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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朐】人在病途

2016-07-27 朱林明 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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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代亲。母亲离开淄川来临朐,照顾小女整整十四个月,从无一句埋怨。每次妻子和我下班回家,母亲总是笑脸相迎。于是,我喝醉般迷糊地认为,母亲身体强壮,心情大好,岁月安稳,现实美丽。

直到母亲再也熬不住,和我说,她心慌胸闷、吃不进饭、喝不上水,有时候一天不吃不喝。妻子立即带着母亲去了医院,结果说,胃炎导致水饭不进,引起体力下降,进而引发心脏供血不足。最严重的,母亲竟然抱着小女晕倒过三次。最后一次,更是把孩子摔到了地上。一家人都怕了,病不看不行。

母亲在淄川的时候,逢病必定去姜家庄找一张姓大夫,效果奇好。张大夫在这里设点,每周三、周日坐诊,病人按照时间先后领号,每个号两元钱。早上四点,病人便来,直到天黑,络绎不绝。济南、青岛、烟台、山西等不少病人甚至不远千里驱车前来,这些车子紧挨着停靠到路边,蔚为壮观。每次看着这些各省市区的车子,我心里就想,这个世界上,多少人都行走在治病的路上,累?痛?急?烦?张大夫的诊所很简陋,他把脉看病写方,妻子照方抓药,一个病人也就十分钟。诊所的破墙上挂着几块金属牌子,一块写着“淄博市一级卫生室”;还挂满了锦旗,一面写着“驱魔入木三分,治病高人一等”。每次望着墙上的牌子和锦旗,我便得到了些许安慰,但愿每个病人都能找到济世良医。

张大夫治病救人,赚钱能力显而易见。没有人不羡慕,一些人太眼红,便绑架他,前后两次。听人说,绑他的人不骂不打,给他好吃好喝,就是要钱。张大夫再也不肯把电话号码告诉别人,整个村子,只有他的一个哥哥知道,外人从来要不到联系方式。我八十年代末出生,现在回想,刚记事时倍觉民风淳朴,现在……对于金钱,要取之有道,依靠诚信劳动和合法经营致富,这话一直写在高中思想政治教科书中啊。纵使张大夫医术高明,也治不好一些人的病,这些人吃喝嫖赌抽、打砸抢偷摸……他们奉行“富贵险中求”“要娼不要贫”“有钱能鬼推磨”……这厉害的社会转型综合症啊!

每每吃了张大夫的药,母亲倍觉舒适,便笃定地信他。学医的妻子有些不理解,妈,咱们都到医院检查了,拿的药有一部分和张大夫给的一样,再说,我们拿的这些药都是正规厂家出的,你心理作用是不是太强了,光相信张大夫?

辗转医院和药店,往返中医和西医,半月后,母亲仍觉不适。难为妻子了,她带着母亲检查了一圈,拿了不少药,母亲却觉得就是不如张大夫的好,总说不管用。不同年代的人啊,总是带着时代的不同印记。纵使妻子本科毕业,学医懂医,也说服不了固执的母亲!我在其间,煎熬、急躁,如果固执也算是一种病症,我愿意做那治病的药引子,即使被熬煮千万遍!只要母亲的病治愈,妻子的辛苦不会白费。

天降雨阻碍行程,病愈重不会等人。我决定,驱车带着母亲回姜家庄看病。妻子上班,我说,把孩子送到她姥姥家吧。临行前,母亲仍旧不舍,离不开自己一手拉扯起来的孙女。犹豫,犹豫,母亲拨通了在淄川父亲的电话,说,你现在去姜家庄找张大夫的哥哥要一下电话。母亲是想,直接给张大夫打电话,然后开车去找他,即使不是周三、周日也能把病看了,立即回来照顾孙女。刚下夜班躺下休息的父亲说,你先在那边吃点药看看,我这里下着雨,特别大,张大夫的电话根本就要不出来。

母亲急了,甚至有点生气。一急没法快看完病照顾孩子,二气父亲不关心她。她在电话里和父亲吵了起来。父亲还是骑着破自行车去了,走了一个多小时,浑身湿透,要电话无果,甚至求人家。我心里有些恨,恨自己,这么晚才发现母亲病得这么重;恨自己,看病这件事情都解决不了,“书生百无一用”。

送走小女,挨到周三,我把母亲强拉近车里,驶上了去姜家庄的路。好雨知时节,我希望这次的雨给母亲带来好运。小女在姥姥家很听话,一睡醒就闭着眼睛笑,知道人过去了,小嘴吧唧吧唧地动,把别人逗得哈哈大笑。在车里,我和母亲说起这些,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我愿意让母亲有好心情。我希望这样的好心情伴随母亲的一生,哪怕是在病途。

