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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出格的人生经历:见证剑桥嬉皮女神被求婚

AnnXiao 安潇 2023-02-10
文/安潇
公众号/安潇
ID/ sukiandsula


我的人生路上,奇妙且出格的一段,是和一群嬉皮士的邂逅。
 
摄影:安潇

1.  爱绿茶
 
那时我二十多岁,留学伦敦读艺术。
 
我的亲密好友是我的同学:来自希腊的四十岁女艺术家玛瑞亚(我在这里写过她的故事:我在伦敦,曾深爱过一个女人)。
 
玛瑞亚只吃素食,因此我常陪她去东方的素食超市淘食材。
 
那天,她在一个中式小店里找绿茶。
 
“Green tea的中文怎么说?”她好奇地问我。
 
“绿~茶~”,我大声地教她。
 
“你们叫我吗?”旁边站着一个英国男人,很无辜地看着我们,我们也纳闷地看着他。他高个子、穿绿色夹克、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玛瑞亚闪着大眼睛,抬头问。
 
“Richard。”
 
我笑了,发音确实和“绿茶”有点像!于是我多事地问他姓什么,他的回答听起来像是“Ai”的发音。
 
我点头:“原来你的名字是爱绿茶,中文意思是love green tea。”
 
“我确实很喜欢喝绿茶。看来‘爱绿茶’就是我的中文名!”那人很高兴,就好像在漫漫长路中偶遇了失散多年的自己。
 
玛瑞亚是个疯疯癫癫的“自来熟”,遇到谁都一车话,尤其喜欢撩年轻男人。她立刻熟络地和这位“爱绿茶”聊开了。
 
我有点尴尬,主动抱着购物篮去银台帮玛瑞亚交钱,远远地打量这俩人。
 
他们聊了好半天。那人离开时,给了我们一个名片,说:“下周六,邀请你们来Synergy,伦敦最大的另类派对,我是那里的视觉设计师。如果你们早到一个小时,可以不买票,我带你们进去。”
 
爱绿茶一走,玛瑞亚就本色毕露地评论起人家的样貌:“下巴好看!肩膀好看!”
 
我两眼看天,她阅男无数的架势我早已领教过。
 

2.  嬉皮派对
 
对于爱玩又没钱的玛瑞亚和我来说,我们不会错过“不要票”这样的好事。第二周周六,我们跟随地址,摸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
 
从地面上,完全看不出有这样的场所存在。走到地下,才发现伦敦桥东侧那些巨大的废弃桥洞,都被改建成了另类俱乐部,场地横跨五个桥洞隧道,足以容纳两千人。
 
我和玛瑞亚在场地门口喊出了爱绿茶,他高兴地带我们进了场。
 
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深色砖块搭建起来的巨型地下隧道,被装饰成了光与影的梦幻世界。弧形的桥洞屋顶下悬挂着彩色海洋一般起伏的布幅,旋转的大型灯光装置像异星球的水草在光波中涌动,视觉影像随着音乐的流动在墙面与地面游走,场地中央耸立着许多造型奇特的艺术雕塑,耳边环绕的旋律则是我最喜欢的Trip-hop迷幻碎拍音乐。
 
摄影:安潇

给我更深印象的是这里的人,忙碌着布场的工作人员都穿着奇装异服,女士们短衣长裙、长发飘飘,男士们穿着彩色扎染体恤、留着脏辫,还有好些人的衣服就像由凌乱的彩色布条拼凑成的。
 
我这是踏进了什么原始部落吗?
 
玛瑞亚兴致高昂,咧嘴说:“完美!”
 
我心领神会,玛瑞亚真是无缝融入啊!她平时的着装就和这些人一个路数,处于尖端时尚和流浪者的破衣烂衫之间。到了这里,玛瑞亚就像回归了自家星球,她热情地和人们打起招呼。
 
我和爱绿茶可能是这里看起来最“正常”的人。高大的爱绿茶还是一身绿装,而我穿了条学生气的普通连衣裙。
 
爱绿茶把我介绍给工作人员,那些“部落居民”居然都很高兴见到我,热情地说:“欢迎中国朋友!”他们一点也不生分,让我有点感动。
 
爱绿茶逢人便得意地说:“是她发现了我的中文名字!”
 
