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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利用的顾准

李子旸 李子旸 2022-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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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顾准文集》出版。这是当时的一个文化热点。在文化界和知识界,那几年里,很多人都热衷于谈论顾准。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被埋没许久的天才人物被发掘出来、横空出世了。

 

当时我也买了《顾准文集》来看。看了一遍,没什么印象,就放到一边了。又过了一些年,这股热潮基本过去了。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及顾准了——年轻人或许都不知道这个人。这时,忽然看到有人写文章,称“顾准才智之高,一百年也未必能再出一个。”

 

这倒让我纳了个闷。评价至于这么高么?

 

我把《顾准文集》找出来又大致看了看,觉得这种水平的著作,被人逐渐遗忘,很正常。作者确实很勤奋,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也算是见人所未见,但因此说他有多高的水平,有“百年一遇”的才智,这显然太夸张了。

 

顾准的著作,今天来看,更多的是有思想史的价值。他早在1950年代就提出了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关系的论述。一般认为,中国社会对这个问题的讨论,开始于1970年代后期、1980年代初期,顾准的著作表明,早在在1950年代就已经有人在讨论研究这个问题。

 

虽然如此,但顾准对这个问题研究的水平,只能说平平。虽然在当时是个“先知”,但理论本身却没有继续关注的必要。

 

顾准写的那些关于古希腊史的笔记,就是读书笔记的水平,不能算是系统的著作。是否有出版的价值,都存疑。毕竟,有那么多好得多、专业得多的古希腊史专著。实在没必要去读一个非专业人员的读书笔记。

 

当然,我们没必要苛责顾准的水平不够高。在他的那个年代,信息比今天匮乏得多,可参考的资料有限,又没有正规的学术交流环境。他能写出那样的著作,难能可贵。去世后被人热捧,当然和顾准本人无关。

 

值得说一说的话题是:1990年代,那些人为什么要把顾准捧得这样高?

 


《顾准文集》出版,也就是顾准“重见天日”的1994年。一方面,是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不久,改革开放、经济建设正在全力开动、高歌猛进;另一方面,当时的思想界正在深入阐释、大力弘扬市场经济,同时,深入揭批计划经济。

 

对计划经济的深入揭批,和对共和国前三十年政治运动的全面反思,结合在了一起。这种思潮,渐渐走向偏激,甚至达到了否定国家合法性、正当性的地步。在当时,这种批判越尖刻,被认为越深刻。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顾准被人抬出来,并抬得很高。顾准实际上成了一些人在意识形态领域打击对立面的一根“棍子”。

 

顾准被利用了。

 

现在回头去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走向市场经济,分成几个阶段和步骤,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改革方式是什么——尽管有人言之凿凿地声称他知道。但中国政府强烈意识到必须保持社会稳定,在改革中坚持充分考虑民众的承受能力,绝不接受俄罗斯那种“休克”疗法。

 

这种谨慎的、试错式的改革方式,后来被事实证明很高明、很正确。有的国家在改革和转轨中追求一步到位,要求改革完美地符合某种经济理论,结果,不但效果远远不如中国,还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难以弥补的伤害。

 

因为是试错式的改革,所以,在1980、1990年代,中国社会中,关于改革的总体方针和具体措施,都有激烈的争论。这种争论,其实很正常,也很有必要。但是,在有些人看来,这种争论就是真理和谬论之争,就是正义和邪恶之争,就是进步和落后之争。而他们自己,当然是真理、正义、进步那一方。

 

既然如此,他们就需要意识形态上的“棍子”来打人。顾准就是他们选中的“棍子”。顾准被描绘为“殉道者”的形象,在暗无天日的世道中坚持追求真理——并且找到了真理。最终,顾准这样的天才,被邪恶势力迫害,含恨而死。

 

其实,顾准是因为罹患肺癌而去世的。当然,你可以说癌症和心情压抑、生活条件艰苦有关,但是……

 

