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佩尔采夫：俄“主战派”精英所谋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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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独立记者，资深内政评论员安德烈·佩尔采夫在俄政论网站Riddle刊文，对俄政权中的“主战派”精英进行了解析。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飧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自俄罗斯出兵乌克兰以来，俄罗斯的精英阶层被分为三大群体，表现出对战争的不同态度。其中最大的群体是 "沉默派"，它代表了大多数联邦中央高级官员、国营企业和国家相关企业的负责人。他们意识到战争的灾难性经济后果，但却无法挺身而出。还有一小部分人属于 "和平派 "，他们的代表是在叶利钦时期崛起的寡头，包括阿布拉莫维奇、杰里帕斯卡、弗里德曼和弗拉基米尔·利辛等，他们呼吁结束战争。而主张冲突升级的"主战派 "则是他们中“音量”最高，也最引人注目的。
主战派的代表是车臣共和国领导人卡德罗夫、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国家杜马主席瓦洛金、俄罗斯航天局局长罗戈津、“统一俄罗斯”党总委员会书记图尔恰克和商人叶夫根尼·普里戈津。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阿列克谢·格罗莫夫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格罗莫夫不是公众人物，但人们可以通过观察他身边的人，如RT的主编玛格丽特·西蒙尼扬和她的下属，了解他的信仰，这些人都持有极端鹰派的立场。主战派并非一个有着等级制度的组织，这些人相互之间要么没有关系，要么相互排斥，如瓦洛金和图尔恰克。尽管如此，主战派的代表人物在俄罗斯的权力金字塔中都占据着类似的位置，他们携手追求同一个目标，对象只有一个——普京。这个派别值得仔细研究的原因还在于，无论普京政权是否存续，这些人显然都希望能够更上层楼。
主战派用语言和行动证明了其好战性。在公共领域最激进的代表是卡德罗夫和图尔恰克。这两位政治家都曾造访乌克兰。卡德罗夫会见了参加战争的车臣战士，而图尔恰克则在乌克兰城镇和村庄挂起了俄罗斯国旗和胜利旗帜。两人都没有回避对战争的评论，而且都批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过于优柔寡断。卡德罗夫和图尔恰克可以说都是主战派的先锋，他们毫不犹豫地攻击主和派和沉默派的成员，无论他们的地位或级别如何。除佩斯科夫外，总统助理、与乌克兰谈判的俄罗斯代表团成员弗拉基米尔·梅津斯基也曾遭受过这一派好战分子的攻击。
该党在媒体上的存在由梅德韦杰夫、瓦洛金和罗戈津保证。他们定期发表公开声明，从某种意义上说，为俄罗斯精英阶层的自我表达的新风格定下了基调，表明他们成为了自愿的宣传员，总统麾下的御用小丑。罗戈津、瓦洛金和梅德韦杰夫的演讲在社会上煽动了反西方情绪。它们是对普京立场的进一步强化。因此，普京觉得自己可以加大赌注。政权的媒体监管者格罗莫夫也采取了类似的行动，但他并没有自行其是。一些电视台主持人和RT的主编西蒙尼扬都在呼吁战争升级。
野心很大，希望很小
主战派的成员有几个共同的特征，这些特征在很大程度上预先决定了他们的行为。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在职业生涯中达到了天花板；他们在某一时刻停止了纵向晋升，只在横向移动。在战前，他们只能去向那些外表光鲜实则无足轻重的职位，被剥夺了决策权。
主战派成员之一、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就是这种模式的典范。2012年，他从总统变成总理。2020年，他又从总理变为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这是一个迄今尚未明确的职位。在2021年的国家杜马选举中，梅德韦杰夫也未能获得议长的位置，这一尝试被普京本人阻止。现在，按照战前的标准，这位安全会议副主席正顺风而行，可能再次成为总统的宠儿，成为普京可能留给俄罗斯的那种鹰派。
卡德罗夫则受困于行政等级制度。一方面，他害怕离开车臣领导人的职位，因为他在那里可以自由支配。另一方面，他显然不介意在某个联邦执法机构中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他在联邦一级的职业发展一直受到沉默派的阻挠，其中许多人直接参与了车臣战争。在普京眼里，卡德罗夫获得了一个新的地位，那就是一个上了前线并漂亮地完成了自己角色的战士。在这一背景下，强力部门的想法可能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战前，图尔恰克的职业前景很暗淡。有传言说他可能会调任圣彼得堡市长，这或将成为他职业生涯的顶峰。开战后，他用咄咄逼人的言辞装扮自己，并真正去了前线。从他的举止来看，图尔恰克显然期望得到晋升，也许是总办第一副主任，甚至是主任的职位。
战前，国家杜马主席的职位被看作是瓦洛金职业生涯的高峰。他在那个位置上如鱼得水，能够根据自己的需要调整杜马机构，并使统俄党处于控制之下。然而，2021年春天，出现了这一职位出现了其他候选人，即梅德韦杰夫和前副总理阿列克谢·戈尔杰夫。瓦洛金由于晋升被冻结而保住了职位，但他的作用被大大削弱了，而且在战前也没有进一步晋升的前景。
俄罗斯航天局局长罗戈津的职业生涯也出现了停滞。在此之前他曾担任副总理。在副总理之前，他曾是俄罗斯驻北约的常驻代表。罗戈津已经陷入了同一级别的无限循环当中。
其他一些人，如被称为“普京的厨师”的商人普里戈津，也被吸引到前线。尽管坊间流传着他几乎无所不能的神话，但其实际影响力相当有限；他与国家机构和国有企业签订了一系列清洁服务合同，并向学校供应食品。据称由他监管的私营军事公司（普里戈津本人否认）参与了非洲和叙利亚的冲突，并于2014-2015年在顿巴斯作战。此外，普里戈津还控制着一些媒体机构。他相当有影响力，但不像普京身边的商人那么有影响力。他现在要去顿巴斯，希望能增强自己的威信。