在这里,爱绿茶负责海报和体恤设计,也要调试各种视觉投影。
 
玛瑞亚跟人海聊的时候,我自己就在迷宫般的场地中溜达,发现派对里有很多不同房间。
 
有的房间光线迷蒙、变幻莫测,是为跳舞准备的;有的房间摆着各种柔软沙发,墙上贴着诗歌,是为诗朗诵设计的;有的房间偏远安静、点着许多蜡烛,地上铺着垫子,是为冥想准备的;中心最大的场地,则有很大的舞台,是现场乐队表演的地方。
 
摄影:安潇

这里显然和普通派对很不一样。
 
我问爱绿茶:“你们是一群嬉皮士吗?”
 
他会意一笑:“这个大型派对一个季度才举办一次,可能伦敦一半的嬉皮士都会到场,但我更愿意称我们为另类人士,因为每个人的标签和喜好不一样,但共同点是,大家都对亚文化和精神世界的探索感兴趣。”
 
“比如这位,”他扭头看到正路过的一个男生,随手拽了过来,“他叫彼得,是我们的音响师,在我们眼里他是个朋克。”
 
彼得显然是爱绿茶的铁哥们儿,他俩热络地相互撞肩膀、拥抱、笑着打招呼。这时玛瑞亚也凑了过来,于是爱绿茶把我和玛瑞亚介绍给彼得。
 
不管是朋克还是嬉皮,这个彼得肯定是个另类。他中等身高,年纪和我差不多的样子,一头棕色长发直直地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刻意弄出了好多洞,他说起话来手舞足蹈,很爱笑。
 
“嬉皮说我是朋克,但在朋克眼里我是个嬉皮。“彼得说,“虽然我喜欢朋克的音乐。但我更喜欢这里的朋友和氛围。”
 
“你看着不像朋克,”我摇头说,“没有一身黑衣、烟熏妆和钉子状的发型。“
 
“但我左边的眉毛生来就只有一半,说明我像朋克那样有点左。”他自嘲地指着自己的眉毛,我们凑过去一看,果然左边眉毛只有一半!我乐起来。
 
玛瑞亚拍拍彼得的肩膀大声说:“头发好看!眉毛好看!”我叹口气,她又开始撩了!
 
彼得对我说:“你一定要和我们的朋友芮玛见见面,她去过中国,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芮玛是谁?”
 
“我们的女神。”爱绿茶和彼得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让我不禁非常好奇。
 
“不过芮玛今天来不了。”爱绿茶耸肩说。
 
布展结束,所有工作人员分享素食大餐,我也得到满满的一盘。嬉皮士们的素食做法是我从未见过的,各种有机谷类、豆类做成的烘焙,配有坚果沙拉,竟然非常美味,玛瑞亚也吃得很尽兴。
 
摄影:安潇

正式派对开始了,上千人涌入场地,迷幻音乐越发震耳欲聋,屋顶和墙面的视觉影像变幻莫测,让我感觉像是坐上了列车在梦境里穿梭。
 
我看到了无数嬉皮美女,有着海藻般的长发和碎花长裙,都跟仙姑一样;无数另类男士,穿着五颜六色的修长喇叭裤,系着头绳。
 
世界真奇妙!这里展露出的伦敦地下文化的一面,让我大开眼界。而且作为热爱幻想题材的画手,这里的环境气氛,给了我极多灵感刺激。
 
爱绿茶和彼得忙不迭地检查场地器械,以保证一切都运转良好;我和玛瑞亚则放松地半躺在60年代的大皮垫子上,喝着印度辣茶,看非洲鼓和电子神游乐队的现场演出。在音乐里和灯影下,每个人的面孔都有点醉。
 
到了深夜,年轻人们都沉溺于粘稠的舒适气息,做梦般地跳起舞来。我也完全融入了,这里有一种奇特的氛围让我十分放松:就好像无论你是谁、什么年龄、从哪里来、有什么文化背景、样貌如何,都可以在里被包容、被接受、被宠爱,反正这里每个人都是另类。
 
