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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拉山下】八、豫剧团里的高手们(董克荣 ))

董克荣 知青情缘 2024-02-02



霍拉山下


作者:董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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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拉山下】序 (董克荣 )

【霍拉山下】一、收工曲(董克荣 )

【霍拉山下】二、送饭(董克荣 )

【霍拉山下】三、失  书(董克荣 )

【【霍拉山下】四、一封航空信的启示(董克荣)

【霍拉山下】五、小乐队(董克荣)

【霍拉山下】六、献血(董克荣 )

【霍拉山下】七、苇子湖的故事(董克荣 )


八、豫剧团里的高手们



   我们演出队男队员住的宿舍,是林园一连最好的一幢房子,在二十一团大概也是最好的。房子整体是用青砖砌成,当时农场里建房大多数用的是土坯或是干打垒,甚至还有地窝子。用青砖建房绝无仅有。


   这幢房子共有八间房间,房屋的东西两头是对称的两间大房间,建筑标准很高,地上铺的是整条的木地板,房间的南北都是大玻璃窗,光洁整齐。墙上还有一个壁柜。西边一间用作俱乐部,东面一间就是我们的宿舍,


   虽然女队员的宿舍也在这幢房屋的中间,但她们宿舍的地面铺的是青砖,阴冷潮湿,条件要比我们差远了。


   这幢房屋面朝正南,前面是一排垂柳,柳树一开春最先吐芽,然后长出那棉絮似的种子,在微风中到处飞扬四处传播种子。柳树的后面是一大片苹果园,随着柳絮的飞舞,苹果树上便慢慢地开出了一丛丛的小花,引来无数的蜜蜂前来采蜜。果园的后面是蜂房,春暖花开时,远远地就能听到蜜蜂采蜜时发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景色这边独好。


   据说这幢房子原来是准备用于搞果树项目的科学研究,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停掉了。


   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了三年多亦农亦艺的演出队生活。


(二十一团的公路)

   男生宿舍里除了七个上海籍的队员外,还有一老一少是原豫剧团的队员,年长的叫李芳林,五十多岁,是乐队的唢呐手。年少的叫吉民生,十六岁,是个小演员。他们两人的床铺紧挨着。


   李芳林个子矮小,瘦瘦的,脸上没多少肉,长着稀稀拉拉几根胡子,说起话来尖着嗓子,声音像没变声的小孩。在我们宿舍里他的年龄最大,可他是最会修饰自己的,每天清晨最早一个起来,衣服穿得干干净净经常换洗,梳洗完了就拿把折叠式的胡子刀,先在一块羊皮上来回刮刮,然后照着一面小镜子把脸上不多的几根胡子刮得光光的。等忙完了,就拿着唢呐和笙到果园外面练功去了。


   别看他貌不出众,他吹起唢呐可真是没得说,那悠扬高亢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他的芦笙吹得更好,吹起笙来,你闭上眼睛听,各地的民族风,会让你身临其境。尤其是吹奏豫剧曲调更是娴熟。休息天早上,只要听到外面悠扬的芦笙声,我们就会赖在床上听李芳林吹奏,享受这一刻的音乐美餐。


   我很好奇,像他这样的年龄应该有家,怎么会和我们单身青年一起住在集体宿舍里?


   有一天他在修理芦笙,趁他高兴时我问他:“你在老家有家属吗?”他用一口浓重的河南话说:“有,在河南。”边说边鼓捣那只泛黄的芦笙。我说:“怎么不带来?”他说:“带不来。”我又问:“为什么?”他吱吱唔唔的。


   笛子手刘志雄在一边插话说:“你别看他小老头一个,过去在老家可风光啦。”我问:“是不是他的唢呐吹得好,三里八乡的婚丧喜事都找他去吹?”


