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线 | 压力下的俄罗斯体制外反对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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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lletin No. 6 (70）目录
Analytical report，23 March 2021
事态
政权降低推特在俄加载速度
人事
联邦委员会人事改组：
/科萨切夫的新职位/达吉斯坦因素
进程
压力下的体制外反对派：
/取缔“地方自治问题论坛”/“开放俄罗斯”是什么？/克宫与体制外反对派
数据简报
预期寿命下降
越来越少的人觉得俄罗斯是欧洲国家
R.Politik导读
本期“欧亚新观察”摘发《压力下的体制外反对派》。文章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请勿转载！
取缔地方自治问题论坛
3月13日，俄罗斯警方在莫斯科的一次会议上拘留了数十名反对派活动人士和市议员。如此大规模地逮捕地方民选政治家是前所未有的。伊利亚·亚辛、弗拉基米尔·卡拉·穆尔扎、尤利娅·加利亚米娜、叶夫根尼·罗伊兹曼和安德烈·皮沃瓦罗夫等多名知名反对派人士以及多名记者被拘留。
地方自治问题论坛本应在3月13日和14日举行，想法是召集独立的、事实上的反对派、市议员，在国家杜马选举前讨论战略战术。该论坛最早由德米特里·古德科夫和马克西姆·卡茨在2017年创建的统一民主党联盟（ United Democrats group）组织，但在他们2019年分裂后，论坛一直由前尤科斯公司老板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赞助的 "开放俄罗斯 "（Open Russia ）组织赞助。统一民主党联盟的目标是帮助和支持愿意参加地方自治机关选举的独立候选人：这一层面的选举是目前体制外反对派仅有的多少可以参与的选举。目前，联盟有两位共同负责人。古德科夫和阿纳斯塔西娅·布拉科娃，后者领导着未注册的 "开放俄罗斯 "运动。联盟已经缩小了活动规模，目前主要集中在为政治新手网络研讨会形式的培训上。
论坛由 "开放俄罗斯 "执行主任安德烈·皮沃瓦洛夫和其培训项目协调员塔蒂亚娜·乌斯蒂诺娃组织和管理。论坛参与者被拘留，因为当局认为会议的主办方是“开放俄罗斯公民运动”，该组织在2017年被定为不受欢迎的组织。有关“不受欢迎的组织”的法律于2015年通过。这意味着总检察长办公室和外交部可以不经法院审理，对那些被认为威胁俄罗斯宪法秩序、国防能力或国家安全的外国组织赋予“不受欢迎的组织”的地位。
法律规定对此类组织可以进行两种处罚：一是追究行政责任，对参与不良组织活动的个人和公司处以罚款；二是追究刑事责任，《刑法》规定，对领导此类组织或参与其活动的人可判处最高六年的监禁。
所有被拘留的论坛参与者都被指控因参与 "开放俄罗斯”公民运动因此有行政违法行为。如果任何一个被拘留者在12个月内再次被控行政违法，他们可能会被刑事起诉，并失去参加国家杜马选举的资格。
什么是"开放俄罗斯"？
总检察长办公室和警方指责论坛参与者参与了 "开放俄罗斯公民运动"，这是一个 "不受欢迎"的组织。但论坛的组织者说这个组织并不存在。那么，什么是 "开放俄罗斯"？这个名称下曾有过几个组织。
