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死后，我才发现我们的婚姻是她老板设计的杀猪盘｜大暴诈16
「大暴诈」是魔宙出品的半虚构故事栏目
由姜湖讲述发生在1999-2016年的中国诈骗故事
大多基于真实新闻而进行虚构的自传式写作
从而达到长见识和警示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姜湖。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明明不是小孩了，但也没适应社会身份，只是在努力扮演「大人」这个角色？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是虚假的，我们都只是放在里面的NPC，麻木，重复，竭尽全力做着每天都一样的任务。
《楚门的世界》这部电影里，主角活到三十多岁，觉得生活的「不协调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多年前溺水身亡的父亲，竟然古怪地再次出现。
直到最后，他发现自己从出生到长大都是设置好的剧本，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演员，而自己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向全球进行直播。
上一篇，我在匿名人的指引下发现，原来，我竟然和楚门一样，也生活在巨大的局中。
老婆没了，孩子失踪，工作也没有了，房子再不交贷款就是银行的了，连岳父岳母也是假的。
我的生活中，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是不是也有千万双眼睛，在虚空中的屏幕后面注视着我？
我不知道答案。
但或许面前这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红姐，可以回答我。
大暴诈·姜湖篇
04：暴雨
楔子
暴雨中的T村异常宁静。
原本穿着白布的送葬队伍，现在披着黑色雨衣，像一队漆黑的亡魂，在大雨中行走。
打头的喇叭手，使劲把脚从泥里拔出来，再踩进另一个水坑。
他的喇叭不停嘴，吹奏着《敢问路在何方》。
由于上气不接下气，显得泣不成声。
队伍走到村村通公路的路口，跟在队伍最后面的中年人，抱着一团衣服，跑到棺材前面。
4个人扯开一块塑料布，小心地给他挡雨。
中年人用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然后点着手里的破衣服。
火焰在雨中燃烧得很顺利，一阵风过来，火苗蹿到了塑料布上。
中年人把衣服往地上一扔，旁边的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东西烧完，人就送走了。”
送葬的队伍继续前行，暴雨浇灭了其余人的哭声。
人群走后，烧了一半的衣服，迅速被雨水冲散。
漫湖里忽然刮起一阵狂风，掀翻一片屋顶，瓦片下的屋里冒着沸腾的热气，像被煮熟的垃圾桶。
抬棺人顶不住风，打了几个晃悠，其中一个没站住，棺材倒在雨中，里面是空的。
1
“他在哪？”
我低着头，没有立刻回话。
看了这么久《内部讲义》，刘志的心法也学会了一些，在关于临场反应的章节中他提过：
“撒谎不被揭穿的最佳方式，是沉默。”
僵了几秒，红姐沉不住气了：“你提条件吧，怎么才能知道刘志的消息。”
我指着墙上“东方拉斯维加斯”签约留影的照片，问红姐：“还记得我吗？姜湖。”
红姐听到我的名字，身上哆嗦一下，上下打量我，脸上裂出一道笑容，她的法令纹长得很崎岖：“记得，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盒，放到红姐面前，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根极细的手指头，有点发臭了。
红姐看到手指头，闭上眼睛，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你说出小婧在哪，我就可以告诉你刘志的下落。”
红姐看了看我，她意识到我和几年前已经不一样了。犹豫了一会，问我：“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刘志没死？”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把之前匿名人给我发的视频，“冯建议”把小婧带走的那段播给红姐看了。
红姐看了视频，显得有点失望，“这人不是刘志。”她补充：“你后面是不是还看过一段视频？穿紫色羽绒服的女人，那是我。”
我打量眼前的红姐，有些不可思议。
红姐挤了几下干瘪的眼球，对我说：“你跟我进来。”
她嘱咐女孩把小院门关了。
红姐的房间不大，布置得十分整洁，床头供了一尊闭着眼睛的菩萨像。
红姐走到菩萨像面前，从后面掏出一袋子东西，对我说：“外面供的那些都是假的，只有这一尊是真的。”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顶假发戴上，又从一个小盒里扣出一个假眼球，给自己装上了，对着旁边的梳妆镜，擦了两下粉，涂了点口红，整个人一下不一样了，说话语气也变回了正常人。
“以前干活得罪过人，这样比较安全。”
她坐在床边，好的那只眼睛里还有哭过的红血丝。
“他是不是也给你发消息了？”红姐问我。