张大夫没来,因为天下雨。母亲眉头紧皱,一脸失望,接连问了好几个姜家庄的村民和前来看病的人,得到的答案都是这句话。那下午来不?不知道!我握着方向盘,觉得千斤重,

人的一生,面临着多少选择啊,方向盘在手中,但是方向在哪里?怎么有时候,向左不好走,向右走不通,往前走不动,退后回不去。

母亲奔向诊所后面的一户人家,姓韩。韩大哥,麻烦您把电话号码给我下行吗?我下午给您打电话,如果张大夫来了,我们就来看病。我们家实在是远啊。

我下午不一定有时间啊,我可能不在家。韩说。

韩大哥,您是很忙,您家里有人也行啊。

家里可能也没人。韩说。

我一点也不怨韩,人家平白地把电话号码给一个生人,而且是个生病的生人!换做我,我也不愿意。

母亲不放弃,直到开始求人家。我说,妈,下午不管怎么样,我都开车拉你来。

母亲不管我,让韩行行好。韩答应了,把号码写在纸上。

母亲捧着号码坐进车里说,下午,大夫不来的话,咱们白跑一趟,多花油钱。

我沉默了好久。对,你说的对,妈,人活着总是要有求人的时候!看病求人,很正常。

是,你还年轻,你别轻易求人,你要求自己,我老了,没本事了,我去求人。母亲说。

转眼吧,我工作到第六个年头了,挫了一些锐气,磨了一些棱角,还是不愿意求人,凡事,我说凡事,包括自己生病的时候。可自己不是能人,自助者有时候不能神助。

2015年元旦,我过得特别有意义——持续了一个月的感冒终于转成了肺炎。医生说必须住院。一连七天,每天挂8瓶白色、黄色液体。妻子既要挺着大肚子上班,还要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我,好在她就在这个医院工作。看病的路途艰难,躺在床上治病更熬煎!

期间,我接到一些人的电话。有人还是安排任务,他说:“住院这么多天了,该回来上课了。”我的心情很糟糕,好在父母一直在老家通过电话鼓励我,我阻止了他们来看我;好在我的几个学生,还给我打电话问病情怎么样。是的,我看见了人性中本质的一些东西。

身体的病好了,心病却落下了。妻子问,怎么你生病的时候,没人看看你?也是,同事或同事的父母有生病的,大家组织去看他,我没少交一分钱,没少买一份礼物。

我太年轻了?我生的病太轻了?我做人太不厚道了?我至今仍旧在问自己。以后,同事生病了,熟悉的我还是去看,不管有没有人来看我。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我也只是固执地相信,直到我不相信了为止。宇宙万物,我为蝼蚁;芸芸众生,我是百姓;纵使渺小,我也想谋求与人平等。在一些人看来,这可笑至极!政治地位有上下,经济水平分高低,文化修养看厚薄……人挤人,人踩人,人压人,哪有人和人!或许吧,或许吧,这个社会,总有一些平凡的人,靠着一如既往的认真工作、真诚生活、平等待人而平淡地、幸福地生活着,我愿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得了这个心病之后,我没有“今朝有酒今朝醉”。别人的是非,我选择闭嘴,更多的精力放在做上,甚至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工作,我想去看看更多的人和事是怎样的,能更快地形成一种博大的胸怀,这胸怀能容得下所有。我知道回报很少,不是傻是想看看自己的极限,想治好自己的心病。

这段经历后,我得到了一个结论:人在病途,不是走在生病的路上,就是走在治病的路上。我强化了一个认识:人和人之间总是有亲疏远近的,有些人是来听你课的,有些人是来给你评课的,有些人是来给你上课的。

不过,我们这几十年的一生,还是要热切地相信,是社会上的有些人病了,而不是社会上的所有人病了,也不是整个社会病了。生病的人,只要早早发现,好好治疗,总会好起来的,不管是身体生病还是心理、脑袋生病,都是这样。

当天下午三点半,母亲给韩打电话。我们再来姜家庄,见到了张大夫。

把脉,看舌苔,询问……张大夫叮嘱:“别再着急上火,心里不要想着太多事情。只要你不着急,你的病就减轻很多。”我也附和着,妈,都是做奶奶的人了,千万别再想不开一些事啊。

