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 在某一天我们终将彻夜长谈
爷爷前天出院了。
三周前，爷爷因为肺囊肿紧急入院。三周过去了，那个慌张的黄昏依然停留在我的脑海里。现在想来，整个过程似乎是在瞬间发生的，意外来得突然，突然得甚至都没有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
那天的晚饭，冷清得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妈妈一直在说爷爷的情况，我始终没有说话，只觉得来得突然得不真实，直到妈妈最后说了一句：“希望你爷爷这次也可以挺过来。”
我的眼泪霎那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用力向上看、不断往嘴里扒饭，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在眼泪要落下的那一刻，我倏地站起来，捧着一碗白米饭离开了餐桌。站起来后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走得离妈妈远了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我应该没坐多久，可我想到了很多东西，想到了爷爷教了我什么，想到了去年冬天的一顿晚餐。那顿晚餐是大爷爷——也就是爷爷的哥哥——请我们吃的，窗外寒风瑟瑟，羊肉店里却氤氲着水汽，看不清玻璃窗上贴的大红福字。那日临近新年，离小年夜不过几天，大爷爷邀请了我们一家，小小的方桌边我们勉强挤下。
其乐融融，却并不完满。因为小年夜是大奶奶的忌日。
以前，我从不觉得死亡和离别很近，直到爷爷辈的长辈开始相继离去时，我才忽觉心惧。
在许多长辈离我而去后，我曾仔细观察过爷爷奶奶的样子，我不知道我都感到害怕时，爷爷奶奶会是怎样的心态。那顿晚餐离爷爷上次突发脑梗抢救回来也不过几个月，而离大奶奶去世大概已有两年。
话题就这样不知不觉而又自然地转到了生死上，我如鲠在喉，只埋头喝汤。令我意外的是，大爷爷却并不如何悲伤与沉重，他笑呵呵地吹嘘当时要不是他果断决定用药，爷爷现在就瘫在床上了。爷爷不服气，奶奶却捧他的场，气氛活跃得像是在讲什么轻松愉快的事。
他们讲了很久，从一个遥远的年代慢慢拉到现在，绘声绘色地描述，有紧张的、艰难的、令人唏嘘的……他们讲大奶奶的故事，讲逝去的兄弟姐妹，讲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等到妹妹不知道爬到哪里去玩时，他们好像终于来到了一个小结的当口，看着我说：“长这么大了啊。”
就在方才，网易云给我推荐了一首歌。
是RADWIMPS为所有与疫情威胁作斗争的人们写的《Light The Light》。歌词里写：
“在某一天我们终将长谈彻夜
聊起这段我们共同经历和拥有过的岁月
拭去眼角的泪水抚平累累伤痕
只留下你眼波间流转的笑意
在某一天我们终将彻夜欢歌
致我们并肩走过的坎坷旅途
在一同把酒言欢之前带着温柔和坚强
我们一路同行 患难与共”
那个冬日新年氤氲水汽里的团圆饭，便是如此。几日后，当一切秩序恢复正常后，那些在路上谈笑风生的我们，也将会是如此。
疫情爆发至如今已有两三个月，还记得春晚那日我们的惊慌与失措，犹如那个黄昏里无法控制自己的我，对忽如其来的疫情还没来得及防备，情绪达到难以控制的顶峰，凝结成了一个城市无法忘记的悲痛回忆。
那段日子里，死亡病例的数字一个个爬升，这背后许许多多个破碎的家庭，还有数不清的慌张与绝望。这是一个城市和国家的伤痛。
而如今，我们看到治愈病例的数字迅速爬升，原本满载的医院已经接连开始他们的“休假”。我们欣喜地看到国内的疫情地图在慢慢地白回来。
正如译者肖蕊读里尔克诗歌时的感发——“在路途之中，我们曾与万千死者一同跋涉，与他们擦肩而过，不同的是，他们已经走到了终点，而我们仍将继续前行。”“作为侥幸留下来的人，愿以哀悼，以纪念，将我们与他们在生与死之间相连。”
我们将继续前行，走到那个能够为彼此拭去泪水的日子里，在某个彻夜长谈的夜晚里，“聊起这段我们共同经历和拥有过的岁月”。
那碗大红福字映衬下的羊肉汤，味道真的很好。
情书 | 今日立春，只想祝你平安喜乐
沈华琪
南京大学出版社南大悦读项目组
南京大学创新创业与成果转化工作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