“没有。”
红姐看着我，叹了口气，笑了，说，“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俩还玩什么狼人杀。我也是收到了匿名人的录像，被指示着干这些事的。”
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也给我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刘志葬礼的后半段，录像中T村下着暴雨，刘志的送葬队伍在雨中前进，中间因为刮风，棺材倒了，里面是空的。
“所以你说刘志没死的时候，我一下就信了。”
红姐说，这个视频是她几个月前收到的，她已经多年不和T村的人联系，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找上她的。
匿名人给她的任务是到T村高速公路路口接小婧，再送回北京妇幼保健院，就能换回刘志的信息。
完事之后，匿名人就失联了。红姐担心出事，找偏门查了电话，但这人就跟隐形了似的，没找到任何信息。
红姐一度怀疑匿名人是刘志，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直接见面，才让她做了这些事情。
直到前几天，红姐被第二次下达任务，让她把小婧从我岳父母家里，送到一个高速路口。完成任务后，红姐收到了一段“刘志”背影的录像，也就是我刚刚给红姐看的那一段。
她反复看了“刘志”的背影，发现这个人不是刘志，而是一个被刻意打扮成刘志的人，才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姜湖，我早就知道你。因为张晴，其实是我们的人。”
我对红姐的说法一点都不意外，张晴出事之后，我的情绪像被吃掉了，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像隔着一层。
我问红姐：“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红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脸侧了过去：“在里面弄的。”
然后说：“现在咱们俩得站在一起，弄清楚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对红姐说：“我其实不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想知道两件事，张晴是不是真的去世了，小婧现在在哪？”
提到张晴，红姐的好眼一下流出了眼泪，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平静：“张晴死我是真没有想到，我也是前几天去送孩子的时候才知道。小婧……”
红姐吸了吸鼻涕：“我只负责送人，确实不知道具体位置。我就是太想知道刘志的下落，瞎了心了。”
我理解红姐，如果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看我不说话，红姐给我递了颗烟，问抽不抽。
我点点头，她把两颗都点上了。
红姐抽了几口，往菩萨像面前的香炉里弹了弹烟灰，问我：“你信不信我？”
我抽着烟，歪头看着往香炉里弹烟灰的红姐，想到这段时间的生活，老婆没了，孩子失踪，工作也没有了，房子再不交贷款就是银行的了，就连岳父岳母都是假的，还患上了失眠。
想着想着，我嗓子里发出了一股鸽子叫一样的笑声。把红姐都瘆着了。
“你怎么回事，事没查清楚可不能疯。”
我直勾勾地盯着红姐：“我不能疯？你们挨个耍我，有组织有计划。我活成现在这样，说实话，弄死你们的心都有，包括刘志。”
红姐听了把烟摁了，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刘志对你分析得挺透彻的，你不会干这种事。而且在我们本来的计划中，你现在没空在这儿找闺女，你应该在监狱待着呢。想不想听听你和张晴的故事？”
2
以下是红姐的叙述：
2012年春天，刘志带着我和小虎，回了他老家T村。
我记得特别清楚，刘志特意租了辆敞篷的蓝色宝马。
他让我和小虎站在后座上，当时他们村的路没修好，一路上我摔了好几回。整个村子的小孩都跑出来看，以为我和刘志结婚了，小虎是我带的孩子。
回到村里后，刘志带着整个村的人都发了财，那些跟着车后跑的小孩，没几年也都买上了轿车。
我们生意发展得特别好，刘志一度成了T村的财神，有的人见到他就拜，拦都拦不住。
2013年初，春节那会，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了，T村特别热闹。
刘志回村后一直住在邻居老徐家里。老徐那会已经是村支书了，在新村盖了房，老房子就给刘志用。
除夕中午刚吃完饭，老徐掂着酒来找刘志，说刘志干的这些事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把经济搞起来，那就是活菩萨。
但现在，他对刘志就一条要求，说你看别村人家在外面当老板的，回来都兴建家乡，给家里修条路什么的，你是不是也能做点贡献，把这些钱用到正地方，大家心里也平整。
刘志两盅茅台一喝，一把攥住老徐的手：“我徐叔，当年我家出事，我老爸老妈被活活烧死，哥哥失踪，就我一个小孩，是你把我接到家里住了一晚上。就为了这一晚上，别说一条路，就是十条路，你徐叔开口了，我一定做到。但是……”