我和玛瑞亚面对面地尽情跳起舞,彼得和爱绿茶,在人群外笑着看,时不时和我们招个手。
 
摄影:安潇
 
3.  彼得
 
那之后,爱绿茶和彼得经常会邀请我和玛瑞亚去参加一些有趣的派对。
 
彼得和我同龄,我们很说的来。他似乎很着急地想让我们体验“纯正的朋克音乐”,我和玛瑞亚犹豫地跟着他去了现场。
 
不夸张地说,那演出是我这几年来听到过的最大噪音!几个胖子组成的叫做“肮脏”的朋克乐队,嘶吼声快把老式酒吧的屋顶掀翻了。
 
我听得痛苦不堪,玛瑞亚更是受了刺激,她咽下一口老血,逃到酒吧门口蹲着喘气恢复了半天。
 
看到我们元气大伤的样子,彼得还很高兴,乐得浑身衣服的破洞直颤。
 
“还是做个嬉皮更安宁一点!”玛瑞亚对着他呼喊。我们都大笑起来。
 
玛瑞亚这个人,观察力惊人还口无遮拦。那天,她对着彼得精致的脸庞打量了半天,忽然说:“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我在一旁差点一脚跌进坑里,玛瑞亚的字典里就没有“个人隐私”这个词!
 
彼得却歪着嘴角一笑,坦荡地说:“男的。”
 
“可以,可以的。”玛瑞亚拍着他的肩膀认真地点头,一副给予他许可通行证的神态,让我哭笑不得。
 
“爱绿茶呢?”她问。
 
“女的吧。据我的观察。”彼得摸摸眉毛,就事论事地说。
 
我抹一抹脑门的汗,问道:“为什么你和爱绿茶这么合得来?你们的音乐口味完全不同。他可没你这么噪。”
 
“我们都对别人的喜好和价值观很包容,”彼得说,“我们这群朋友的共同之处是,都想要探索精神世界的真相,我们对未被科学验证的真理感到好奇,并且对外星文化感兴趣。”
 
“外星文化?”我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和爱绿茶只是爱好者,”彼得像安抚绝症病人一样轻柔地对我说,“但我们的朋友芮玛,她说自己来自外星。”
 
我受到了重击。又是芮玛?这个“外星女神”到底是谁?我遐想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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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等待飞碟
 
果然符合“女神”的称号,芮玛终于出现,是在一个非常奇特的场合。
 
有天傍晚,爱绿茶给我连发好几条信息,说:“有人在樱草花山公园看到了不明飞行物,大家都来山顶相聚!你和玛瑞亚也来吧。”
 
然后彼得也发短信来了,说:“我在地铁站接你们。”
 
听起来有点离谱啊,虽然我是幻想画手、科幻小说深度迷妹,但从未想过要在现实生活中追踪外星飞碟。
 
不过那时,我的毕业展已结束,手里有大把时间,有热闹干嘛不去凑?更何况“不明飞行物”几个字引发了我的好奇。
 
但玛瑞亚表示,她腿脚不好,爬不了山,她说让我自己去。
 
我有点犹豫:“天快黑了,我一个人上山不太好吧?”
 
“想什么呢?不是有彼得么!“玛瑞亚挥挥手赶我走,“而且他还喜欢男的,不会把你怎样。”
 
玛瑞亚的表态经常让我无言以对……
 
 
我在地铁站见到了彼得。玛瑞亚说得对,每次我看到这位可爱的男同志,都有种安全且放松的感觉。他单纯又友好,面对那张笑脸我似乎可以无话不说。
 
彼得带我穿越树林,爬到了樱草花山顶。我们逐渐把城市的灯光抛弃在脚下,越往上走,越被夜空穹顶笼罩。
 
摄影:安潇

山顶很热闹,有十几个人已经聚在这里,一边仰头看天一边笑谈。
 
据说是其中一个朋友傍晚时在这里看到了桔红色的飞行物,摇摇摆摆地悬浮,但还没来得及用手机拍下,它就消失了。于是这群外星爱好者闻声聚拢在这里,期待飞行物再次出现。
 
这不是守株待兔是什么?我看着静止的夜空,觉得这事没谱。
 
爱绿茶正拿着一个高能手电筒,煞有其事地朝着天空正三角、倒三角地打信号,因为周围很暗,那光柱十分清晰,好像能够穿越大气层直达太空一般。
 
但我还是不留情面地笑话他说:“你那手电筒是几瓦的?外星人能看得见么”
 
“就不兴外星人的眼神比地球人好使么?”他质疑了我的想象力。
 
彼得说,上次他们看到飞碟的时候,是在罗素广场,金属气球状的不明飞行物在空中停留了两个小时,好多人都看到了,连直升机也来了!
 
