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俄罗斯深受刺激的中国电力改革 ——国家建设故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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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中国的纯电动车、光伏发电、风力发电等领域,飞速进展,大有建设“全电社会”之势。而之所以能如此全力以赴地打造“全电社会”,前提条件恰恰在于中国已经解决了电力供应问题。中国的装机容量,2001年是3.386亿千瓦。到2012年,猛增到11.44亿千瓦,超越了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发电国。
发电能力的迅猛增长,和同时期的电力体制改革密不可分。中国的电力体制改革受到很多批评,被认为不彻底、不完全,不够“市场化”,可是,中国电力供应异乎寻常的高速增长,足以证明中国的电力体制改革是成功的。落后的不是实践,而是理论。有些经济学家削足适履,用所谓“国际通行”的理论,来衡量中国的现实,这才得出中国改革不够“市场化”的结论。
今天就来说说中国电力体制改革中的一些往事。
改革开放以前,中国有专门的电力部,管理全国电力生产。这是苏式计划经济的产物。当时,很多工业的行业,都专门成立了国家的部来管理。电力、煤炭、钢铁,都有相应的部。机械工业,有从第一到第七的七个机械工业部。
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把这些专业的部改组为公司。国家电力总公司取代了电力部。虽然政府的部改成了公司,但实质性的改变并不大,仍然政企不分。没人认为国家电力总公司真是一个“公司”。大家还是把它看作一个政府部门。
从2002年开始,电力系统开始进行进一步改革,改革的主要目标就是政企分开。
这时候发生的两件事,对电力系统的改革推动很大。一是二滩水利发电站弃水;二是西电东送。这两件事是怎么推动电力体制改革呢?
二滩水电站在四川,离攀枝花不远,投资286亿元,是中国在二十世纪建成投产的最大的水电站。可是,建成时,正好赶上亚洲金融危机,我国也受到一些影响,电力需求下降。二滩电站发出来的电,滞销。
另一件事就是西电东送。我在“西电东送——国家建设故事(二)”那篇文章中详细介绍了这个大工程。其中有一个关键环节。广东需要1000万千瓦的发电能力,想要自己建发电站。中央则提出由云南贵州建发电站,把电输往广东。可是,当时云贵能出来的电,不够1000万千瓦。
问题就卡住了。这时候,很懂电的李鹏提出一个好主意,从三峡发出来的电中,拨出300万千瓦,加入西电东送,这样,就满足了广东1000万千瓦的电力需求。西电东送就此顺利上马。
这里面提到李鹏“很懂电”。估计很多读者只是认为李鹏担任过电力工业部部长,对发电输电什么的,很了解。其实不仅如此。在西电东送这个问题上,李鹏的“懂电”更重要的是,他深知,当时三峡发出来的电,并不好卖。
现在大家都说三峡发出来的电非常好,是清洁能源,成本便宜,需求很旺盛,不愁卖。当时可不是这样。三峡刚建成时,我国的工业、制造业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电力需求不大。三峡发出来的电,给谁谁不要。大家都觉得国家是在“摊派”,还挺有意见。
湖北说,我们湖北水电多得很,根本不用三峡的电。河南说我有煤,火力发电就够了。三峡的电,就别给我们了。江西、安徽说,我们是农业省,穷,比不了你们,用不了这么多电。
最有趣的是重庆。建设三峡时,重庆说,我们为三峡牺牲了那么多,移民搬迁等等,将来建成了,三峡的电可得优先给我们重庆用。等到三峡建成了,发出电了,重庆却不要了。理由居然没变,说我们重庆为了建三峡牺牲那么多,那么多人移民搬迁,现在你们摊派三峡的电,我们就免了吧。
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经济发展速度加快,重庆的电力需求猛涨,电不够用了。这时候,重庆又埋怨三峡的电为什么不给他们……
二滩电站和三峡电站之所以遇到“卖电难”,除了因为当时中国社会的电力需求还不那么大以外,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的原因是,当时中国各地的电网并没有联为一体,而是分为六大区域电网。二滩和三峡的电,都属于川渝电网。后来虽然有“川电出川”,但范围还是不够大。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李鹏提出来把三峡300万千瓦的电送往广东。而要想往广东输电,就得把川渝电网和广东电网联结起来,所以,把西电东送这事办了,也就把几大区域网联成一个整体了。这就是后来的国家南方电网。看,领导人是否懂电,确实很重要吧。
这其中的含义是:电网范围越大,越可以充分利用资源。如果电网很小,一旦发生需求波动,就会出现“卖电难”或者“买电难”。实际上,在二滩、三峡“卖电难”的时候,全国其他地方电力紧缺的地方,多得是,可是没有输电电路,无法调配资源,只能是饿的饿死,撑的撑死。