开放俄罗斯（2001-2006）。这是唯一一个以 "开放俄罗斯"名义在俄罗斯合法注册的组织。它由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他的商业伙伴于2001年创建，2003年正式注册。当时，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俄罗斯政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敢于公开挑战普京。“开放俄罗斯”旨在建立一个全国性的反对派网络，支持各地区的反普京活动。2003年霍多尔科夫斯基被捕后，他的副手列昂尼德·涅夫兹林接管了该组织，但同年他不得不离开俄罗斯。到2006年，该组织已经停止运作，其银行账户在尤科斯破产时被冻结。然而，它仍然存在于纸面上，2017年，总检察长办公室表示它正在依法运作。
开放俄罗斯（2014-2019）。这个 "开放的俄罗斯"是霍多尔科夫斯基出狱后（2013年底）非正式创建的。当时，克里姆林宫正在筹备举办索契冬奥会，并试图恢复与西方国家的关系，霍多尔科夫斯基和朋克乐队"Pussy Riot "成员因此获释。2016年11月，新的"开放俄罗斯"在赫尔辛基召开了成立大会，决定在俄罗斯开设地区性分支机构，培养新一代反普京的政治家。然而，它的主要目标是参加2018年的总统选举。其最突出但仍然无足轻重的表现之一是 "受够了"（надоел）运动，宣传普京不应该在2018年竞选。这一组织并没有引起俄罗斯民众的注意。
然而，尽管 "开放俄罗斯 "的规模不大，取得的政治成功也有限，但它还是受到了相当的压力。在克里姆林宫出台法律，为认定 "开放俄罗斯 "为不受欢迎的组织奠定基础后，执法机构对其活动人士施加了很大压力，其中一些人（2017-2018年来自俄罗斯各地的约50人）被指控参加了一个被禁止的组织（该组织的网站被封锁）。检察官根据该组织的成立文件，提到了 "开放俄罗斯 "的英文名称："Open Russia Civic Movement"。这个总部设在英国的组织从未真正存在过。由于上一个组织被裁定为“不受欢迎”，人们决定停止其活动，注册建立一个新的组织，但司法部一再阻挠这样的尝试。
一个非正式的 "开放俄罗斯 "运动，即Otkrytka（2019年至今）。其是前一个 "开放俄罗斯 "的继承者。它不进行重大的公共政治活动（如抗议活动），但发展了重要的媒体资源——MBKH传媒和Open Media，以此为俄罗斯民众提供替代性信息来源。对于检察机关来说，旧的 "开放俄罗斯"（2014-2019）从未解散，现有的运动与英国 "开放俄罗斯公民运动 "有关。
英国开放俄罗斯组织（Otkrytaya Rossiya）。该组织由注册地址在美国的现代俄罗斯研究所（the Institute of Modern Russia ）于2015年11月在英国成立。据代表阿纳斯塔西娅·舍甫琴科出庭的律师谢尔盖·巴达姆申说，这个组织前段时间已经被解散。现代俄罗斯研究所由帕维尔·霍多尔科夫斯基（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之子）创建。这两个组织在2017年被贴上了“不受欢迎”的标签，其活动被禁止。
当局认为这次论坛是为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利益而组织的政治会议，霍多尔科夫斯基正在为国家杜马选举做准备，并制定支持的候选人名单。克里姆林宫明确表示，任何想得到霍多尔科夫斯基相关组织支持的人，不仅会面临政治压力，还有可能被刑事起诉。然而，当局显然也缺乏起诉此类案件的法律工具，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更多的措施来打击外国代理人和那些与不受欢迎的组织有关的人。看来，政权在未来还可能发起针对 "开放俄罗斯"和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有关的媒体的行动。
克里姆林宫和体制外反对派
据俄罗斯广播公司援引莫斯科市长办公室的消息来源称，拘留论坛参与者的行动是由联邦安全局监督的。一位消息人士说，这种行动的所有责任都已移交给安全部门。显然，其目的是为了在国家杜马选举前恐吓体制外反对派。
