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光影像笔记之66 | 影像成为写作,自由是一个动词
吴文光影像笔记66影像成为写作,自由是一个动词
有一个剪辑软件叫premiere,大概很多人都知道它并用它。我是premiere标准老用户,1998年开始,用的是1.0版本。那应该是premiere的最早版本,我现在回忆起我最初用它时的心情,可以用“狂喜”形容,就是那种沙漠上终于碰到一眼泉水。
既然话题拉开我必须卖下老资格讲讲我和早期premiere的因缘故事。22年前,地平线刚刚露出一线曙光……这个“曙光”就是自由影像象征——昨晚工作坊结束前我本来还准备一番“结束语”,要和工作坊参与者亮出为什么做这个影像创作工作坊“底牌”,即“自由影像路上一起狂奔”,不过工作坊结束时间到了,再想让参与者以后在工作坊过程中自己体验“狂奔”岂不更好,所以我使了很大劲把“结束语”憋回去。
22年前“自由影像”还只是刚露出“一线曙光”,那今天可以用“朝霞照耀”比喻了——注意,我谈论“自由影像”之存在,与所谓“环境”无关,我一直的认知是,针对于“自由创作”之“环境”,从来就没好过,所以就放弃等待期待,所以昨晚工作坊开场白是“灵魂在路上,自由在脚下”。
转回到“自由影像”的“曙光”与“朝霞”比喻,指的是“自由”作为一个动作在影像创作中实现出来,22年前是荆棘丛林岩石攀爬紧紧扣住一条石缝,现在呢,大路朝天甩开步子朝前奔。比如昨晚一起聚集在工作坊之人,人手兼备拍摄与剪辑,抬腿上路,说干就干。
22年前的1998,DV(数字影像)刚进入寻常人家,伴随着“个人电脑非线性剪辑软件”跟上。这就是我说的最初用上的premiere1.0版本。在此之前我“拍自己片子”差不多10年时间(1988算起),拍摄用的是电视台那种所谓“专业设备”(贝塔康姆之类,每天租金200-400),剪辑也必须在专业电视剪辑机房做,素材磁带塞进剪辑机仓,从一盘盘素材带(每盘30分钟)中一个个镜头找,和现如今在海量素材中随意搜看挑选的“数字非线性剪辑”,就是“古时候”和“新社会”区别。关键,那种剪辑机房是每日掏400大洋(不是现在的400)。
一个拍和一个剪,都是这么的费劲还需要钱铺路,各位可以大概知道所谓“独立”背后的代价如何了,更遑论“影像的自由创作”。九十年代末“DV”出现,我是在1997开始用DV拍摄,《江湖》就是那时开始拍的。我有一篇文章写过我那时用DV拍摄的自由兴奋,这里就说剪辑时用上premiere狂喜。我打听了中关村有家公司装配个人剪辑电脑,装机1万5,(配置是当时“奔腾5.0”,和现在普通电脑是老牛破车和子弹头火车相比),还要再挂一个硬盘盒,1万,再配上硬盘,一个9G硬盘大洋五千(我没写错,就是9G),我一跺脚买了两个9G。
这样我共花3万5千块,等于把一个剪辑机房搬到自己家里。1998(大约是11月)一段时间我几乎就是夜不能寐,兴奋得没法睡安稳。你想想,一个剪辑机房就在书房兼客厅里,我从睡觉的床走到那里就10步左右,然后我就从被窝里坐到剪辑台前。换作之前,这就是白日梦unbelievable。但是现在,这种unbelievable被我坐在屁股下。审查管不住我,资金也管不住我,我他妈真的是一个自由人啦!
22年后我现在的剪辑电脑是8个T硬盘存数百小时素材及若干正在剪辑片子,我就不和各位唠叨我曾经如何在两个8G硬盘中蚂蚁驮食般完成剪辑。130分钟的《江湖》就是这样剪辑出来的,无数次死机软件瘫痪依然浇灭不了我一路狂奔狂喜。理解这个太简单了,睡觉床到剪辑台几步路,想干随时,没有“一天四百”重压,没有机房人眼睛背后盯着,想抽烟就抽烟(我那时是疯狂烟者,尤其剪辑时烟不离手)。
哇!我的影像自由就这么落实下来,就和一个写作者手里有笔就有自由一样。当时心里就有这么一句:影像,笔一样写作。
这就是我和premiere的故事,对现在年轻人说可能听着有点头大。我知道差别在那里,所以人们说“PR”时,我心里还是固执念着premiere。
premiere这个词在英文里原意有“公演”“首演”“初次上演”意思。22年前我最初用上premiere,坐在离我床有几步远地方剪辑我的片子《江湖》,这是我的“影像自由”走在路上之“初演”,有此“最初上路”,我的个人影像延至22年后现在(阿弥陀佛),往后看下去应该没什么东西可以拦得住(除了死亡)。
昨晚,“影像写作”工作坊第一幕拉开,和各位(共55人)待在网络线上,以“叙述的打开”为题,共享交流创作案例,与屏幕上大家共处一个时空,我是一种“初演”的兴奋。我内心体会着,我和更多的年轻人在实现自由表达的路上一起出发。
(此文写于2021年2月1日,纪念2021.1.30“影像写作”工作坊第一幕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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