他顿了顿，打了个酒嗝：“给我点时间，两年，我保证两年以后T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问刘志到底为什么答应这件事。
刘志说了实话，他一来确实希望T村能有自己的高速公路，让大家走出去，摆脱现在的赚钱方式。
第二个就是，他想亲自查清楚他父母死亡和哥哥失踪的事。
从那天开始，刘志经常凌晨三四点出去溜达，每天都盘算很多事。
那段时间他跟我和小虎交流得都少了。
大概有两个月吧，有一天刘志拿着个厚厚的本子回来了，上面画满了看不懂的草稿。
刘志指着那个本子说，剧本的架子成了。这事能干成，咱们就可以彻底转型退休了。
刘志策划的这个项目叫“东方高速”，他把整个项目拆分成了144个目标任务，计划两年时间完成。
在做这事的过程中，我和小虎参与得不多，项目中的重要参与者都和他单线联系，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太知道张晴的状况。
我是后来半猜着发现，刘志大概是想通过张晴，让你签下“东方拉斯维加斯”的所有单子。
如果成了，按照他的计划，会让你以张晴老公的身份，在很短时间内成为“东方拉斯维加斯”的法人代表。然后让大量T村人出去拉投资，在T村搞基建。
等到路和相关的设施搞得差不多，我们的退路全都找好了，再找人举报这个公司。
一旦暴雷，相关的受害者会非常多，这个公司会接到数不尽的官司。
你是公司法人代表，到时候进监狱的就是你。
这样一来，刘志的预计收益在5亿左右，T村还能得到一条免费的高速公路。
我第一次听刘志的这个构想，觉得太疯狂了，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刘志很笃定：“全都跑通了，现在就差一个能扛雷的中间人。”
刘志拆分出的144个任务，当时分配给我的是，给我们三个人办好美国签证，再在拉斯维加斯注册一个房产公司。
我那会人脉挺多，通过朋友很快搞定了。刘志让我在拉斯维加斯走动，注册了公司的官网，并且虚构了海外文旅项目的网页新闻。
等全部完成后，再让我用CC.Liu的身份回国参与“东方拉斯维加斯”项目的投资。
除此之外，我知道的是，他还走动了不少政府方面的人，那两年光洗脚城的卡，刘志就办了100多张。
还在北京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招了不少人过去上班，但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公司。
刘志会每天看建投公司和政府的网站，在上面盯着几个单位的录取名单。
最早他筛出了10个人，都是当年相关部门录取的公务员或事业编。
我问过他为什么是这些人？
刘志给我的回答是，有官方或者政府部门背景的人，以后被举报的时候会更加说不清，而且他们做我们的法人也更有迷惑性，容易取得信任。
之后，刘志在网上找到了这几个人的社交软件，包括微博、豆瓣等等。
刘志会记录他们的动态、留言、喜欢看的书和电影，还有喜欢听的音乐。
他每隔一段时间会划掉一个名字，一年之后名单还剩5个人，那时候的刘志就像只捕猎的豹，每天盯着电脑和手机。
有天晚上，我们几个正在吃晚饭。刘志一手划手机，一手吃卷饼，他忽然放下卷饼，脸上露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得意笑容，说：“这事要成了。”
我问他怎么要成了？
刘志说，有一个目标要调到城管的拆迁办了。以这小子的性格，到拆迁办不出两个月就会辞职。到时候，我们把他弄过来，扛雷的人就有了。
刘志的名单还剩三个人，但他主要给那个要调到拆迁办的人做分析表。
这个人就是你。
在分析你的同时，刘志通过项目投资的方式接触了你的领导。他给自己包装成海归商人的身份，让你领导以为他是海外房地产富商，想要回报家乡，要在T村投资百亿，建设一个平原上的东方拉斯维加斯，成为全国首个失能老人养老小镇。
刘志策划的项目，养老、康养、娱乐、旅游，听上去动人极了，但你那个领导确实也是贪财之辈，拿了刘志不少好处。
刘志还通过北京的中间人，帮领导解决了两个孩子的上学问题。有一段时间，刘志和他的关系好到能一起去澡堂子洗澡。
澡洗多了，两个人就信任了。你的领导决定全力帮助刘志完成“东方拉斯维加斯”的项目，建投公司那边他来搞定。
但实际上刘志更在乎的是你这边。
他每天都会看你的豆瓣，一段时间以后，刘志有点抱怨，说这样下去不行啊，这小子不上进，天天上班的时候看小说，得让他去了拆迁办后能尽快辞职。
于是，刘志组织了一帮人，主动替当时一个片区的人抗拆，导致了暴力事件。
你被派去现场处理纠纷，也是刘志影响你的领导安排的，说是看上你以后能参与“东方拉斯维加斯”的项目。
由于目击了整个过程，你跟刘志预计的一样，辞职了。
他也有没算到的地方，就是后面的突发事件，导致你辞职方式比他预料的要激烈。
他本来计划的是，公务员录取5年内不能辞职，你提辞职后，会被领导拒绝，然后继续让你多参与几次这样的事情，在你最纠结的时候，让你领导找你谈话，把你调到我们的项目，到时候这个项目就会是你的救命稻草。
但没想到，你放弃了所有组织关系，根本没提辞职，直接跑路消失不见。
一开始，刘志都慌了，他在网上守了两天，一直盯到你豆瓣上线，标记了新的读过的小说，还打了分，才放心。
但你行动得过快，还是打乱了刘志的预期。
刘志叫上我连夜去了趟北京，我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刘志一直背着我在和张晴联系。