   刘志雄用手指沾了一口唾沫把笛膜粘在笛孔上然后说:“哪里啊!他们那儿吹得好的多得很。”我问:“那他风光什么啊?”刘志雄看了看李芳林嬉皮笑脸地说:“让他自己吹吹。”


   李芳林专心地鼓捣着芦笙不啃气。他不说话,弄得我们心里都痒痒的。刘志雄就说:“那就让我来揭揭他的老底。”他神神秘秘地说:“在老家他有两个老婆,睡觉时一边躺一个,两手同时在两边拍拍说,我喜欢你、最喜欢你。逗得两个老婆都以为喜欢自己,全都高高兴兴的。”刘志雄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还挤眉弄眼地拍拍李芳林的胸。


   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


   二胡手陈德苏边卷莫合烟边说:“他的父亲曾留下一些土地,可他不善管理,成天跟着戏班子吹吹打打。后来在划成份时怕被政府划成地主,就一走了之,跑到新疆来啦。”陈德苏把莫合烟卷好后拿出火柴点着,我们看着他抽了一口烟,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说:“这下可好,现在全败光,田也没有了,两个老婆不愿来新疆都跟人跑啦,剩下他老光棍一个。”


   李芳林用他那尖尖的嗓音说:“过去的事可不光彩,有啥好说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政府让咱好好改造,咱就老老实实地做人,你们说中不中?”

(霍拉山下)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有些感动。一个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能够真心面对自己的过去,还在我们小青年的面前坦然吐露心声,对这样的老人,我们应该多多关心才是。


   李芳林和我们有代沟,年龄大了晚上起夜多。冬天到外面上厕所怕冷,他就找了一个葫芦放在床下撒尿用。


   老李睡觉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打呼噜,他打呼噜与别人不一样,不仅声音大时间长而且会变调,吵得大家都睡不好觉。


   每到晚上不管我们在宿舍里如何吵闹,老李一上床就睡着,一睡着就开始打呼噜。睡在他边上的吉民生就用狗尾巴草捅他的鼻子把他弄醒。可是他嘟哝着一翻身又打起了呼噜。


   吉民生年纪小小的就参加了工作,他在文艺方面有点天赋,学啥像啥,他的跟斗翻得很好,有一些功底。他与女演员王德玲同年龄,识字不多,自己读不了稿子难不倒他们,只要听别人读上一两遍,再长的对口词都能背全。只要是对口词类的语言节目都是他们俩包演。自从吉民生喜欢上吹笛子后,又跟着笛子手邱国强去学,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可以参与到乐队里一起伴奏了。


   吉民生聪明可是调皮,他想进一步戏弄老李,就到木工房里找来一个铁钉,乘老李不注意,在他撒尿用的葫芦底下捅了一个洞,又在上面抹了一些泥,把表面擦擦干净仍放到老李的床下面。


   老李半夜起来撒尿时,我们都竖起耳朵听着。开始老李没有发觉,稍等一会那泥泡湿了,尿液就从孔里流了出来,弄了他一手,还漏了一地。大家憋着不敢笑出声。老李知道这事一定是吉民生弄的,就尖着嗓子说:“你这小孩咋那样调皮,人小鬼大。”吉民生不但没有回应,还学着李芳林变着调打起了呼噜。李芳林没办法,说:“你这孩子不学好,尽弄些事情不着调。”说完擦了擦手,刚躺下又打着呼噜睡着了。


   尽管吉民生干的事有点戏谑,但大家还是挺敬重老李,下连队演出时,都争着帮他搬行李。我曾跟他学过吹唢呐和笙,还学会了用松香烤化了点在簧片上调整芦笙的音调。后来我用这个办法来修理口琴,效果还是挺好的。


   杨建勋是乐队的鼓师,板鼓敲得像落地滚珠似的清脆响亮。


   以前我只知道乐队的指挥都是拿着一根指挥棒指挥的。现在才知道戏曲里乐队的指挥是板鼓师。板鼓与拍板由一人兼奏。凡是人物出场,角色演唱,根据剧情变化,与拍板一起打节奏,用鼓点提示锣鼓手增加花点,烘托人物形象,加强舞台气氛。


   平时训练时,杨建勋只要一拿起竹鼓箭,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击鼓。他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跟着鼓点,说着叭嗒、叭嗒、叭嗒。就是不敲鼓了,他嘴里还叭嗒个不停。在田间劳动休息时,他还会敲击坎土曼把子头练功,时间久了,那细细的把子头竟被敲出一个凹坑,可见他练功的刻苦和功底之深厚。