有趣的是，差不多同一时间，《金融时报》援引一位经常与普京见面的克里姆林宫消息人士的话说，近期对亲纳瓦利内的抗议活动的反应非常严厉。但是，该消息人士补充说，“来自[普京]身边的强力部门正施加比以往更大的压力，已经很难抵御......。你不能忘记，普京曾是克格勃的一员，他是那个体系的产物，内心深处永远会像那个体系一样思考”。对这样的言论应持谨慎态度：在现实中，政权的内部人士不敢和外国记者这样说话。这些所谓“消息人士”可能反而会与克里姆林宫合作，以表达对强力部门的职权范围的不满。
R.Politik以前曾指出，与体制外反对派打交道的所有工作都交给了联邦安全局。联邦安全局同总统办公厅也进行密切协调。总统办公厅负责内政问题的官员安德烈·亚林是日常工作中同联邦安全局对接的关键人物。他与基里延科和国务委员会部门负责人亚历山大·哈里切夫（他负责监督大多数政治进程：从政党到选举）关系僵硬。一位接近克里姆林宫的消息人士告诉R.Politik，亚林代表联邦安全局参与一切与国内政策有关的刑事诉讼，尽管他决定的不多。基里延科是另一个影响力中心：他不仅与普京关系热烈，而且还掌管着大量的财政资源。但基里延科不能质疑联邦安全局的做法，而且经常喜欢置身事外。这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对抗议者和反对派领导人的起诉变得愈发自作主张和不加区别。
联邦安全局的工作依靠内务部的所谓E中心(致力于打击极端主义)展开。该中心提供了计划参加论坛的人员名单和他们在社交媒体上的活动数据。据“亚博卢”党在圣彼得堡市的市议会议员鲍里斯·维什涅夫斯基介绍，E中心正在搜罗被怀疑同情体制外反对派的不可靠公民名单。为了识别这些人，中心对他们的社交网络进行追踪，并要求提供更多信息，以了解那些喜欢未经批准的集会或由体制外反对派撰写的帖子的人。市议员尤利娅·加利亚米娜说，社交网络VK向调查委员会提供了那些喜欢她的帖子的人的手机号码、电子邮件和IP地址。记得加利亚米娜此前已因为多次违反有关集会的规定被判处两年缓刑，这使得她无法参加国家杜马选举。此外，检察院要求加利亚米娜所在的市议会剥夺她的市议员资格（因为她有犯罪记录）。对这一问题作出决定的会议将于3月25日举行。
克里姆林宫多年来一直忽视地方自治层面的政治，这一层面已成为反对派仅有的政治活动空间。因此现在当局决心解决这一问题。上文提到的莫斯科市长办公室内的消息人士正试图将市政论坛事件的责任向上推卸。有些人认为这可能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但实际上似乎市长办公室甚至没有被告知解散论坛的计划，这还造成了莫斯科市政府和联邦当局之间的紧张关系。另一方面，总统办公厅和联邦安全局对索比亚宁允许体制外反对派继续举行这次集会表示不满。在地方上，当政府不希望非系统反对派租用房屋时，非系统反对派往往就会在这个问题上遇到麻烦。索比亚宁也被要求采取类似的做法。
对于克里姆林宫的内政官员来说，随着国家杜马选举的临近，他们将进一步深度参与到更强硬的政策中去，并与联邦安全局一起发挥更积极的作用。虽然联邦安全局和E中心负责监视和起诉的所有方面，但总统办公厅内政团队将不得不在制度问题上更具创造性：他们要提出新的想法、倡议和法律，减少公众批评的空间，加强起诉批评者的工具。这也关系到不受欢迎的组织法的实施。
R.Politik曾撰文指出，目前杜马正在通过一项有争议的法案，该法可能会在选举前影响体制外反对派。如果该法案生效，所有对独立观察员的培训将不再合法。克里姆林宫希望垄断所有此类活动，内政团队正在为未来的观察员准备一个集中培训计划（目标是在全俄培训约20万名观察员），这些观察员将在投票站代表体制内政治力量。然而，据生意人报报道，克里姆林宫决定禁止俄共和“亚博卢”党派代表参加观察员培训，因为这些党派，特别是它们的一些地区支部，现在被视为过于激进。新法案可能成为阻止部分政治势力培训独立观察员的工具。