张晴的名字是考大学前改的，她本名叫李琦，是我的好朋友李燕的女儿。
李燕早年带着琦琦在香港生活，但后来过得不太好，2010年左右她通过老家的人辗转联系上我，投靠了我和刘志。
回T村以后，李燕一直负责公司后勤。琦琦很聪明，但由于早几年上学耽误了，高考考得不太好，上了外地的大专。
那几年，刘志意识到社会发展太快，要想公司长远发展，理念就要跟上。
他旁听了很多大学的课程，认识到我们的生意以后要逐渐转正，需要一个法律方面的人才。
琦琦毕业后，刘志安排她考了律师资格证，并且通过一些人脉搞定了琦琦的学历，成功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
刘志对她寄予厚望，为了保护琦琦，特意给她改了名，全套身份都是崭新的。
之后就是你忽然辞职，跑到北京，刘志按照计划，提前启动了张晴这张王牌。
讲到这儿，红姐站起身，让我别动，给我看样东西。
她打开大衣柜，拎出一个密码箱，打开以后从里面拿出一本牛皮纸装订的本子。
红姐递给我，让我翻翻，说，这是刘志专门为你定制的剧本。
我翻开本子，从第一行字开始，身上就开始冒汗了。
张晴接触我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刘志设计出来的。
包括在推理小说论坛偶遇，她发的每一条动态，标记的每一本小说，能让人产生好感的东西，还有她第一次在我的帖子下留言，故意持反对意见。
全是按照剧本来的。
冷汗顺着我的太阳穴往下流，这太他妈详细了。
语气、具体的卡点，我会是什么反应，全部写得清清楚楚。
和张晴认识的每一个细节，就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翻涌，我的胃里忽然泛起一股酸水。
红姐看我这个样子，说：“刘志当时做这个局的时候，我劝过他。骗钱可以，骗一个年轻人的感情，是摧毁性的。但那个时候刘志春风得意，做的局从来没错过，他说像你这样的人，不被他骗也会被别人骗，早晚的事。”
刘志的这句话就像拳头砸中我的心。
红姐说，当年的事情挺复杂的，在这个案子中，张晴是和刘志直接对接，很多事情她也不知道。
把剧本给我，也算是个弥补的机会，现在张晴和刘志都不在了，真相只能是我自己查清楚。
我问红姐，最后一次见张晴是什么时候？
红姐说：“刘志失踪得特别突然，我下去买个菜的功夫，回到家，一厨房血，人不见了，一直到现在。这些年我一直被警察追，改头换面，和张晴也没再联系过。直到前段时间收到视频，让我去接孩子，才知道张晴竟然真的和你结婚生孩子了。”
听了红姐的话，我一直沉默。在《内部讲义》里看了太多她的故事，我很难相信一个职业诈骗犯。
红姐看我犹豫，有点急了，从大衣柜里又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递给我：“这电脑是刘志之前给张晴配的，里面应该有不少有用的东西。小婧我保证给你找回来，给我几天时间。就算我求你，现在千万不要报警，这样我们都会有危险。”
3
从湖北回来以后，北京下起了暴雨。
我背着张晴的笔记本电脑回到家，客厅里有影影绰绰的灯光。
推开门，王星河正坐在我的沙发上看英超，一边喝啤酒一边呲着大牙笑。
见我回来，王星河一下从沙发上坐直了，问我：“怎么样，孩子找着了吗？”
然后热情地开了瓶啤酒，递到我嘴边。
我接过啤酒，一句话都没有说，确实不想说。
然后回到卧室里，锁了房门。
王星河一直在外面敲门：“没事儿吧！”
我在书桌前，一直反胃，房间里有张晴一直用的香水的味道。
我抱着书桌底下的垃圾桶吐了一会，没吐出什么东西，觉得头晕，像一台被钉在书桌前的机器。
我盯着背包，鬼使神差地从包里掏出张晴的电脑，是一台破旧的苹果air。
这台电脑我很熟，第一次跟张晴吃八先生涮肉的时候，她就用这台电脑处理工作。
我犹豫之后，还是要看个究竟。
打开电脑，屏保是一张《盗梦空间》的海报。这是我和张晴第一次正式约会看的电影，张晴看完还吐槽它有点像今敏的《红辣椒》。
电脑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任务”。
我把鼠标放在文件夹上面，犹豫很久，在这个瞬间我感受到，很多人终其一生的逃避只是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的真心。
在点开的那一刻，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
和红姐说的一样。文件夹里面有刘志对我的分析，还有专门定制的书单和话术，以及一些杀猪盘的技术指南。
其中一个文档的名字是“姜湖日程表”。
在刘志的剧本中，张晴攻略我的时间是一个礼拜。
文档中的任务后面，都有张晴完成任务后勾选的对号。
我看着每一个对号，心里就像被锤子敲了一下又一下。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婚姻生活，十分幻灭。
看完以后，我用鼠标在页面上来回滑动，仔细回忆，确实每一个瞬间都经历过。
我的第一反应，是把这个文档的内容逐字逐句地删掉。
按下回车键，却发现删不动，文档是被锁定的只读模式。
显示全部内容需要输入密码，我试了几个，最后用我的生日打开了。
屏幕的右边忽然弹出一个显示栏，上面有非常详细的内容批注。
我仔细读了会，是张晴按照剧本“攻略”我时候的心情记录。
批注：刘叔讲义原则里说过，任何男人在公共论坛上与女性私聊都有潜在的目的性。
目标和我聊了两个小时松本清张，还聊到了东野圭吾、宫部美雪等人作品的具体内容。
