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建青 譯 | 安姬拉·鮑爾Angela Ball詩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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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ning Sun，Edward Hopper，1952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1999年4月51期
鄭建青 譯
安姬拉·鮑爾博士現為南密西西比大學作家中心教授兼Mississippi Review詩編，出版多部詩集，多次獲國家及密州的成就獎。鮑爾的詩是嚴肅與諧噱並兼，回憶與失落並溶，現實與浪漫並蓄。詩中的景既實又虚，彷佛是牽著現實和想像的一根線。在〈那裡〉，那個現實中的小孩是多麼想以一種想像的方式消隱成馬群或筆的颜色。〈流浪漢〉和〈那個吻〉中所描繪的愛也是虚虛實實，交緘著渴望、想像、無奈和浪漫。這愛有時虛無飄渺，飄到赤道; 有時浪漫激動，隱藏在大石頭的背後。但總之，愛是需要人用一雙真情的眼睛去注視的。
如果你住在那裡
如果你是那個
小孩，你平躺在
一張沙發上，鼻子拱入
座垫直到你搖撼
日光，全身
成為一片昏暗的天空; 成為
馬群隱入
茫茫森林，流連忘返
直到落日
輕鬆地把它們驅回
田野；
成為兩支筆的
颜色——紅的，綠的——
你在抽屉最裡層找到的，
還成為一束射入
井底的光，一枚路上的
銀幣，空氣;
成為誰也不知的人，
属於你的天地
在那個萬賴初寂的冬季，
在兩座鞋盒子房屋之間，
你躺在草叢，無毯，
擁有一切黑暗。
是餘輝，沒其它字眼
可形容的了; 這裡的一條街
有樹，有街燈
亮在枝間。
草呈暗橄揽色，
草中似臥著
什麽：一根
馬車上掉下的粗木。
記得曾想有個男人
吻我——没什麽
緣由不緣由的。
可吻已飘走，
也許正飄近赤道。
在或寬或窄的錨地
一角，一女子卻擺出
期待的姿勢。
好像飛機爬高時的
罕見角度，
亮閃閃，披一身銀。
船尾緩緩轉向
隱約可現的城市，
一艘渡船駛向迷宮般的
岛嶼。
一覺醒來，我想起
要去林中
看湖，透過層林
望入那渾團的明眸
清澈見底，映著一塊
圆且暗的天空。
記得曾看過那座湖
平淡如畫，
在一張地圖上。真要去
還須騎馬。有人卻說我不能騎
骑也骑不好。如此而已。
即使閉上雙眼，
我也找不到那座湖。
即使記憶
也不可能返回
那麼遠。可我呢，返回老爸
初次農忙十一月的地方，見他
禿著頭在釘頂棚，
搭一座薄鐵皮的穀倉
貯藏天空。
夜結起蛛網。即使我走在
馬路中間，
它也能用粘絲
捕我。失眠者們
在看一女子跳意大利旋舞，
晃動不可見的胴體。
好幾個早晨，我的門邊
都有一缕絲
像一排浩瀚無邊的
波濤，一座慵困的橋
虛無飄渺。
蛛網每每出沒于荒無人煙
寂寞至極之處。
倘若你能收集足夠的蛛網
它們可製成上好的膏藥
包治種種失落。
既然蜘蛛織網或多或少
始于無，它們就從不
消失——總會從這兒那兒
再冒出一些，
像空曠的雪地裡
陶工扔出去的片片碎陶。
Nighthawks，Edward Hopper，1942
我很煩惱
經常摔跤，上車時
腦袋瓜常撞車頂，
因為我有白日做夢的
習慣。
有個夢裡在下雨，綿綿數週，
後來陽光無緣無故
打著響指穿林而回。
這一個夢
是在巴黎，一間寂寞的閣樓，
我從皺巴巴的信封裡
取出一封信，
從模糊的字跡裡讀到: "我最需要的
是你的眼睛。”
這些夢必須明白
我無處不去。
通常我在這半拉兒地方
溜達，渴望加入一群狗
奔向冒險。
這個白日夢是關於男人
睡女人的——偷偷地，在採石場
一堆大圆石中的曲處。
她的一枚衣扣
给磨蹭掉了，
他一晃就伸手接住
遞還给她
她是嫁了人的，就打發他走了。
他一生流浪，
因為剩下的沒有什麽
值得他駐足的了:
不過是空蕩蕩的陸地，
朦朦的城市以及它們的動脈，
動脈上每一個大開卡
扇形般通向下一個。
他只需要愛的歷程，
由驚而悸而安，
一對男女立刻
從四面八方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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