克里姆林宫密切关注体制内反对派，寻找其同情或与体制外反对派合作的迹象，这些反对派大多与纳瓦利内及其地区总部有关。最突出的例证是，法院对参加1月23日和30日支持纳瓦尔内的集会的人处以罚款。与集会相关的法条正被广泛应用。在俄罗斯全国范围内，有数千起案件被处以罚款（其中仅莫斯科就有5000起）。但那些体制内反对派收到的罚款金额最高。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他们必须远离纳瓦利内。除了行政处罚，如果180天内三次违反相关法条，就可能被刑事起诉和判刑。
3月5日，囚犯权利监督机构莫斯科公共监督委员会（ONK）投票决定启动驱逐著名活动家玛丽娜·利特维诺维奇的程序。正式理由是，她在一次电视采访中透露了被关押的反对派政治家阿列克谢·纳瓦尔尼的反腐败基金会的律师柳博夫·索博尔的信息。索博尔目前被拘留，罪名是违反防疫限制措施，公开呼吁举行未经批准的集会支持纳瓦利内。利特维诺维奇说，对她的排斥是政治性的——因为她经常访问莫斯科的莱福尔托沃拘留中心，并为被关押在那里的人伸张权利。强力部门一直希望剥夺她的地位，但即使联邦安全局是驱逐利特维诺维奇的主要倡导者，负责监督人权活动的总办也肯定参与其中。一位接近克里姆林宫的消息人士证实，总办参与了决策，联邦安全局的恼怒不是决定性因素。就像市议员尤利娅·加利亚米娜可能被驱逐一样，如果没有总办的参与，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内政团队还负责互联网政策和寻找理由向反对派媒体施压。3月19日，警方突袭了 "开放俄罗斯 "和MBKh传媒在莫斯科的办公室。律师谢尔盖·巴达姆申说，这些搜查与下诺夫哥罗德的活动家米哈伊尔·约西列维奇的案件有关，他在1月份因被指控与 "开放俄罗斯 "合作而被捕。
对内政团队来说，最重要的目标之一是让体制外反对派远离选举活动。正如R.Politik之前曾经指出的那样，今年国家杜马选举的最大挑战是避免2019年夏天的政治危机重演。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克里姆林宫将试图剥夺体制外反对派活动家的参选权，这凸显出正式禁止他们登记为候选人的必要性。这就是为什么所有针对纳瓦尔内团队的刑事案件是由联邦安全局和总统办公厅内政团队同时负责。对总统办公厅内政团队来说，便利之处在于，现在是强力部门承担了所有“脏活”，并为体制内候选人扫清障碍。
在支持纳瓦利内的抗议活动之后，许多与纳瓦利内有联系的活动家目前仍然被软禁。最初，纳瓦尔内的同伙被指控在疫情期间违反防疫规则。然而，调查委员会最近又以煽动民众上街和威胁公共秩序为由重新进行了指控。3月16日，检察官要求法院将纳瓦尔内团队成员的拘留时间延长至6月23日。很可能再延长几次，至少到国家杜马选举结束。如果在9月前没有被判刑，他们仍有权利参加国家杜马选举，但被拘留将使他们实际上无法参选。
对自由派反对派和媒体的压力正登峰造极。它的目的不仅仅是孤立或剥夺反对派的政治权利，而是要摧毁他们。而这又是一项需要政府各部门参与的政策，不再是强力部门的专属责任。俄罗斯当局的反应正变得更加 "集体化"。他们的目标是任何与两个主要敌人：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纳瓦利内有任何关系的人。无论是活动、集会、选举计划、媒体资源还是支持。很明显，该政权正在从 "行政措施 "转向大规模和不分青红皂白的刑事起诉。这也意味着，对于国家内部认为这种做法是一种过度反应，希望可以采取更温和措施的人来说，未来将变得更加困难，甚至是危险。
翻译 || 辛 烨
来源 || R.Politik
图片 || 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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