他跟我约定好明天继续聊推理小说，今天提到的小说有几部我没看过，看来得通宵做功课了。
批注：今天首先收到了目标约500字的消息，分析了我昨天对松本清张的看法，还提出了自己对其余小说的见解和具体的人物分析，邀请我进一步聊天。
我幸亏昨天晚上通宵了，没有露馅。但在聊天过程中，他又谈到了钱德勒和阿加莎，这两个人的作品更多。
今天也睡不了觉了！！！
目标不上道，无论如何引导，就是不往感情上聊。
我已经通宵三天了，真的是熬不动了，眼直晕。
今天聊完阿加莎，又聊到希区柯克。
这下得补电影，这个人的资源可难找了。
按照刘叔的攻略，今天都该确定关系了。
结果我俩又聊了两个小时希区柯克。
不过能在聊天中感受到，目标是个挺好的人，而且挺谦虚的，在表达自己的看法后总是会征求我的意见，这样的男人说实话不算多。
就这么聊我太累了，考大学都没这么累。
PS：明天聊希区柯克短篇。
目标给我看了自己写的推理小说，写得挺好的，我废寝忘食看到晚上，忘记了推进关系。
看了目标的小说后，我俩进行了讨论，我给了他一些修改意见，他觉得有道理，还要把我写进下一部小说。但他仍然没有任何推进关系的意思。
PS：今天联系了刘叔，汇报了攻略情况，刘叔知道后挺崩溃的。但他建议我稳住，一定要让对方以为是他在推动关系的发展。
和目标聊了他下一部小说的构想，我俩都挺满意的。
目标讲了自己毕业后的经历，说最近一直在找工作，老是被拒绝，怪不容易的。
我安慰了他几句，攻略中的内容终于用上了一点点。
但他最后的结论是，可以写一篇以找工作为背景的推理小说。
仍然没有推进关系。
和姜湖聊得很开心。
但仍然没有推进关系，他从未对我的样子有过任何兴趣。
PS：今天联系了刘叔，刘叔建议我实在不行就以介绍工作为由，主动拉进下关系。（刘叔说他也服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
刘叔还给了我另外两个目标的资料，说实在不行只能换人了。
姜湖今天给我分享了他哥们王星河约会女网友，见到的是个男人的趣事。
另外两个目标已经基本确定关系，但我和他们聊天确实没什么意思，还是和姜湖聊得多。
我骗姜湖我今天过生日，他竟然要过来陪我过生日，这么好的推进关系的机会，我竟然拒绝了。
我害怕姜湖会知道我是个骗子。
另外两个人都提出看照片和线下见面了，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也没有告诉刘叔。
收到了姜湖的生日礼物，竟然是限量版的全金侦探勋章，我在网上查了下至少要2000块钱。
我问他哪来的钱，姜湖说跟朋友借的，我有了这个勋章，将来肯定也能写出好的推理小说。
这个傻子！
另外，其中一个目标提出了线下见面。
要不然就到此为止吧，说服刘叔换目标，骗姜湖我真的是有点下不去手。
今天早上戴着姜湖送给我的勋章，到街上转了一圈，觉得在人群中特别开心。
晚上联系了刘叔，给他说了另外一个目标提出线下见面，要确定关系的事情。
刘叔考察了我的聊天记录后，说明显是姜湖这边更靠谱，这人厚道、仗义，还愿意付出，是最完美的目标对象。
我挺难受的，有点不能接受自己对姜湖做这些事情。
目标2也提出了线下见面。
我又和刘叔提了换掉姜湖的事，他不同意。我和他吵了一大架，没有用，他还搬出我妈来劝我。
最后的结论是刘叔让我把姜湖约出来见面再说。
今天和姜湖见面了。
他比我想的帅太多了吧，有点像电影演员。
我见到他的时候整个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还要装冷静。
我知道，这次很有可能就是我和姜湖的最后一次见面。
为了阻止刘叔选姜湖当目标，一定要让姜湖主动放弃我。
我故意带他去了会所，让他看到了我的另外一面。看姜湖的表情他应该挺难过的。
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姜湖的，祝他早点找到工作，一切都能好起来。
他果然消失了。
刘叔还是不同意换人。
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是姜湖。
刘叔给我说了实话，因为姜湖的上下游领导和人际关系已经打通了，现在围绕着他做，成本最小，也最可控，最好是姜湖。
希望姜湖聪明点，就这么放弃我吧。
姜湖竟然找我了！
收到他的信息，我第一反应是高兴，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但又担心接下来怎么完成刘叔给我的任务，心情复杂。
决定犹豫一天，要不要告诉刘叔。
刘叔失踪了，今天见了红姨，说刘叔已经失踪一天半了，整个公司都在找人，她怕干扰我，就没有告诉我。
我把大概状况告诉给了红姐，具体信息刘叔要求我保密，我就没说。我们开始研究项目要不要暂停。
小虎执意要把刘志的计划执行下去。由他代替刘叔，介绍姜湖进入公司的项目。
看到这儿，批注就没有逐天地记录了。不过张晴仍然会隔三岔五的，写些我们俩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那时候，我被调回刘志的房地产公司工作，他们告诉我老板出国去了，其实那会儿刘志已经失踪。
公司上上下下很乱，这也是为什么公司很大，上班的人却很少，而且多数同事来去匆匆，没有交流。
不过，在张晴、红姐、小虎的配合下，我接手公司合同的事还是很顺利的，很快他们的项目拿到了批文。
就在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的时候，公司被人点了，公安忽然出动，把刘志公司的所有人几乎全抓了个空。
