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明｜向明讀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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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15年8月149期
向明讀詩
向明
〈掉入頭皮屑的陷阱〉／丘緩
上日語課時
十二歲B型屬龍的他要求我
寫這樣一首詩
他忽然抓起頭皮並說
我的頭皮屑應該給誰吃最適合
三月春寒剛過
窗外是海
是島
是朝陽
給長翅膀的蒼蠅吃吧
他仍在抓頭皮
大雪滿弓刀
一直在想像在一間滿是頭皮屑屋子裡
人掉落在最底部那麼
如何逃出來
他說他
一直在想
像
向明讀後：
八十年代初我編九歌版《藍星詩刊》時台灣詩壇出了好幾位絕妙令人讚嘆的女詩人，除夏宇、陳斐雯外，便是丘緩，她們對詩意象的取用多是前所未有的新奇，表現的語言總是貼近現實生活光鮮可口的一面，有時且誇飾得令人叫絕。我每讀這首〈掉入頭皮屑的陷阱〉便會使我想到一種叫做“海倫仙渡絲”的洗髮精、是英文 head-shoulder的諧音，中文的意思是“頭－肩”。它是一種經過皮膚科專家配方去除頭皮屑的清潔劑，頭皮屑多時會掉落到背後及兩肩上，穿深色衣服時最明顯、別人看來總以為不潔，最困擾人，卻譯成了一個令人想人非非的中文名字、真是有夠誇張。本詩中說抓下的的頭皮屑像“大雪滿弓刀”一樣的多，這是唐朝詩人盧綸的詩〈塞下曲〉最後的一句，是說戌邊戰士在雪夜追逐遁逃的單于，將士們的弓箭和刀上都落滿了雪花，這是形容頭皮屑之多的誇飾語。另外最誇張的是詩中十二歲B型血的少年一直在想，在一間滿是頭皮屑的屋子底部他如何脫逃出來，這大概就是破題的所謂“陷阱”的形成吧。十二歲的孩子就會對頭皮屑這樣恐懼，而且一直在找適合吃頭皮屑的怪物，這也是天真的想像。台灣早年國中年齡的孩子尚有髮禁，光頭的男孩子那來哪麼多頭皮屑？
丘緩在一本以這首詩命名的自行製作的簡易詩集中說：“寫詩的這些年，詩、一直是個人的宣洩、吐納、藏匿以及休息，很多人反映說，讀你的詩像猜謎，毫無暗示的猜測，真的教人疲倦，但還不致於如此吧？”當然這種超現實想像出來，就像現在流行的所謂“虛擬實境”的詩，如果對詩缺乏信心，不多去作反向，旁門左道的鑽研，讀來真的是教人疲倦的。然而詩的表現方法早己不再是直統統的“線性思考”，可以入詩的材料可說天下萬物無一不可，不再是用了幾千年的“風花雪月”或“春夏秋冬”。大陸中生代名詩人余怒是一個對詩經常故意做出荒誕表現的能手、提倡自創的“混沌詩學”，要推翻語意慣用的線性模式、讀他詩的人須從他重構的語意中、悟出新的品味來。一位權威評論家劉春說，余怒的作品是一份考驗才華和悟性的詩卷。而今我們看來，台灣早年這一輩女詩人如丘緩、夏宇、陳斐雯實是早慧、八十年代早就有余怒這種推翻慣用線性模式，重構語意，悟出新的品味的詩創作嘗試了。
丘緩於1990年一月出版了這本樸素的《掉入頭皮屑的陷阱》詩集以後，便遷居澎湖馬公了，在詩集的後記中說“預定明年四月當媽媽，老公和小寶寶生肖都屬馬”、可是自此以後便再也沒有丘緩的自稱像猜謎的詩可讀了、在這詩己更加多元的時代、能再讀到那種能咀嚼出趣味的詩倒是一種享受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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