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传媒管理者和前总统新闻专员格罗莫夫也已经达到了他在等级制度中的上限。
此外，主战派的成员在财产方面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他们的资产不是很可观，尽管他们显然非常富裕，这一点在反腐败基金会对梅德韦杰夫、罗戈津和瓦洛金的调查中得到证明。
主战派人士表现出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是他们的野心。上述所有的政治家和官员都渴望得到晋升或扭转下滑的趋势。这一关键特质与他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密切相关。与沉默派的成员不同，主战派的代表积极追求自己的利益，并大声疾呼，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最后，追求在公众面前的曝光率也是他们的典型行为。瓦洛金和罗戈津曾一度是相当成功的公众人物和政治家。而他们的事业主要是靠宣传来实现的。梅德韦杰夫在担任总统和总理期间享有很高的曝光率。普里戈津相当娴熟地将自己的公众形象塑造为 "灰色红衣主教 "和极端爱国者。图尔恰克也努力成为一个公众认可的政治家。这就是主战派的声音如此响亮的原因。
新的人物逐渐开始加入主战派，他们曾经保持沉默。例如，最近，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内政团队负责人谢尔盖·基里延科大谈 "纳粹主义"，并访问了顿巴斯。这标志着又有一个成员加入了主战派，但这远非结束。
双赢游戏
主战派的成员正在玩一个双赢的游戏。无论俄罗斯未来的政治局势如何，他们要么保住自己的职位，要么被提升（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他们会保住自己的席位或被降级）。
对主战派来说，最好的情况是敌对行动进一步升级，俄罗斯或其代理人（即顿涅茨克和/或卢甘斯克）夺取乌克兰的部分领土，并宣布 "胜利"，承认那些为 "胜利 "做出贡献的人。战后，系统将不可避免地进行重组，晋升程序将被恢复，那些走到（军事或宣传）前沿的政治家和官员将获得新的机会。普京显然处于好战的情绪中，那些与他的情绪产生共鸣的人很有可能赢得奖品。
在第二种情况下，即停火和俄罗斯军队撤回到事实上的战前阵地，主战派的成员也不会失去晋升的机会。普京的观点无论如何不会改变，即乌克兰是反俄的，北约在威胁和包围我们。公开坚持这些观点的政治家仍将享受总统的宠爱。此外，这些好战派总是让普京看起来是俄罗斯政府和整个俄罗斯“唯一的欧洲人"。普京和他的近侍过去总是与个别俄罗斯官员和议员的激进言论保持距离。通过创造一个激进的背景板，使普京看起来像一个和平缔造者，也可以获得回报。
第三种情况是普京卸任总统，与乌克兰实现和平，俄罗斯政权逐渐民主化，但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大。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在最高领导层成员不被清算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也为主战派的成员打开了机会之窗（如果主战派被追究责任，沉默派也不会幸免）。社会上有反对意见的部分人倾向于原谅别人的罪过。一些政论作家、政治分析师和记者这些年已经设法改变阵营，但他们的意见对并不忠于当局的受众来说仍然重要。如果前统俄党的政治人物公开与党决裂并作为反对派候选人参选，俄罗斯人就会投票给他们（例如，原先统俄党旗下的叶夫根尼·乌拉绍夫赢得了2012年雅罗斯拉夫尔的市长选举）。公开放弃自己言论的主战派成员（前提是社会还记得这些言论）很可能会得到宽恕，并获得继续其政治生涯的机会。由于主战派由经验丰富的政治家组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有机会继续从政。不难想象，瓦洛金或将领导一个温和的保守派政党，罗戈津可能主持一个右翼民族主义政治项目，而梅德韦杰夫将重拾他以前的自由主义抱负。西方制裁的问题也可以得到解决。沉默派和主和派的成员都在制裁名单上。如果这些限制被取消，那么对所有没有直接参与战争和发号施令的人来说，这些限制很可能会被取消。如果不取消制裁，那么同样地，每个人都将留在名单上，无论他们是否曾发言赞成冲突升级。
因此，成为主战派的成员对一些俄罗斯官员和政治家来说非常有利。但必须牢记的是，他们是为了个人利益，而不是为了整个普京政权的利益，更不是为了国家。战前，瓦洛金和梅德韦杰夫的事业正处于衰退期，图尔恰克的事业也到了天花板，而进一步的冲突升级则翻转了规则，给了他们发展的空间。当然，如果他们每个人都在战前的旧体制内得到晋升，他们可以支配的资源就会多得多，但主战派的成员没有得到这种机会。在这个意义上，升级是好战的政客们手中的工具。他们已经把普京逼到了绝境：只要俄罗斯人支持战争或对战争漠不关心，总统就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如果主战派提高赌注，他也必须提高赌注。
从某种意义上说，主战派增加了第三种情况实现的机会。敌对行动的持续导致的经济状况越差，人们的不满程度就越高。对俄罗斯来说，冲突的升级不是好兆头；战争越持久，重建受制裁的经济所需的时间就越长。主战派似乎是一个为其成员谋取私利的派别，但他们的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是相悖的。从战略角度来看，主张冲突升级的极端爱国者最终走向了他们的反面。
原文题目：What is the Russian party of war like?
原文出处：https://ridl.io/en/what-is-the-russian-war-party-like/
翻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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