当时公司空了并不是他们凭空搬家，而是连夜跑路。
红姐和小虎跑得及时，没有被抓。但张晴是被拘留了，而且是作为嫌疑人之一，并不是她后来对我说的配合调查。
只是刘志对张晴保护得很好，她一直和公司里面的其他人没有接触，大部分人不知道张晴的存在。在看守所互相咬人的时候没有人说张晴。
由于没有确实的证据，加上有律师的帮忙，张晴逃过一劫。
从看守所出来，张晴和公司的其他人都失去了联系，或者说，不敢联系。举报事件的发生，意味着公司里面有内鬼。
张晴和刘志的计划很大，具体的安排只有刘志知道。
刘志给张晴交代过，这个计划是一定不能破产的，万一有一天他出事，只要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就要一直看住目标对象，姜湖是最关键的人。
于是，张晴选择和我一起过下去了。只是我和张晴的生活，远没有我以为的平静。
和我在一起没多久，张晴被从前刘志公司的人盯上了。
这些人回来找张晴并不是出于好意，而是因为红姐和小虎也接连失踪。
他们认为刘志、红姐、小虎联手耍了他们，查到了张晴是李燕的女儿，还参与了刘志的业务，那就肯定和刘志他们有联系。
张晴确实不知道刘志去了哪儿，尽管已经尽量躲避了，还是隔三岔五就会遭到威胁。
在记录里，张晴写：“我已经不能出门，每次出门都会担心门口有两个人正揣着刀等着我。”
看到这儿我才明白，当年张晴的“抑郁症”，其实是长期遭到人身威胁的反应。
她也在记录里提到，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安全。
这样的日子，张晴熬了很长时间。
一直到2016年，T村那边忽然传出刘志出事的消息，刘志和红姐、小虎同时成了通缉犯。
好在威胁张晴的那些人也随之消失。
张晴这个时候已经明白，她的任务结束了，她可以离开我了，但她选择了和我结婚。
最后一条批注在2017年。之后就没有记录了。
看到这里，我浑身发热，全都是汗。脸上不知不觉流了很多眼泪，身体却觉得无比的舒服。
但我忽然意识到，我被红姐骗了。
张晴的记录到2017年停止，这就意味着红姐是见过张晴的，她对我撒谎了。
只是红姐和刘志都不知道，张晴在文档里，用批注的方式，藏着一本秘密日记。
我合上笔记本，冲出卧室，拍了拍倒在沙发上睡觉的王星河。
王星河看着满脸眼泪和汗水的我，很震惊，问我怎么了？
“收拾收拾，陪我去趟湖北。”
我带着王星河坐了最近一趟飞机，到了武汉，又辗转到秭归。
红姐的小院已经空了。
我在附近挨家打听，都说“小仙女”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我彻底被红姐耍了，她故意说帮我找小婧，实际上在拖延时间，害怕我报警。
在镇上晕头转向找了两天，没有人影。
王星河提醒我，张晴的电脑里能藏日记，说不定就能藏别的东西。
我打开张晴的笔记本电脑，果然在“废纸篓”里发现一个被删除的加密文件夹。
恢复之后，用张晴的生日打开了。里面有不少张晴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张晴和一个农村女人的照片，背后的建筑物，竟然是T村猪圈门口的小房子。
上次去T村时，我敲开猪圈旁边的小屋，是一个老太太给我开的门，她看到小婧时，明显反应过度。
我想起红姐说过，张晴的妈妈李燕当年是跟着他们一起回的T村。
原来，当时给我开门的老太太，就是张晴的妈妈，李燕。
李燕的眉眼其实和张晴很像，只是那天李燕关门的速度特别快，我没有时间去把两者联系起来。
现在细想，当时开门的瞬间，隐约看到里面桌子上摆了不少儿童玩具。
我对王星河说：“咱们要去趟安徽T村。”
4
“这儿也能堵？”
我和王星河租的车开到T村的高速公路旁，竟然堵车了。
我指挥王星河把车停到路边加油站后面，下车徒步走到过河大桥旁。
再次回到T村，河床宽了很多，可能是春天的缘故，水面上多了不少渔船。
河滩旁边密密麻麻都是人，仔细看都弯着腰，看上去像在找东西。
王星河朝着T村河岸两边看了看：“怎么，这边景色很好吗，怎么全往村里扎？”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就算上次来的时候还在疫情封锁没什么人，可这会儿河堤上的人也太多了。
不过，我没有心思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先找到小婧要紧。
我带着王星河，按照记忆中当时刀哥带我走的路线，一路摸到了T村教堂。
经过上次抓捕，T村变得更加安静了，荒凉到连只野狗都没有。
“白宫”旁边的矮房子还在，大门上锁， 门口的树杈上挂着几条男士内裤，看起来有人住。
王星河看了看门上的锁，问我有没有卡子什么的，这锁好开。
我才知道，王星河为了拖稿，竟然自学了开锁的本领，一般的C型锁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我翻了翻口袋，什么都没有。
王星河在地上到处找，最后在原先的猪圈门口，找到了一根挖耳勺。
他用挖耳勺往锁眼里捅了捅，锁果然开了。
李燕的房间里没有窗户，打开门，阳光也只能照到堂屋的一小块。
房间里面的装修还挺好的，就是有一股雨后的霉味，而且我没记错，桌子上果然有很多儿童玩具。
堂屋的墙上挂了不少照片，正中间一张是张晴手里抱着个女婴，左边站着李燕，右边站着一个老头，把手搭在李燕的肩膀上，个头不高，看上去像是一家四口。
除了这张全家福，墙上还有很多张晴从小长到大的照片，我一张都没有见过，这里是张晴的另一个家。