在西电东送之前,关于电力系统的改革,到底是保留六大区域电网,还是融为一体,是个各方争论不休的问题。“多网”主张并非没有理由,比如连成一张网,一旦有事,大家都受牵连,安全性不如多张网,就好像轮船要有分隔开的水密舱一样。
不过,经过西电东送这个大工程以后,争论变成了共识。一张网可以最大限度地调解、分配电力资源,更适应我国能源产地和用地不均衡的基本格局。经过改革,我国逐渐把各地的电网融为一体,包括西藏、海南岛这样长期都是独立发电的小电网。为了把海南电网联进来,还专门铺设了海底电缆。
除了电网改革以外,另一大动作就是厂网分开,也就是把发电和输电两个环节分开。输电电网由国家电网和南方电网管理,发电部分则充分开放,包括外资都可以进入发电市场。这是进入21世纪以后中国发电能力迅猛提高的主要原因。
中国电力系统的改革,如火如荼,全面铺开,并且效果明显,发电能力年年猛增。拉闸限电迅速退出了人们的生活。中国从工业生产到家用电器,都是翻着跟头往上长。这一切,让俄罗斯深受刺激。
新中国的电力体制,完全效法苏联。俄国人是老师,中国人是学生。到了市场经济,俄国人的电力体制也有很多问题,亟待改革。政治上可以剧变,电力系统要改革,靠议会里吵架辩论是不行的。你得真正撸起袖子加油干。可是,俄国人不知道怎么干。
中国这边呢,改革顺利展开,很快解决了电力供应问题。俄国人一看,大受刺激。后来,俄国人基本上是照着我们中国的改革方案进行改革的,也是厂网分开。但是,俄国人画蛇添足,不但把发电和输电分开了,还把输电环节进一步拆分为输电和配电,分别成立了一个全国的电网公司和配电公司。
折腾几年以后发现不成。输配两件事不宜拆开,拆开以后反而效率下降。普京亲自召开会议,讨论了一番,决定还是合二为一,输配一家。总之,曾经的老师,后来成了学生。曾经的学生,后来成了老师。
其实,不仅俄罗斯想学中国,法国也想学。法国虽然是资本主义国家,但电力体制属于国有,同样是厂网不分。看到中国改革,他们也想跟着改,也想厂网分开,在发电部分引入市场竞争和民间资本,但法国电力的工人可不好惹,立刻大罢工。法国的电力改革也就偃旗息鼓了。
其他发展中国家就更不用说了。印度有五个管能源的部门。缅甸一个小国,居然有两个电力部。任何改革都很难进行,只能陷入无休止的扯皮和浪费。这些国家看中国电力体制的改革,非常羡慕。中国只用十几年的时间,就彻底解决了电力供应问题,一跃成为世界最大发电国,对很多国家来说,这简直就是传奇和神话,可望而不可即,只能“望中兴叹”了。
有意思的是,全世界搞电力的人,都觉得中国电力的改革非常成功,就是个学霸,可是在中国国内,电力改革却遭到很多批评。
被批评,这本身并不是坏事。正确有力的批评意见,对于把事情办好,很有帮助,甚至必不可少。问题是,对中国电力改革的批评,基本上都来自“不懂电”的外行。他们的批评,不是基于对现实的观察和分析,而就是简单地用发达国家来比照中国,凡是中国和发达国家做得不一致的,就是中国错。中国改革的方向,就是全方位地效仿发达国家。越像,就越正确;不一样,就是不正确。
这种教条主义的批评,实在没什么价值。
那些实际推进改革的人和部门,起初,对这些批评意见也很重视,甚至很紧张,但渐渐就不以为然甚至颇为轻蔑了。实干者在实践中遇到的真问题,批评者完全帮不上忙。而批评者提出的意见,都是高度教条化的,离现实十万八千里。长此以往,实干者当然不会重视这些“批评”了。
实际上,后来,实干者们总结中国电力改革的经验教训,几乎是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几条。这几条,堪称尖锐有力,振聋发聩。
第一、电力系统,各国的基础条件不同,所以,不存在所谓普适的、最优的体制。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标准答案。要求中国必须效仿其他国家,就是削足适履。
比如,中国的基础条件是能源分布极不均衡。西部能源多但需求小,东部正好相反,需求大但资源少。因此,远距离输送能源、大范围调配能源,对中国尤其重要。全国电网联为一体,对中国就是最佳解决方案。
日本的基础条件和中国就不大为不同。日本不存在能源分布不均衡问题——他们全国哪里都没什么能源。所以,日本不太需要在国内长距离调配、输送资源。各地相对独立地解决本地的能源需求问题。所以,全国统一大电网对日本来说就不重要。
如果以日本的现实,证明中国建立全国统一大电网是错误的,这不是胡扯么。这就得出了第二点。
第二、不能用别国的体制,来衡量我国的体制。别国有的,或许我国没有。别国没有的,或许我国很重要。这很正常,这不能证明我国就做错了。
第三、改革要注意避免激化社会矛盾,要充分考虑广大民众的承受能力,不要追求改革一步到位。有些当时会引起强烈反弹的问题,不妨放一放,过几年再说。往往是,过几年后,很多情况已经变了,改革的难度大减,甚至毫无难度。
说到底,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中国的电力建设,不但在数量上飞速增长,而且质量上也堪称一流。近年来,很多国家,包括美国,都出现过大规模的电网停电事故。纽约曾经因为大停电而一片漆黑。中国几乎是世界上唯一没有出过大型事故的大电网。面对这种现实,那种挟洋自重,用他们想象中的“外国”为根据,贬低中国成就的人,显得尤为可笑。
当然,中国的改革和现实,还有很多尚待改进之处。远远未到骄傲自满的时候。虽然不能骄傲自满,但我们确实应该理直气壮了——理直气壮地走中国自己的发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