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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让 | 关于徐悲鸿先生再不写点什么,一切都晚了

纯粹Pura 2021-07-24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广西师大出版社


说到徐悲鸿,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不是那一匹匹画中飘逸灵动的骏马?但如果再继续简单地追问你“徐悲鸿是谁?”,或许你会感到难以回答,而在徐悲鸿的学生——今年 88 岁的杨先让心中,徐悲鸿是永远也说不完的。


1948年,杨先让考入国立北平艺专(中央美术学院前身),成为徐悲鸿的学生,在徐悲鸿生命最后的五年(1948—1953)得到他的教导,这些教导让杨先让受益一生。晚年,他写下《徐悲鸿》,以富有情感而客观的视角追忆了徐悲鸿的音容笑貌,徐悲鸿的夫人廖静文如是评价这本书:杨先让写的悲鸿我看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好。


今年 1 月,我们前往杨先让先生家中,对他进行了采访,面对镜头,杨先让先生充满感情地回忆起了与恩师徐悲鸿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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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让采访视频片段



杨先让回忆恩师徐悲鸿

责编采访 / 贾宁宁

视频 / 李显杨


关于徐悲鸿,我绝不是一开始认识他时就了解他很多事情,对他的了解也不是一点一点的,而是根据着我的经历、年龄,慢慢地才对他认识得比较深。


“这么一个大画家,还需要这么画啊”


我记得我 1948 年第一次入校的时候,不知道徐院长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他画的是怎么个好法,只知道他是个大画家。开学典礼时他在上头,我们都看的见,近距离接触的话,有时候他走在走廊上,我也走在走廊上,我们这样见过面。


打交道的一次,是在我的宿舍门口,有一匹老马,很瘦,能看见肋骨的痩,耷拉个脑袋,就在我们宿舍外槐树下绑着。有时候有人会给这匹老马喂点草,谁喂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工友喂。徐院长隔几天就拿着小马扎过来,坐在我们宿舍门口,廖静文在后头抱着孩子,陪着他,他就在那里画。


我们当时很奇怪,感觉这么匹老马,有什么可画的,还有就是,我们的院长还画速写。我那个时候才 18 岁,刚刚入学,也不太懂。我们就坐在那,有时候上课下课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那画。我们几个人围着他,三四五个,都是美术系的学生,在旁边看。



有一次他看我们站在旁边看,就跟我们说话了,他说:我一直都在画马,但是我的马,还需要提高的,因为我必须要了解马的骨骼、马的透视等等,所以我不能耽误。


    ▲《八骏图》


当时我很吃惊,我就感觉这么一个大画家,还需要这么画啊。后来我们才知道,他让我们笔不离手,曲不离口,就是一定要经常锻炼。他画速写,就是在以身作则,这使我很感动。为了画那匹蹦腾的马,他还搜集资料、研究透视、研究解剖,这个给我的启发很大。


即使很忙,他也总来看我们


我们当时是第一年级,上面有二年级,有三年级,就这么三个年级。他上课主要是负责是毕业班,不是负责我们,但是他经常到我们班上来看。他一来大家伙就很肃静了,谁也不敢说什么。平常我们很放肆,班上有画画的人,有唱歌的人,有时我们还大合唱。教室底下是弹琴的琴房,要是他们弹不好我们就跺脚,给人家捣乱。但徐院长一来,大家就很安静。


他来就是走一圈,到我们每个人的面前,如果你画错的话,他会告诉你,点一点你画错的地方,让你看一看。他很少坐在教室帮着学生来画,他也没有那个功夫。我们那个年级当时有甲乙丙丁四个班。我忘了我是乙班还是丙班。徐院长他很忙,但是他仍然会常来班上看看。


与徐院长的一次近距离接触


1950年 4 月 1 日,我们的中央美术学院成立了,开幕式上他和郭沫若作了讲话,来宾也作了讲话,这样中央美术学院就成立了。当时一共三个艺术院校,最早成立的是中央戏剧学院,院长是欧阳予倩,然后是中央美术学院,最后是中央音乐学院,院长是马思聪。