都是这么说,谁能做得到?正是因为做了奶奶,操心受累才更多。旁边的一位看病的阿姨说。

就是,哄孩子就像坐监狱啊,那个累吧,说不出。另一位阿姨说。

善待母亲。天下的孩子啊,记着吧。

刚打起火要走,母亲说,停车。她跑到路边上,对着一个在给生菜拔草的老人喊,谢谢啦,韩大哥。

母亲小心翼翼了一辈子,还要一步一步地坚持下去,她比我纯粹,比我能撑,比我强太多。

终于起步,母亲说,停车。她说,你也让张大夫看看,你总是拔罐,跟他说说。

我没有反抗,按照母亲说的去做。

张大夫给我的诊断是,血液循环不太好。我说,胃这里不太舒服。

浅表性胃炎,去医院的话做胃镜也是这个结果,你才28岁的小伙子,没事,吃点中成药吧。

回家的路上,不,应该是看病回来的路上。母亲很坦然,她见我没多大的事情,就很放心,仿佛不是她看病,是我来看病。

父亲说服母亲,吃了好几只鸡,她恢复得不错。

这辈子没在吃上一次性花这么多钱啊,这真是享福了。你爸没舍得吃一口,鸡肉全让我吃了。夫妻齐心,就能断金,我便放心。

返回临朐,抓紧去看小女。她舌头上起了一个大白泡,吃喝受阻。原来可乖可爱,现在经常发脾气。谁也不怪她,一个十四个月的小孩,她难受却不会准确地表达,太可怜人!

小女扎牙稍晚稍少,四颗小牙中看不中用。于是,我们经常嚼东西给她吃。我怀疑是大人口腔病症传给了她。儿科大夫说,这只是一种诱因,最近流行的婴儿病有这样的。

拿了喷剂,甜中带苦,小女一尝便哭。我便去吻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焦躁地说不出一句话。妻子比我耐心,她抱着闺女,和闺女说,羊羊最乖了,喷药的时候就是有些疼,但是喷几次就全好了,羊羊就再也不会疼了,羊羊最坚强了。

这些话竟然起了作用。这么小的孩子啊!我佩服妻子,佩服小女,人在病途,她们比我强。

就在开车去找小女的路上, 46 32736 46 15287 0 0 3304 0 0:00:09 0:00:04 0:00:05 3304手机响了。妻子挂了电话说,你的一个同事叫xxx,现在在青州住院,几十天了,高温不退,却不能确定是什么病,说是一起去看他,问你去吗?

一路无语。我专心开车。

晚上,我给打电话的同事发信息:小女生病,需要照顾,青州难去,花钱算我一份。事后,我交了70块钱。但愿他早些好起来,就像这个社会的其他病人一样,快点好起来。

同事体检的时候,他还说一切正常。怎么忽然如此?我由此看我自己,再不锻炼的话,身体状况也是不好。

最近的整整一年时间吧,我把很多的下班时间用在了伏案读书和写作上,什么书也读——大部头的书、期刊、报纸,什么样的文章也想捣腾一气——政治论文、文学文章、学校领导讲话稿。不觉间,脖子已经僵硬,真是只能45度角看天空了——头都不能全部抬起来了!

什么都想去做,身体却不行了!纵使发表过万篇文章,又如何?接下来,我要在工作之余,把锻炼身体看得重一些。为了一个稿子,我时常一天两餐、偶尔一天一餐,现在看来真没有必要。不会预防疾病的人,当然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网上那张转发百万次的照片,一个男人,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为孩子撑着雨伞,自己却湿透了。网友说他,用强壮的身躯,一边担着事业,一边担着家庭。我羡慕他!也羡慕他的孩子有个好父亲!

母亲身体好转,就提出要回来把牙镶上。

哦,我都忙忘了,陈牙医早在半月之前就通知我,母亲订制的牙齿到了。

躺着的母亲满嘴是血,我紧张得牙根难受。

你也让陈大夫看看吧,你的牙不是经常出血吗?

这一次先不看了,我把你送回淄川好好休养身体吧。

回去后,父亲新换了纱窗、纱门,买了儿童专用的花露水、沐浴露、洗衣液,屡次催促母亲把羊羊抱回去。

我和你爸简直疯魔了,睡着睡着就醒了,醒了就找羊羊,找不到就急得慌。我来把她接来吧。

没等成行,三叔给我父亲打电话,说我爷爷病了,50天吃不进饭去了!

父亲连夜调班,赶到爷爷身边,辗转两个医院,让爷爷住下了。他一连照顾了几天,领导不太愿意了,再旷班就走人!

