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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诺奖缺席的男人,会随暴雨将至

2016-12-10 杨全强 深港书评

广见闻,开心智,乐人生。这里是《深港书评》。





鲍勃·迪伦会不会出席诺贝尔文学奖颁奖礼?这个疑问从迪伦获奖那刻起就存在。


早在诺贝尔奖官网宣布鲍勃迪伦获得2016年文学奖时,这一消息就在文学界和音乐界引起了很大争论。一位音乐人竟然因为“在歌曲传统中开创诗性表达”而获得了文学界的最高奖项,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随后,诺奖委员会又传出联系不上鲍勃迪伦的消息。直到10月底,瑞典文学院的常任秘书萨拉·丹尼尔斯女士才向外界披露,已经收到鲍勃迪伦的来电,而他在电话中称“获奖消息让我激动无语,对此非常珍视”。


然而,半个多月后,鲍勃迪伦突然给诺贝尔奖委员会写信称,“我希望可以去亲手领这个奖,但很不幸,因为已经存在的其他安排,这想法无法实现。”


终于,谜底揭晓。有着“朋克教母”之称的美国女歌手、诗人帕蒂·史密斯将代鲍勃·迪伦出席瑞典时间周六晚在斯德哥尔摩举行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奖礼,并演唱鲍勃·迪伦1963年创作的经典作品《暴雨将至(A Hard Rain’s a-Gonna Fall)》。


这同样是件令乐迷感到惊喜的事情,因为相较仍在活跃演出的鲍勃·迪伦,这位女朋克诗人的出现更加珍贵。相信,今年诺贝尔奖其他奖项的获得者,尤其是那些科学家们将会为能现场听到帕蒂·史密斯的演唱而感到激动。


帕蒂·史密斯与鲍勃·迪伦


而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演唱鲍勃·迪伦的歌曲,其实是帕蒂·史密斯的临时安排。帕蒂·史密斯在接受《滚石》杂志采访表示,早在今年9月,她就已接到瑞典学院邀请,请她到颁奖礼上表演。她原计划演唱自己的作品,但在好友迪伦获奖之后,她觉得唱迪伦的作品会更加合适。如今,迪伦无法出席颁奖礼,作为粉丝的帕蒂·史密斯借这个机会可以向偶像致敬。


在史密斯看来,迪伦是“猫王”之后最性感的人,世人对他“诗人、摇滚、叛逆”的形容则不尽然。"迪伦性感的地方在于他的头脑。性感的极致是完全的通透,他就是这样。他是此中之王。他至今仍有巨大的能量,我觉得他的能量还未被真正地释放。”


迪伦和史密斯受邀参加艾伦·金斯堡在格林威治村举办的派对。著名摄影师肯·里根拍下了两人在楼梯上的聊天场景。



出版人杨全强十年前出于兴趣做了一本书,那就是鲍勃·迪伦的《编年史》,没想到,这是鲍勃·迪伦这位新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在国内出版的唯一一本书。杨全强说,我自己也写诗歌,听鲍勃·迪伦的歌,就会发现他写的每一首歌词都是特别好的现代诗,一部极美的文学作品。


杨全强回忆,他曾委托版权代理公司跟鲍勃·迪伦联系,希望他能为中文读者写几句话签个名什么的,得到的反馈是,迪伦拒绝干这种事。杨全强称自己一方面觉得有点遗憾,毕竟如果迪伦专为中国读者写个序,对于书在中国的销量会有较明显的提升。另一方面也暗自庆幸,鲍勃·迪伦没有让他失望,他仍然像二十几岁时那样,不屑任何人,不屑任何事。


《编年史》(Chronicles)


今天,我们特别邀请到杨全强为晶报《深港书评》撰写文章,来分析迪伦为什么是一位具备世界一流水准的诗人,以及诺奖为什么要授予这样一位诗人。


(刘琤琤)



迪伦获奖:一种文学原初价值的回归

文 | 杨全强


外表上,他是一个很体面的人;他的相貌不乏亲切可爱之处,可是,在这亲切可爱里面,仿佛过多地掺杂进一些甜味儿;他的举止和措辞带着一股子要讨人喜欢、攀个交情的阿谀谄媚劲儿。他动人地微笑着,长着一头淡黄头发,一双蓝眼睛。在跟他谈话的头一分钟里,你不禁要说:‘一个多么令人愉快的善良的人啊!’在下一分钟,你就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再过一分钟,你就要说:‘鬼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儿!’于是远远地走了开去;即使不走开,你也会感到忍无可忍的厌倦无聊。


恰如普万松和瓦特曼新近公共事业的存在本身所显示的那样一个白胡子的嘎嘎嘎的上帝本人嘎嘎嘎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确确实实在存在在他神圣的麻木他神圣的疯狂他神圣的失语的高处深深地爱着我们除了极少数的例外我们不知道这是为何但他终将会来到并遵循着神圣的米兰达的样子跟人们一起忍受痛苦那些人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们有时间生活在折磨中在火焰中而烈火和烈焰哪怕再持续一段时间当然这是值得怀疑的最后就会把横梁烧着甚至把地狱端上那么蔚蓝的天空。


前一段来自果戈里的《死魂灵》,字里行间还有着说书人的腔调,还把读者当作在眼前听书的听众。后面一段来自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则几乎是拒绝听众的(他那部《是如何》就更不用说了)。两段文本相差一百来年,一个是传统叙事文学顶峰期的代表,一个是现代主义文学盛期的代表。作家从说书人向语言艺术家的角色转变,是我们通常所认可的文学发展史的主流趋向,这也是绝大多数作家和批评家都当作一个不需争论的前提的主流(西方)文学史。


