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我和混混段小兵(又名:榆花开在雪中间)
段小兵当即傻眼了。
他说,代雄弼不是要出国留学吗,我上次看见他,他还说托什么考得不错呢
室友说,是托福考试,那我知道,他过了。不过他没考G。再说了,他都被学校保送研究生了,就算他考G,他是我们学校的红人,学校领导不知道多喜欢他,肯定不给出示成绩单,他即便拿到Offer,也是出不了国的。
段小兵也不懂什么托福、GMAT考试,他听了就一楞一楞的,说,怎么会这样呢,他是说过他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不放心也舍不得离不开他们,我还劝过他,我说出国留学那是多好的事,别人求还求不来,你要不放心,我可以替你照顾,多去看看他们。可他后来明确告诉我,说他决定出国留学,他后来还去上海参加什么英语培训了呢。从上海回来,他就参加两次考试了。莫非是没考取?
室友说,那他是说瞎话,托福他考了,GMAT他没考,报都没报。
段小兵就不再说什么。
他表面不动声色,脸上却掠过很多表神,一时间想了许多。
我回到学校后,室友把段小兵来找我的情况告诉我。
我火急火撩赶去段小兵家。
段小兵不在。
我和虎子在段小兵的房间玩起了小猫钓鱼的扑克牌。
林师傅像个鬼样飘了过来。
小虎子每次要收牌了,就异常高兴,用小脑袋来拱我的脑袋,咯吱咯吱地笑,喊,收了,收了。
林师傅说,哎哟,你们俩个好亲热,打个扑克牌两个脑袋还凑一起,拱来拱去的。
我局促地笑笑。
虎子说,爷爷,你也来玩,我们三个一起。
林师傅说,虎子,你就会笑爷爷,人家是大学生,水平高着呢,我这大把年纪了,怎么斗得过人家。
虎子说,爷爷,你来吧,代叔叔好笨哦,每次他都输。
林师傅说,虎子,那你可错了,人家是让着你。爷爷还能不知道吗,上次代叔叔那话说的,滴水不漏,不愧是大学生啊,有文化,书没有没念,爷爷是自叹不如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今天林师傅说话有点怪,是那种阴里阴气的怪。
而且,我看见他说话时,从容地逼近我,盯着我,言辞斩钉截铁,眼中光芒闪烁,有一种几乎把我吸住吃掉的强悍。
可能,他还在埋怨我拆散了他女儿和段小兵吧。
于是,我脑袋一扬,学他的语气,故意打趣说:林师傅,来吧,玩不过,拱总能拱嬴。
林师傅就一楞,故作惊讶地尖叫起来:“飞飞,你可别开我的玩笑了,我还敢——”
我继续说:有啥敢不敢的,你头皮厚,拱不疼的。
虎子在一旁嘿嘿地笑。
林师傅不说话了,瞪我一眼,掂了掂脚尖,走了。
惊讶的是,出屋后,他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步履轻松,就像一只欢乐的鸟儿,似乎还哼着小调。
我以为,他这是新婚不久,高兴的。
熟不知,命运于我和段小兵,已张开狰狞的翅膀,遮蔽刚刚放晴的天空。
79
又和小虎子玩了几把扑克牌,我坐不住了,决定去厂里找段小兵。
段小兵正光着膀子在活动室打乒乓球。
我远远地站着。
看了一会儿,发现无论得分还是失分,段小兵都要竭厮底里大喊大叫一番,样子实在令人生畏。
最后,他还是输了。
我就看见他双手扶在案子上,低着头,难过得要命。
对手过去安慰他,他突然就变得非常孩子气,不停地摔拍砸案。
对手张皇失措起来。
我喊了句段小兵。
他听见了,抬起头,看见我,眼睛明明一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他收拾好东西从里面出来,额头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说,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他低着头没说话。
我又说,打球嘛,就是玩,心态平和点,不用太计较输赢。
他看我一眼,不情愿一笑。
这笑之勉强,是以前很少见的。
很快,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超乎想象的异常,
我们在望江厂的大道上走,我给他讲去峨眉山碰到的奇闻趣事,滔滔不绝讲半天,他却一点反映也没有,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时,他又会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我看,然后一脸迷惘地问:“哦,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眉飞色舞重复一遍,他却又把头撇到一边,盯着远处看,好象远方有一种无法排解的忧愁。
我说,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
我说,是不是还在想张大伯的事?
的确,张大伯的死曾一度也让我陷入了眩幻之中,我经常思索生命的脆弱、无常及存在的意义。不过,想到那几个混混最后都被逮捕归案,受到了应有的惩处,我心里也稍感安慰些。从峨眉山回来后,我像条从网里挣脱出来的鱼,脑袋一下轻松过来,里面糨糊一样浇灌的东西,突然就不见了。
他还是不说话,一直盯着远处看,眼睛里弥漫着雾一样的伤感。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们不去买他的羊,他也难逃此劫。”
段小兵又看我一眼,刚碰触到我的眼神,就慌乱移开。
此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分离已经横在我生命的弧口处。
我劝慰他,你要还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哭上一鼻子,或许会好受些。
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段小兵叫了一声“飞飞”,眼睛就红了。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泪不由自主就出来了。
段小兵很少流泪。
这种罕见的景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难以置信。
这让我十分诧异,也十分不安。
我就想,他和那个张大伯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他从母亲或者哥哥嘴里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莫非,他是张大伯的私生子?
我说,你真哭啊。
他擤了擤鼻子,擤完,抬头看我一眼。
眼神除了游弋不定,还有迷茫、惊恐和愧疚等内容。
我说,段小兵,你怎么了?
他却在犹豫,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哑在了喉头。
不过,从眼神和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我突然就一紧,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还是不说话,起身,慢慢地走。
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不停问,段小兵,你到底怎么了,有事你就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主意。
明日待续......
前尘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