从照片看，小时候的张晴住在各种地方，有香港、深圳，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城市。
这些照片里的张晴，看上去都很拘谨，和我后来认识的律师身份的她很不一样。
我无法形容看到这些照片时候的心情，只觉得脑子里面有个马达在震。
正看着，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是谁？”
我和王星河转头一看，是李燕带着小婧回来。小婧穿着厚厚的棉裤，膝盖上磕了个口子，身上穿着反围的罩衫，袖口部位磨得发亮。
嘴唇上面还印着一圈干掉的稀饭渣，和之前的刘志葬礼视频里，张晴带着小婧时候的样子挺像。
小婧看到我很害怕，一个劲地往李燕身后躲，用李燕的的褂子裹住了自己的脸。
李燕留着齐耳短发，头发大部分花白了，脸上有两团红晕，完全看不出是年轻时候在香港生活的人。
李燕明显认出了我，说：“你又来干啥？”
之前看《内部讲义》的时候，知道李燕和红姐是好朋友，而且红姐对李燕有救命之恩。（大暴诈05）
于是，我对李燕说：“之前在湖北见了红姐，她说小婧在这儿，让我过来接孩子。”
但李燕听到红姐的名字，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大声吼叫着：“你们走，赶紧走，那两个人把琦琦给害了，现在又要来害我小婧。”
李燕忽然爆发，把小婧吓到了，蹲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哭声。
“是姜湖吧？”
我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和王星河同时转头，才发现，背后的暗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从暗影里走出来，他看着60岁上下，个头十分矮小，胳膊上戴着两个揉面用的套袖，上面沾得都是面粉。
“我刚在锅屋和面，是听说堂屋这边有动静。”（锅屋是皖北方言里厨房的意思）
男人说话特别客气，语气中有着T村不常见的文雅。
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徐江。”
结合墙上的照片，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在《内部讲义》里出现过，就是1999年刘志家爆炸那天晚上，收留了刘志的人。
徐江一出来，李燕的情绪明显平静了，她盯着老徐，眼神像是在求救。
我对老徐说：“徐叔，我是张晴，哦不是，李琦的丈夫，姜湖。我是来接小婧回家的。”
一提到这个李燕又叫了起来：“不走，小婧哪都不去，琦琦死了，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死的。”
小婧听到这个，忽然大声哭着叫：“妈妈，我要妈妈。”
我心里特别的难受。
老徐在一边打圆场，对李燕说：“这孩子跟姥姥住惯了，一直不认爸爸也不行。要不这样，小姜他们在这边住两天，和小婧处处，培养培养感情。”
李燕立刻反驳，说：“他要是住在这里，我现在就带小婧走。”
老徐说：“没事的。那个姜湖啊，最近T村外边比较乱，你们两个就在屋里面替你李姨照顾照顾小婧，不要乱出去就行。”
我和王星河赶紧点头答应。
中午，老徐做了水饺，因为我和王星河过来，还特意杀了两条鱼，做了红烧鱼。
吃饭的时候，李燕一声不吭，只给小婧喂饭。
老徐对我说，刘志失踪以后，李燕在村里挺不受待见。那阵子他老伴去世，两个人慢慢走到一起，说是搭伙过日子，其实就是个照看。
之前帮着村里看猪圈，前阵子公司被抓捕之后，就剩他俩在这住着，也算帮刘志看着宅子。
老徐说话语速不快，有种特别的踏实感。
我问老徐，小婧是什么人送来的，上次是不是也送到这了。
老徐说，李琦在外面为了和我结婚，给自己雇了一对湖北的父母，这两次都是那对父母送过来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我又问老徐，那为什么小婧这么怕我？
提到这个，李燕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你自己不知道吗？小婧之前被人绑架，是琦琦外面的假父母救回来的。你呢，屁都没有，等到你来找人，小婧早没有了！”
说完她就抱着小婧出去了。
之后的几天，我和王星河赖在这里，每天在李燕的监视下陪小婧看《小猪佩奇》。
王星河哄小孩挺有两下子，逗了小婧几次以后，她对我俩的戒备明显降低了。
我试着问小婧为什么害怕爸爸。
她还是闭上嘴，不愿意说，眼睛直直地盯着李燕。
一直到第三天，我对王星河说，咱们得想个办法出去。
王星河想了想，说他有办法。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星河很热心地帮李燕盛米饭，一个劲地往李燕的碗里面加菜。
吃完饭，没多会功夫，李燕的脸色不对劲了，开始闹肚子。一直到下午三点多熬不住了，让老徐带她去镇上看病。老徐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把我们三个锁在屋里。
老徐走后，我问王星河怎么弄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果导片”，说：“你说幸运不幸运，我最近正好便秘。”
王星河从裤兜里掏出挖耳勺，顺着门缝把外面的锁撬开了。