我一望山顶上这十几人,有男有女,从二十出头到五六十岁都有,而且背景还很不一样,其中竟还有一位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的哲学老教授。我还一直以为追踪飞碟的都是些毛头小伙子呢!原来有这么多严肃对待外星文化的爱好者?还听到点风吹草动就来山头守夜?
 
不过,我再观察一下,就心领神会了:“等待飞碟”只是一个托辞,这群人其实是为了物以类聚、前来聊天会餐的吧!
 
爱绿茶背来了一个巨大军包,里面拽出来野餐的毯子和好些食物,张罗着大家来吃,他居然还背了热水壶,倒出来热腾腾的绿茶!我看他纯粹就是来野游的。
 
彼得毫不客气,立刻就扑过去、坐在毯子上吃喝起来,似乎飞碟只是助兴的周边节目。
 
一群人都坐了下来,一边吃喝一边聊起外星人造访地球的种种证据。
 
那些闻所未闻的事情却都有鼻子有眼,让我都听懵了,信息量有点大!
 
比如,哲学老教授讲到20年代的秘鲁纳斯卡高原上,飞机拍下了鸟、野兽等动辄数公里长的大地线条画,这些画不断出新,NASA还拍到了周长50公里的三角形,笔直的线切过了河流和山脉,这些画作不可能是人类所为。
 
爱绿茶讲到了阿努纳奇人,说世界各地都对这个形象的神有记载,在圣经里,阿努纳奇就是类似天使的存在,个子非常高大。安第斯也有阿努纳奇的传说,而且遗址中发现了很多狭长的头骨,有人猜测是外星人头骨。
 
彼得加料说,埃及的壁画上也有很多这种头部狭长的神,似乎埃及的神和安第斯的神都是同一伙人,也就是阿努纳奇,而且有这个形象记载的地方,都有类似金字塔的建筑物。阿努纳奇就是来自尼比鲁星球的外星人……
 
当我听得入神,甚至开始质疑人类起源的时候,忽然爱绿茶站起来说:“芮玛和丹尼来了!”
 
啊,是那个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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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芮玛和丹尼
 
走入山顶空地的芮玛,是个穿着一身浅色长裙的白人女子,她看起来三十出头,身材丰润,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瀑布似的披散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立刻就觉得,她的形象很符合“女神”这个标签。
 
芮玛身边有个高个短发、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穿着一件风衣。彼得说,那是芮玛的男友丹尼。
 
芮玛似乎认识所有人,一个个地亲吻拥抱、打招呼,丹尼就矜持地站立在旁边微笑着,和朋友们握手。
 
芮玛走到我面前,彼得忙不迭地把我介绍给她。芮玛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你,听说你跳起舞来挺迷人啊!”
 
我脸发烧,扭头看向彼得和爱绿茶,他俩四目看天,假装没听见。
 
芮玛坐下来和我聊起中国。她去过中国,尤其热爱长城。听到我说我去过最野的长城,她非常羡慕,很渴望去那里看星空。
 
她说:“夜晚站在烽火台上,我能感受到来自天地间和历史时空的能量!那个地方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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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我的天,这是玛瑞亚最爱说的词!
 
我想起男生们提到过“芮玛不是地球人”这回事,猜测她大概是在长城上能感应到外星人的呼唤吧?
 
我忍不住点破道:“他们都说你是女神,而且是外星女神!”
 
“首先是夏威夷女神。”爱绿茶抢着过来解释,芮玛在一旁有点不好意思。
 
爱绿茶如数家珍似的地叙述说:“芮玛作为女神的历史,是五年前从夏威夷开始的。她在剑桥大学读博士,毕业后就去了夏威夷,在土著部落居住了五年,经历了很多充满灵性的神奇体验。回到英国以后,她就频繁出书,关于夏威夷的风水能量、夏威夷人对星宿关系的认知、还有夏威夷人的情爱艺术等等。这不就是女神的份内工作吗?所以我们都称她为剑桥女神,或者夏威夷女神。”
 
“他们尽拿我寻开心。”芮玛笑着嗔怪道。
 
芮玛竟然是剑桥大学的博士?我有点吃惊,她研究的这些内容,并不被主流学术界认可吧?
 