4月 1 日那天很重要。我排了一个小歌剧,有四个人参演,两个男的两个女的。我是主演,又是导演。我们在演亚洲戏,演完了还没卸妆的时候,比我高一级的同学过来说,快快快,你们四个人,院长要见你们。我们就快步走到前台,徐院长坐在那,旁边一个人是欧阳予倩,他对我们说,“你们演的好”,还让我们到戏剧学院去。徐院长说:太岂有此理了,快走。然后就让我们快点走,我们就回去了。


▲ 徐悲鸿


后来,有那么两三次,徐院长的电影票没有人看了,他就让司机老曹拿来给我。老曹在楼下喊:杨——先——让。我就知道一定是给我送电影票来了,我就跑下去拿票。这件事让我对徐院长有亲切的感情,也有了一些感性的认识。


—— 延展阅读 ——


缘  起

本文摘自《徐悲鸿》前言


徐悲鸿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有着重要影响。在创作、中国传统绘画的改革以及美术教育方面,均有卓越建树。


我是在他生命最后的五年(1948—1953)受到他的教导,后来又在他曾经执掌的中央美术学院执教三十余年。在这所中国艺术的高等学府中,很多方面能够看到他的影响。教与学、继承与革新都离不开老院长徐悲鸿的精神和主张。


徐悲鸿的学生众多,第一、二代的学生属于我的师长辈,他们中不少人写过研究和纪念徐悲鸿的文章。目前我师长辈的人,有的已陆续离世而去了,现在剩下我们这第三、四代的学生。如我等较年轻者也已至七旬,对徐悲鸿老院长再不写点什么,一切就晚了,何况近些年来心中对老院长不是没有想谈的话题。


▲ 徐悲鸿


本来 20 世纪 60 年代以前,徐悲鸿好像已盖棺定论了,因为他各方面成就显著,没有什么异议。可是到了 80 年代初,社会走向开放之时,在新一代青年学生中,泛起一股重新评价徐悲鸿的潮流。蒋碧微写的《我与徐悲鸿》,曾在台湾出版,1985年开始在《中国美术报》上连载。这对青年学生来说,好像找到了一个认识徐悲鸿很新鲜的层面似的。再加上西方现代艺术思想的冲击,青年一代头脑中产生了波动。就拿教学秩序一向平稳的中央美术学院来说,有的教员也茫然无所适从了。原有的一套教不下去,新的一套尚未建立,疑云四起,教与学之间出现了彷徨,出现了一种反思和重新比较的倾向。直至 80 年代中期,教学开始进入明朗程序,简单说,就是将被动局面转向主动,实施敢于面对西方现代艺术,取其优秀者兼容并包的方针。


上面谈到的教学一度动摇,其中包括否定徐悲鸿的教育和艺术方向。当时海外和国内少数美术理论家、画家,集中指责徐悲鸿在 20 年代没有从欧洲引进现代派艺术,而是将西方即将“落伍”的写实主义引进到了中国,使中国的美术步伐落后世界潮流半个世纪之久。徐悲鸿成了中国美术事业上的“历史罪人”。


遗憾的是,面对如此厚彼薄己的不公平现象,竟少有像样的文章出来从正面回击反驳。


时间是最好的冲刷剂。徐悲鸿的民族气节谁能抹掉?他的功绩谁能代替?他所倡导的美术教育经验,全国美术院校不是照样在执行吗?!


在此期间,使我最为感动的是廖静文。她单枪匹马不顾一切,为徐悲鸿建纪念馆奔走,同时写出了专著《徐悲鸿一生》并出版。这是为宣扬徐悲鸿的艺术和艺术主张,所表现出的最有力最坚强的态度。记得艾中信教授曾说过这样的话:“廖静文当年在徐院长去世时,即向文化部提出自己要去北京大学中文系进修。看来那时她就是为了以后写这本书而做了思想准备。太有心了,可佩。”


后来我知道她的儿子徐庆平在法国留学,毕业论文写的是徐悲鸿的艺术。他回国后与母亲一起,为他的父亲徐悲鸿及其艺术能弘扬国内外,默默地、艰难地工作着。


记得 1993 年在北京,一个晚上,廖静文师母和庆平徒步登六楼忽然来我家,并带来一包鲜荔枝,为了向我要两幅写意花卉,作为出国举办展览期间应酬之用,用她的话说:“只能求悲鸿的学生帮忙了,总不能拿悲鸿的画去送礼呀。”通过这件小事可以看出她的奔波辛苦和处世之无奈。