他说：“这老徐和李燕也是心大，忘了来的时候咱俩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你快得了，咱们带小婧出去溜达溜达还得回来，这是我真岳父岳母，以后得好好处。”
王星河鄙夷地看着我：“没见过哪个岳父岳母软禁女婿的。”
小婧吵着要去大河旁边玩。
我把小婧扛在肩上，让王星河把门锁好再走。
和来的时候一样，河堤上全是人，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工具，扫河堤附近的沙子。
我拽住一个戴渔夫帽的年轻人，问他：“这是在找什么的？”
年轻人说：“哟，看来你不是本地的。这河滩上个礼拜挖出一个，说是古代的妃子墓，里面挖出来好多金子，大部分都被附近的村民捞完了。我们就看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我和王星河对看了一眼，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老徐和李燕都没有提过？
王星河问了年轻人古墓的具体位置。
他大概齐地指了个方向，在大桥正下方旁边的土堆上。
我和王星河带着小婧赶过去，结果一到这个地方小婧就哭起来了。
周围的景色很熟悉，我仔细回想了下，是之前匿名人给我发小婧被绑架视频的时候，窗外的风景。
我马上拽着王星河往人堆里挤，朝里面一看，墓的门口看起来很新，根本不像老的建筑。
之前刀哥去世的时候，那个派出所的警察说过，刀哥经常到刘志家的遗迹附近转悠，就在一个大桥下。
我赶紧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个旧版本的地图，发现这个地方确实是T村的老村庄，后来开发修建了跨河大桥。
“古墓”里冷气森森，门口还贴了符咒，来捡金子的人都在外面转悠，没几个愿意进去。
我让王星河带着小婧在外面等着，我要到“古墓”里看看。
旁边几个寻宝的人都劝我不要去，传说里面是个清朝被冤死的公主，怨气极大。
我管不了这些，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低头进去了。
“古墓”里面很深。我顺着墓坑里的隧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是一间圆形的房间，房间的正中间放着一口棕红色的棺材。
我围着棺材敲了敲，材质不算厚，是新东西。
多敲几下，我发现不对劲，棺材里面有声音。
我趴在棺材上仔细地听了听，竟然有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这时候，我发现棺材上面有几个小洞，明显是给人留的呼吸口。
我在附近的地上寻摸一圈，找到一根还算坚硬的小棍，费了挺大的力气把棺材盖撬开了，幸亏早前在殡仪馆打过工，对这个还比较熟。
掀开盖之后，里面果真是一个活人，被人用黑色布袋子蒙住头，手脚都被绑死，在不停地挣扎。
我摘掉头罩，竟然是失踪了的红姐，嘴巴也被封住了。
红姐一看是我，很激动地挣扎，示意我帮她把绳子解开。
我帮红姐解了脚上的绳子，和嘴上的胶布，问她怎么回事。
红姐说，我走了以后，她接到匿名人的电话，给了她新的任务，让她到这个“古墓”里面接头。结果来了后吃了闷棍，再醒来就被绑在棺材里面了。
“我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谢谢你姜湖，你救了我一命，我记下来了。”
我看着红姐的样子，坦白说也不像被绑了几天的。
之前就被她涮了，担心再吃亏，我故意留着手上的绳子没解。
红姐让我赶紧的。
我问她，之前为什么要骗我？
红姐深深地叹了口气：“嗨，我知道小婧在李燕家没事，但是我得完成任务才能知道刘志的消息，我就是想赌一把，赌刘志没有死。我当时如果就把小婧的地方告诉你，我可能就没有帮那个人做任务的机会了。我知道，这么干挺蠢的，但是万一呢？”
我俩正说着的时候，古墓里面走进来一个小女孩。
她的脸上长着黑毛痣，这女孩我见过，在T村高速公路旁边的服务站看厕所。
小女孩的手里拿着一张钱，指着外面对我和红姐说：“外面有个人，让你们打开手机。”
我反应了一下，拔腿就跑，结果晚了一步，墓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然后，我们的手机同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熟悉的“未知通话”。
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段时间辛苦了，你们是我信任的人。我父母的死，和之前的一切，是时候有个交代了。”
他这次没有用变声器，声音稳重而有磁性，红姐听完，已经泪流满面。
她问：“刘志，你在哪？”
后记
我的微信签名一直用的都是王星河说的那句话：
信任才是真正的才能。
可我遇到的却都是骗子。甚至我这么多年的生活都是假的。
对于骗子来说，诈骗是他们解构世界的方式，总是起效，总是有用。
或许人性真的不可直视，人的心，也经不起剥开来放在秤上细细称量。
但在真正的危机中，红姐相信了刘志，我相信了张晴。
人和人之间到了最后，信任，只有信任，才能让我们绝处逢生。
想温习我这条故事线的朋友们，可以点这里：
口述：姜湖
撰写：李闯闯
责编：钱多多、王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