看出了我的诧异,芮玛解释说:“我在博士期间,研究的是夏威夷的历史文化。但是当我真的去到那里居住以后,才完全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开始能够感知到一些未知媒界的存在。而我现在的身份,与其是个作家,更像一个灵媒,我能获取到一些来自不同维度的精神力量,我有时会帮助别人去寻找和解释这样的信息。”
 
我更诧异了,剑桥博士成了职业灵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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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只是灵媒这么简单,”彼得插嘴道,“芮玛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前世不在地球上。”

芮玛不置可否,暖暖地微笑着,像是默认又像是自嘲。在星光下,她的脸庞笼罩着一种神秘又迷人的光泽。
 
爱绿茶伸长了腿,带着戏谑的笑意说:“知道吗?我就是芮玛和丹尼的媒人。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罗素广场不明飞行物出现的时候,是我把他俩都叫来的。那天芮玛很激动,好像感受到了来自外太空的启示一样。”
 
“我猜那个启示就是真爱降临!”彼得哈哈大笑起来,芮玛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丹尼听到我们聊到他,也坐下来加入我们,他坐着的时候依然背挺得笔直。
 
爱绿茶给我介绍说,丹尼是伦敦国王学院毕业的博士,现在是一名医生,有自己的诊所。
 
好厉害的一对儿!我心里赞叹着。
 
丹尼也对我的中国背景很感兴趣,他虽然是西医,但是对东方的草药疗愈颇有研究,同时也是冥想与气功的实践者。
 
原来他是西医中的“另类”!我看着他接近40岁却一点皱纹也没有的脸,琢磨着他是吃了什么来自神秘东方的灵丹妙药啊?
 
我给丹尼讲述了我妈妈早年生病,通过练习冥想让自己身体和精神康复的经历,一群人都惊叹不已。
 
丹尼还对梦境特别感兴趣,他说,梦境可能是前世的记忆,或者幼年潜意识的残留物。他看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笃定地说:“你小时候极有可能是由一位年长的女性带大的。”这可真让我大吃一惊,因为我小时候是在武夷山由奶奶养育的。
 
我还在思索着丹尼和芮玛所说的那些关于前世的推测,可他们已经转换话题,开始深入讨论冥想是如何作用于人的大脑了。
 
这个夜晚真不可思议,十几个人在山顶上等待飞碟,其中有艺术家、诗人、教授、剑桥毕业的灵媒、和精通中草药的西医……大家似乎并不指望外星人真的会降临,但都享受着夜空下毫无边际的畅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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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夜晚通常过于明亮,很难看到星星。而在这山顶上,群星被墨色夜空衬托出来,是难得一见的美景。芮玛讲起了夏威夷人的星宿传说,她的神情里,似乎有一种从高处俯视人间的从容。
 
我留意到爱绿茶看向芮玛的眼神,真是一丝不苟的专注。我心里笑起来,他果然不是男同志啊……
 
我靠在树桩上,看着树桠中露出的夜空,跟着人们的谈话去遐想。那个晚上,我虽然没看到什么飞碟,但体会到了一份恣意的想入非非,思绪飞到时间的起点和宇宙的尽头,自由自在地忘却了自我。
 

6.  嬉皮文化
 
我和玛瑞亚从艺术学院毕业后,她就回希腊了,让我很舍不得,那段时间我有点孤单。
 
爱绿茶和彼得,时不时地就会约我出去玩,带我见识了更多神秘的场所和独特的嬉皮文化。
 
比如,我们去了南伦敦的一个旧厂房,里面正在举行凯尔特人的五月节派对。
 
圆柱上连接着许多长长的缎带,人们牵着彩带的一端,围着柱子跳舞,通过舞蹈把彩带编织在柱子上,形成漂亮的图案,这是庆祝五月的古老仪式。
 
舞步有点难,我好几次几乎用缎带把自己五花大绑,彼得和爱绿茶看到笑崩。
 
摄影:安潇

还去了需要回答密码暗号才能入门的废弃大楼,一位印第安老祖母给人们讲述哥伦比亚森林的印第安人争取土地的故事,然后她举行了学动物鸣叫的仪式,这有点超出我的舒适圈。
 
当老祖母动情地喊:“和你们的兄弟姐妹拥抱吧!”我本想抱一下彼得或者爱绿茶,但发现他俩早已和几个嬉皮美女抱成了一团。
 
我还和彼得去了森林当中被植物和鲜花包裹的玻璃咖啡室,美好至极,每个角落都挂着手工制作的风铃,音符随风洒落。
 
“你到底是朋克还是森林系?”我问彼得。
 
“不碍事,不碍事!”他挥手说。
 
我们还多次参加亚非学院老教授的咖啡座谈,朋友们聊哲学、艺术、亚文化、和灵修。
 
那段时间,我见识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人和场地。
 
不过,越多地了解嬉皮文化,我越清楚自己不可能成为一个纯粹的嬉皮,我做不到那样超脱,我有太多现世的牵绊。但是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会忘记租房、收入、签证等恼人问题,洗涤掉那些肤浅的焦虑,跨进一个更深刻的维度里去,为梦里的乌托邦感动。
 