尤其我又得知她的小女儿芳芳,在美国也走上了宣传她父亲的艺术道路。这真是一幅十分感人的图画:廖静文和她与徐悲鸿生的一儿一女携手共事,那不止是为了个人和家族,更是为了中华民族的文艺事业在努力奋斗着。


廖静文与徐悲鸿


我从美术教育阵线上退下来,几年来居住海外。在讲授中国近代和现代美术史时,必然讲到徐悲鸿本人和他的艺术,并且着墨颇多。这一过程中,我深深地体会到,徐悲鸿像一道门槛,不讲他就不可能迈过去,他确实是一座里程碑,是不可超越的一个存在,影响深远。


身处西方的艺术天地里,你不做比较是不可能的,这种文化艺术上的比较是时时的、处处的,是必然要去做知己知彼的思考。比较思考后,便会感到中国在文化艺术方面有它因祸得福的一面。难道西方艺术发展到今天的诸现代流派,必须成为世界定律,要每个国家的每个人都去遵守吗?这不禁令人怀疑。何况东西方的文化艺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都是人类文化艺术的宝藏。这么丰富多彩的世界,这么多的国家地区和民族文化艺术,其中有共性,但是相差相异是必然的,是可歌颂、值得肯定的,互相学习交流是必要的,可以各走各的路,何必去规整划一呢?


历史上曾出现过你统一我、我统一你的悲剧,而在文化艺术领域里消灭践踏别国文艺的愚昧现象也存在过。因而更显出文化艺术多元化的可贵性,以及走自己的路、唱自己的调的重要性。


这里不存在民族主义的偏激。持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回过头来审视自己,才会发现中华民族的文化艺术多么令人骄傲,因为有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艺术,世界才得以更加绚丽多彩。我们没有必要妄自菲薄。


可能身在海外会产生一种空间,可以远距离地对本土文化进行思考。这种思考让我深深地体会到徐悲鸿之难得、重要。他当年也身处国外学习西方,做深入虎穴的艰苦努力,其目的是为了中华民族自己的文化艺术健康发展,这种崇高的精神永远值得尊重。我们中国出一个徐悲鸿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我们太应该去珍视他。因而又深感对徐悲鸿可写的方面太多太必要,应用实事求是的尺码去评说他、研究他。


虽痛惜自己知识的浅薄,情之所至只好跃跃欲试了。况且徐悲鸿老院长生前亲自教过我,我还得到过他的奖励和爱护。今天提笔写他,某些方面,也是为了纪念。徐悲鸿一生的业绩以及他那多彩的感情世界,都是明明了了毫无遮掩,可释可解。


所有这些,都应该在一个前提下被阐述,那就是徐悲鸿一生的成就和对中国美术事业的贡献。离开这个前提去单纯谈他某一个生活层面,必然显得毫无意义。


一代宗师徐悲鸿的出现,是时代的赋予。徐悲鸿是文艺界在近现代中国要奋强、要艰难地与世界争高低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一位有骨气的民族斗士。


这就是我要写老院长徐悲鸿的缘起和动机。


《徐悲鸿》

作者:杨先让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众人皆知齐白石画虾、徐悲鸿画马,可面对一个简单的追问“徐悲鸿是谁?”恐怕脑海里的骏马已经脱缰而走,徒留一片空白。而在徐悲鸿的学生杨先让心中,徐悲鸿是永远也说不完的。


杨先让 1948 年考入国立北平艺专(也就是现在的中央美术学院),成为徐悲鸿的学生,在徐悲鸿生命最后的五年(1948—1953)得到他的教导。在本书中,杨先让以学生的视角讲述了徐悲鸿的一生:从徐悲鸿年少时随父习文学艺,独闯上海滩、北京,留学欧洲八年,回国后献身美术事业,到徐悲鸿的美术创作理念、美术教育思想,丰富而曲折的情感经历,他在特定历史时期的艺术追求与选择……


学生记忆里老校长的音容笑貌,来自徐悲鸿亲友学生的口述材料,大量的绘画作品与历史照片,展现了徐悲鸿在艺术家、丈夫、父亲、教师、校长等多重身份下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复杂的人生选择,还原了一个真实客观、丰富立体、有血有肉的徐悲鸿。


读完此书,没人会比你更懂徐悲鸿!




《杨先让文集》

作者:杨先让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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