   杨建勋有一肚子的故事,聊斋、三国演义,各种地方典故,说来就来。他的老婆桂梅也不烦,成天乐呵呵地听他叭嗒个没完,说他有口无心,老好人一个。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杨建勋的邻居叫范立明,是团部电影放映员,每天晚上要外出放电影。范立明老婆胆小,桂梅吃了晚饭后常到她家陪她说话。一天晚上桂梅忙着洗衣服,就对杨建勋说,你到隔壁去和范立明老婆说说话。


   杨建勋去了,他叭嗒叭嗒说话不把门,连说带比划,妖魔鬼怪故事说到精彩处,把范立明老婆说得心惊肉跳。可她越是害怕越喜欢听。那天当杨建勋指着窗户说道:“只见那黑白两个和尚从漆黑的坟地里飘然而来时,......”还没说完就把她吓得惊叫一声,扑到杨建勋的怀里。正在这时,范立明放完电影回来,见到了他俩拥在一起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那时连队已经成立了诸多战斗队,虽说他们两家各自参加不同的团队,但他们仍然一如既往互相照顾。杨建勋还是经常替桂梅去范家闲聊,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邻居的闲话,这就给对方的战斗队留下了话柄。


   深秋的晚上冷风习习,吹在身上凉飕飕的。那天杨建勋吃了晚饭走出家门感觉有点阴冷。他朝天空看看,推了一下眼镜,缩起脖子转身往范家走去。


   杨建勋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家的柴禾垛后面,有几双眼睛盯了他好几天。这几个人要以‘革命的名义’去抓奸,以此去攻击对方的团队,其中最兴奋的要数梁兆连。


   梁兆连是河南人,二十多岁,因他的脾气躁经常出口不逊,还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参与这种事情正合他的胃口。如今有了战斗队干这样的事似乎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这时杨建勋敲了敲范家的门,进去后刚把门关上,只听见门外有人大声喊:“捉奸啦捉奸啦!”说时迟那时快,梁兆连迫不及待地带着几个人闯了进去。  


   林园一连地方小,有一点点动静全连都知道。听到喊声大家都纷纷跑了过来。梁兆连搓了搓冻僵了的手激动地说:“大家都看到啦,我抓了一对现行!”


   连长胡金祥过来问:“怎么回事?”梁兆连说:“我抓了两个破毡筒!”


   周围议论的人分成两派,有的说:“杨建勋是老实人,不会干这事吧。”有的说:“给人抓了个双,这事明摆着!”各人维护着自己的团队帮着说话。


   桂梅从家里跑出来推搡着梁兆连说:“你这二球尽造谣,我家老公我不知道?!他除了嘴皮子行,干啥都不行。”杨建勋抬起头把滑到鼻子尖的眼镜往上推了推说:“我是被冤枉的,没有他们说的那样的事。”范立明老婆也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时范立明放完电影回来,看到后铁青着脸把他的老婆拉回家了。


   统计姜押金过来说:“梁兆连,这不是革命行动,你再乱来,看我不砸你!”梁兆连说:“我这不是给范大哥出出气嘛。”大家都说:“这个梁兆连真是个二球。”胡连长说:“都回去吧,散了散了!”


   杨建勋回家后对桂梅说:“都是同事、邻居,现在怎么一下都变成了冤家?”桂梅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以后就别去了。”


   林园一连小小的连队不多的人员,在运动中居然分成三个派别。从此林园一连似乎就要告别宁静,告别了‘世外桃园’。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连队里的派别林立,但绝大多数老职工淳朴的民风没有泯灭,他们为人处事还是循规韬矩。真正参与造谣生事打砸抢的人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



作者简历


董克荣,1944年出生。1964年高中毕业后支边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二十一团,曾当过农工、团宣传队演员、炊事员、文化教员、小学校长。1981年回上海在街道集体单位当营业员。1985年考入上海大学政治学院,毕业后调区集体事业管理局工作。曾担任区人大代表、上海市侨联委员、区侨联副主席。曾在《上海新闻晨报》、《新民晚报》、《上海侨报》、《上海法制报》、《经济时报》、《书评报》、《中国仪电报》、《南市报》、《南市外贸报》、《计划管理通讯》、《浦江同舟》、《国家安全通讯》、《黄浦侨音》、《花溪》、《炎黄子孙》等报刊和杂志刊登文章200余篇。2004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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