因为身处的政治运动和个人的境遇,顾准的著作中,有一些激烈抨击时政,热烈向往西方的言论。这些言论,今天看来,有明显的时代局限性,很片面,立不住脚。当然,对这些言论,不必纠结。看人看著作,还是要看主流,而且,谁没有时代局限性呢。

 

不过,有些人看中的,就是这些激烈言论。他们就是要借顾准的口,说出他们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显然,从学术和知识的角度,根本就没必要把顾准捧得那么高。只有出于意识形态斗争的目的,才会这么做。他们做的,不是知识辩论,而是“挟殉道者以令众人”,抢占道德制高点,丑化乃至妖魔化对立面。

 

有人可能会说,对顾准的时代局限性,你很宽容;对这些热捧顾准的人,他们也有时代局限性啊。你怎么那么苛刻呢?

 

说得对。对这些人的时代局限性,也不必苛刻。况且,他们的“热捧”并不成功。顾准的热度,没有维持多少年。他们的这根“棍子”没发挥多大威力。更重要的是,中国改革开放道路的正确性,已经无须再证明了。相关的意识形态争论,已经有结论了。

 

这就引出了另一个值得说说的问题:他们的热捧,为什么不成功?

 


参与争论,有胜有败,这很正常。问题在于,有的争论,双方的观点都很有价值,值得人们在日后长久回味,反复思考。甚至有那种理论,虽然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但仍然很有启发性,所以长久地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中。

 

可是,围绕着顾准的种种“热捧”,虽然是意识形态争论的一方,却没什么价值。只要争论结束,时过境迁,人们就把他们遗忘了。

 

这里面还有一层更深的道理。

 

有一种争论,双方分别提出自己的观点,争论到底谁对谁错。但还有一种争论,一方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对方并不提出自己的观点,而只是一味批评对方,提出的全是否定性、批判性的观点,而没有建设性、主张性的观点。这种“批判者”往往就热衷于到处找“棍子”。

 

即使他们找到了“混子”,并且成功打了人。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也是“依附性”的,而没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因为,如果你的角色只是一个否定者,那么,被你否定的,一定比你更重要。其他人必须先弄清楚他在说什么,然后才能明白你在说什么。没有他,你也就不存在了。

 

对于热捧顾准的这些人来说,他们要说的,就是一大堆否定:政治运动,不对;计划经济,不对;谨慎的改革方式,不对;国家对市场的调控,不对;中国历史传统,不对;华夏文化,不对……总之就是否定。

 

可是,你的否定,无论多么犀利,多么精彩,多么引人喝彩,也不能代替理论上的建设。你终归要有建设性的、肯定的主张和观点。否则,你就没有长久、持续的价值。人们记住的,一定是建筑师,而不是拆迁队。

 

而这,正是热捧顾准那些人的最大问题。他们要的,只是“棍子”,而不是镰刀斧头。棍子打人的时候,可能很好使,但到了建设的时候,棍子就派不上用场了。

 

而由于时代局限性,顾准的著作,在学术和知识上并无什么价值和意义。他之所以被热捧,就是有人想要利用他,拿他作为意识形态斗争的“棍子”。不客气地说,这是顾准的第二次悲剧——好在顾准本人并不会得知这一切。

 


现在,中国和西方国家,正在展开越来越激烈的意识形态斗争。很多人热情地投入其中,从各方面揭批西方国家制度的落后和现实中的种种反动、错误政策。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必须注意的一个大问题就是:必须有破有立,不能只破不立。只破不立,就会像热捧顾准的那些人那样,成为只知道挥舞棍子而不知道如何建设的人。

 

要想在意识形态斗争中获得胜利,起码的一点是必须有自身的理论建设,在这个基础上,根据自身的理论,对对方的理论展开分析和批判,并提出更好更全面的替代方案。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如果只是一味地批判、否定,即使畅快淋漓、博得掌声一片,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既不能真正驳倒对方,也不能充分证明我们自身制度和意识形态的优越性。

 

理论和现实一样,建设比否定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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