚊帐，发现我已坐了起来，往往将同伴吓一跳。
那时候我们工作都非常努力积极，在施工休息的间隙中，就将施工中发生的大事小情及时写了报道，晚上在饭堂吃饭时就将报道在全连宣读。白天在工地苦干加拼命，晚上别人已休息了还会几个人聚在一起挑灯夜战出宣传专栏。那天我值上半夜的班，巡逻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我披着雨衣值完了岗，回到班里倒头便睡。一觉睡到起床哨吹响，睁开眼感觉有点异样，觉得屋里怎么这么亮？起床后大吃一惊，我脚后跟对床的那堵墙都倒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时大家都笑我，说昨天下半夜电闪雷鸣的，雨水哗哗地下，紧靠山坡的那堵泥巴墙经不住大雨的冲刷倒塌了，全排的人都醒了，只有你那么大的动静竟然睡得这么沉，大家看着熟睡的我乐得哈哈大笑，可我还是没醒。大家都说平时这么警醒的人，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死！是啊，要是那天发生了泥石流我一定是埋在底下了。想来应该是平时过于劳累才会睡得那么沉的。
还有一次我是值最后一班岗，我提着小马灯，从我们排绕到女生三排，再经过连部、营部，以及活动室、营部卫生室，然后下几级台阶经过连队会议室、工具室，再是男生排和饭堂、炊事班，将整个五连范围兜了一圈，然后在宣传栏处站立了一会，眼看着山谷中雾气渐渐升腾弥漫开来，并很快将山野、营房笼罩在浓浓湿重的雾气中了，四周看上去都朦朦胧胧的。突然间想起这天是我的班值日，必须将一个班的洗漱用水准备好，要不然起床哨一吹响，大家都去接水人会很挤的。想到这里我赶紧往班里跑，等我提了第二桶水到班里时，只听到屋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我一个激灵，赶紧冲出屋去，可浓重的雾气将所有的东西都遮住了，我又不敢循着声音一路找过去，心里就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脑子里充满了领导灌输的敌情，以及敌特分子搞破坏的情景，暗暗想到万一是特务怎么办？他们将烟头塞在茅草排下着起火来了，我该怎么办？越想越害怕，恨不得将班里的同伴都喊起来……就在此时一阵激越的乐器声从远处传来，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是我们连里的男生早起到七连山头上去练萨克斯管吹奏了，我竟在这里胡思乱想，自己吓了自己一场！
作者系赴云南西双版纳水利四团后转插到安徽凤阳的上海知青
版纳旧事（3）——我阻碍了连长对好友的“感情发展” （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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