母亲非要自己坐车去,替换父亲。恰逢修路,她要颠簸五个小时,换三次车,才能找到爷爷。

我回淄川,再次把母亲推进车里。

爷爷躺在病床上,77岁的他操劳了一辈子,没上过学,却做了多年的大队会计,就靠着一个苦学,把算盘打得一个流。他种地是好手,庄稼丰收,蔬菜好吃,我都是带皮吃他种的西瓜,又脆又甜!他还是一个好石匠,就用锤子和钳子,把一块顽石,凿成好看耐用的蒜臼子,和村人开山批石,筑起水库大坝,为我爸、二叔、三叔建起结婚新房。他也是一个好木匠,大锛抡圆了往脚下砍,转眼木材被修理得溜直,吓得我一身冷汗!一个星期前,数十天吃不进饭去的他还在锄地!

爷爷瘦了,尤其是肚子,塌下去一个坑!他握着我的手问,孙媳妇好吧,羊羊好吧,我种的西瓜都熟了,特别甜,一碰就炸,你回去拉一车吧。

爷爷,您先别挂着西瓜了,孙媳妇和羊羊都好极了,您就先把身体养好就行!

77年不停操劳,50天吞咽困难,现在的爷爷得是什么心情!

爸,我爷爷什么病啊?确诊了吗?

确诊了。你看看报告单吧。

“食道贲门部钡剂通过受阻,示长约4.4cm狭窄段,局部黏膜破坏中断,管壁僵硬,上端食管明显扩张,未见其它异常……临床诊断:食管癌。”

癌症?食管癌!我脑袋嗡嗡响,一直觉得癌症距离自己特别远,现在却在身边!

怎么治?

医生明天说。

两个方案,其一:手术,切除狭窄段,换上一根管子,年龄大,风险大;其二:保守治疗,每天烤病变部位,配合注射,风险小。两个方案,花钱都不少,医院倾向第二种,你们家属商量下吧。医师说得很是恳切。

哪个活得时间长,就用哪一个,我们一起凑钱。兄弟三人拿定了主意。

我将要离开的时候,看见爷爷的病床边围着很多人:父亲、母亲、二叔、三叔、二爷爷家的大叔、大姑、大姑父,他们不吵不闹不埋怨,轮流给爷爷扇扇子。原谅我敏感的泪水!

我就说,这个社会一定有感人的点,这些点能治疗心病!围着的这些人,给我树立起榜样,让我知道,怎么做好父亲、做好儿子、做好社会人。

妈,你照顾好自己,吃饭、睡觉必须注意,别没照顾好我爷爷,你身体再难受!

放心吧。我多照顾你爷爷一段时间,等我身体撑不住了就和他们说。

为什么多照顾?每家人照顾的时间不是应该一样吗?

别说了,你爸是老大。多照顾些是应该的!

我沉默,也害怕,更担心。

开车回临朐的路上,我把车速放得很慢很慢,我脑袋装了太多的内容,关于生病、看病、治病……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其实也走在病途。人总是有生老病死的,可这些真正落实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甚至自己身上,该如何去应对和承担?

人要是能倒着活就好了,老年到青年再到少年最后到婴儿。那样,人生到底是怎么样的,如何应对人生道路上的大事、小事,如何分清机遇还是挑战从而好好把握和克服,包括得什么病、有多严重、能不能治得好,都能提前明白,多好!

可人生还是未知,好像也恰恰是美在未知。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把人分成两类,一种说一句顶一万句,一种说一万句顶一句。我也想学着分类。为了预测未知,牛人先知先觉,就有时间观看别人怎么犯错,他们或上前帮助或袖手旁观或狠踹一脚;一般人后知后觉,就有机会反思自己的言行,明白这么说和做比当时那么说和做强;愚蠢的人不知不觉,他们渴望简单胜过复杂,愿意脚踏实地胜过骐骥一跃,别人在背后说他们傻,他们都不知道,别人一眼就看透的事情,他们得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毫无疑问就是最后这类人。在当下的中国,如果愚蠢是一种病的话,我经常得这种病。

记得一些勾心斗角吗?记得一些明争暗斗吗?记着一些评比分析、批判批评吗?记得一些高人一等、盛气凌人吗?记得……

和生老病死一比,那算什么?

还是那个道道,这个社会,总有人在平静、平凡、平淡地活着,他们身体或许会生病,但是灵魂是单纯的、精神是高贵的、心灵是美好的,他们没有心病,他们让这个社会沟渠明显、水流清澈,湮没过污浊、混沌、杂乱,继续大无畏地往前去。

社会少不了英雄,不少英雄在民间。

人在病途,我不孤单。

朱林明,教书育人,以手写心,一直相信:水流了,桥还在;记忆走了,文字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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