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南大 | 对死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着？
每个人都活在历史中，历史投射到一千个人身上，就有一千种样子。
小说集《幻化》收入日本第一次战后派文学家梅琦春生的三部代表作——《樱岛》《幻化》《日落处》。三部小说中，《樱岛》和《日落处》是严格意义上的战争题材作品。《幻化》虽然是战后题材作品，但是故事跟随主人公跨时空的记忆展开，是战争题材延长线上的作品。三部小说变幻着人称、时间、背景，讲述了三个不同的故事。
与《群山回唱》中那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浩劫和撕心裂肺潸然泪下的骨肉分离家国悲歌不同，梅琦春生笔下的战争并不着重于突出战争本身的惨烈，也不在意结果如何。若是随意翻开一章，甚至很难发现这是一部战后派小说家的作品。但书中个体细腻的情感与思考，字里行间弥漫着的对生死的别样顿悟，又处处可见战争的影子。
《幻化》或来自作者对即将降临的死亡的预感，或源于作者重燃的向死而生的欲望……字间中没有给出答案，只等读者回味。
抛开一切宏大初衷和慷慨激昂，战争于活下来的人而言，不过是人生旅程中别样的一章。多年后故地重游，白云苍狗，换了人间。
“大街上擦肩而过的人流，谁都不知谁的名字。”
《幻化》选段
吉良兵曹长注视着我，眼睛里突然露出凶光。不能退缩。放自然。我这么想着，回看着吉良兵曹长的眼睛。
“不需要训练。肉搏战。村上兵曹，你身在水上特攻基地，连这点精神都不明白吗?”
“与其命令他们去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挖完的山洞，不如训练他们。这就是我的看法。”
我觉得自己热血沸腾起来，说话也很用力。吉良兵曹长猛地站起来。他隔着桌子气势汹汹地说道：
“绝对不要评论我的方针，村上。不用废话。”
无法言表的悲伤顿时袭上我的心头。我感到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在往下沉。我挺起身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吉良兵曹长的眼睛。吉良兵曹长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敌人登陆的话，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我不知道。”
“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也许能赢。不过——！”
“不过什么？”
“在吕宋岛，日本也输了。在冲绳岛也全军覆没。是赢还是输，不到时候不好说——”
“好！"
吉良兵曹长打断我的话，高喊起来。和野兽的叫声毫无二致。他的视线犹如玉珠散发看可怕的光芒，从正面向我射来。
“敌人登陆的话，我要用这把军刀——…”
他用一只手狠狠地拍打刀柄。
“我要对着胆小退缩的混蛋，一个个砍掉他们的脑袋。村上。左一个，右一个，砍掉那些混蛋的脑袋。明白不？村上。”
我不由自主地想要起身。坑道入口，刚才的那个士兵的身影闪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走近我们。他双脚并拢，挺胸，恭恭敬敬地敬了一礼，随后语气清晰地说道。
“中午的广播，是结束战争的诏敕。”
“什么!”
我双手支在桌上，弓着腰，情不自禁地喊起来。
“是结束战争的诏敕。”
剧烈的战栗从头顶传到指尖上。我觉得自己支撑在桌子上的右手开始打战。我转脸注视吉良兵曹长。他面无表情，嘴唇微颤，似乎要和我说什么，但没开口。他倒在凳子上。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泪珠滴了下来。我转向士兵。
“行了，马上去密码室。你先去。”
我离开桌子。因为过于兴奋，我脚步踉跄。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在我的胸口四散。我走向挂着上衣的床铺，后背直觉有个身影，我转过身去。
暗淡的灯光下，吉良兵曹长双手支撑在军刀上，坐在木纹纵横的桌子前，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墙壁。桌上的酒杯已经喝空了，四周寂静无声。最深处的发报室，被黑暗吞噬了。
延伸阅读
《幻化》
[日]梅崎春生 著
赵仲明 朱江 译
ISBN 978-7-305-22246-7
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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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unsplash，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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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巩
『小南时光』主播责编 | 马飞羽
文编 | 王雨禾
指导 | 逸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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