我们通常所说的艺术终结或者文学之死,不管是不是意味着某一种艺术或文学的完成,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艺术或文学从普通人的生活现场向专业作家或艺术家的实验室的转移,总是一再发生的事实。美国汉学家罗樾在评论中国宋元绘画时说,“宋代画家,把自己的风格当作一种工具,来解决如何描绘山水这个问题;元代画家,把山水当一种手段来解决如何创造风格的问题。”说的就是绘画从生活现场向个人实验室的这种转移。中国古代乐府诗歌从官方于民间采集,到后来文人诗人的主动学习,也是这同一种转移过程。


“童话会变成现实,它会降临在你身上。

  如果你永葆年轻的心,你将会发现心胸狭窄是如此折磨。

如果你永葆年轻的心,你可以挑战不可能的计划挖掘你的极限。

当你的梦想在即将达成却最终破灭时,你可以放声大笑。”



瑞典学院把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美国歌手、词曲作者鲍勃·迪伦,理由是他“在伟大的美国歌曲传统中创造了新的诗歌表达”。近一个月来,这一事实让整个文学世界(包托瑞典人和美国人)撕裂成两大截然对立的阵营,实至名归和不可思议这两种反差极大的反应都出自专业批评家之口,这或许是造成意见分岐最大的一次诺贝尔文学奖颁发。


前阵子还看到华东师大教授金雯老师写文章谈看法,她认为这表明了当前文学所面临的危机:文学的传播介质依赖于阅读,这远远落后于视听介质;文学创造形象的功能也被很多其他艺术样式所替代。也有论者从自荷马以来的诗歌的吟唱传统来谈这一事件,认为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迪伦,是在向伟大的文学传统回归。


“一个人要跋涉多少里路,才能被称为男人?

  白鸽要飞越多少重海洋, 才能止于沙滩安眠?

  炮弹究竟还要呼啸多少次, 才能永远被禁?

  这答案,我的朋友,它在风中飘荡,答案在风中飘荡。



这些解读无论出自什么样的角度,都未必是瑞典学院的本意,他们的本意是呼唤一种文学原初价值的复归,抑或是像某些中国评者所说的在搞行为艺术,这都不容易说清楚,但有两点却很清楚:一是迪伦是一位具备世界一流水准的诗人,这是一个事实;二是迪伦的演唱及其由此而来的世界级名声与影响在他获诺奖这件事上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安迪·沃霍尔在其自传《波普主义》一书中两次提到迪伦是位优秀的诗人,一次是他身边一个叫泰勒的小伙子说的,小伙子也写诗,有次见到迪伦大声向他喊,你的诗很牛,还有一次是沃霍尔本人亲自表态,他说迪伦如果只是位单纯的诗人,也许很难被人注意到,但如果一首诗蹿上了流行音乐排行榜前十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在开灯又有什么用呢,亲爱的,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光亮。

  不必劳驾了,亲爱的,

  我正走在路的黑暗的那一边。”


事实上,诗人并非来自一个叫做诗人的行业,艾略特(卡夫卡、海子)是学法律的,史蒂文斯是公司高管……那么唱歌的玩乐器的里面出一些诗人就更显得理所当然了,而诗歌史走到“二战”以后至今,由歌手来接管诗歌创作这一人类事务,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天是个锅,周围是沙漠,你是口枯井越深越美。”谁能否认写出这种歌词的崔健也是位极其优秀的诗人呢。


迪克斯坦在《伊甸园之门》中对迪伦的现场演唱有这样的描述和评价:“民间音乐的特点是纯洁、质朴和诚挚,这些特点似乎在琼·贝茨的甜美嗓音和彬彬有礼的人道主义政治态度中得到充分的体现……迪伦的演唱丝毫没有她那种质朴而纯真的美感,而是显得既沙哑又做作,他像说话一样拉长音唱,似乎决心要抛弃歌曲,或者没有本事不这么做……直到彭尼贝克的纪录片《不要回顾》上映时,我才完全被迪伦演唱中的美感和吸引力所吸引。只是在此时,我才认识到,那种咆哮、哀鸣和拖长音的演唱具有多么强的表现力。”



“我已见过, 你独自站在烟雾中的模样。

  并且我确信, 你注定会成为我的爱人,

  就在这几天, 只属于我一个人。

  壁花姑娘,壁花姑娘, 

不如给个机会,坐我的车回家吧。”



而这种咆哮和哀鸣,无论是在现场亲聆,还是通过唱片,其直接诉诸身体的影响力都要远远超过那些技术与装修已经过量的文字文本。法国人让·波德里亚认为现代主义就是人类的一场纵欲狂欢,无论是技术实验还是艺术与文学实验,都已经盛放殆尽,其形式能量已经发挥到极至,今天,我们实际上是处在历史的一个纵欲狂欢之后的阶段。那么,狂欢之后我们该怎样呢?重回生活现场,重新做回说书人,做回吟游诗人,也许是一个大势所趋的选项,不是说绘画中连写实主义都已经回归了吗。


“人们呵来吧,来聚在一起

不管你在哪,承认吧

那围困你的水,它又往上涨啦

过不多会儿,还必须接受

你会湿透,一直到骨头

假如你的时间

值得你挽留

最好现在就开始游

免得变成沉底儿的石头

因为时代正在改变”


(迪伦/作,李皖/译)



编辑 | 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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