摄影:安潇
 
7.  帐篷节
 
夏天,最难忘的一段经历来了。
 
爱绿茶和彼得提到大家会去威尔特郡举办一个小型的嬉皮士帐篷节,有音乐和美食,邀请我一起参加。
 
“芮玛也会来。”爱绿茶说。
 
可以再见到芮玛,我很动心。“可是我没有帐篷啊。”我说。
 
彼得看了一眼爱绿茶,对我说:“我那个小帐篷可以给你用。我和绿茶一起睡他的大帐篷就可以。”说着,他的脖子一点点弯下去,然后脑袋甜蜜地放在了爱绿茶的肩膀上。
 
爱绿茶满脸嫌弃地一把推开彼得,惹得我大笑。他说:“那就这样安排吧。我的帐篷里有两个单人充气床垫,彼得你别打呼噜。”
 
“你俩都不开车,我们怎么去威尔特郡?”我问。
 
爱绿茶一抬下巴:“找杰夫要大篷车。”
 
杰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艺术收藏家,和女友一起住在伦敦北部的宁静小区,他的房子里摆放着着不少油画和抽象的艺术品。
 
他开出了大篷车,和两个男生把帐篷节的装备收拾好,然后杰夫和女友坐在驾驶舱,爱绿茶、彼得和我坐在后车厢,就这样,一行人向西出发。
 
我听着大伙说笑,看着窗外变幻的田野风景,恍如踏进了七十年代嬉皮士的公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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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是威尔特郡郊外的一个很大的花园,十几个帐篷已经支了起来,还有宽敞的大凉篷作为聚会场所。
 
大花园里有各式各样的花池,种植着我叫不上名字的花卉。嬉皮们在花园的各个角落竖立起奇形怪状的艺术品,比如碎玻璃制作的雕塑、光盘构成的风铃等等,我发现他们除了格外喜爱自然的图案元素,也尤其热爱色彩和光的反射。
 
晚上,芮玛和丹尼来了。芮玛穿着蓝色长裙和白色披肩,头上还戴着花环。她和我拥抱的时候笑着说:“你今天的打扮很像我们的一员!”
 
其实我就是现学现卖呗,穿了件长达脚踝的飘逸长裙来。但我知道自己气质和正宗的嬉皮士还是很不一样的……
 
夜晚,大家架起了篝火,人们围在篝火旁边吃素食、朗诵和弹唱。爱绿茶等人热烈要求芮玛也来一曲,于是她拿起吉他,唱了一首老民谣,许多人与她合唱起来。
 
花园、夜晚、篝火、长裙、吉他,和芮玛有些沙哑的嗓音,让我似乎穿越到了那个爱与和平的年代。
 
摄影:安潇

嬉皮们玩到凌晨才陆续爬入帐篷休息。我睡得很不舒服,床垫小得翻不开身,我朦胧地好奇着,爱绿茶和彼得那边睡得怎样啊?
 
 
8.  巨石阵
 
第二天大家都很懒散。到了下午,芮玛对我说:“跟我们到野外巡游吧,然后晚上我们去个特别的地方!”
 
我来了精神,缺觉的疲劳一扫而光。
 
杰夫开车,杰夫女友、芮玛、丹尼、彼得、爱绿茶和我,七个人坐在大篷车里在山野间四处转,我们到了景色美的地方就停下来观赏,野餐也吃了好几轮。
 
天快黑了,我在车里迫不及待地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爱绿茶神秘一笑,说:“你看窗外。”
 
在星光下,开阔的黑暗田野中,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熟悉的影像:那是我在画报里见过无数次的史前巨石阵!
 
太震撼了,夜空的幕布下,石块成圆圈矗立着,像是虔诚的史前巨人在坚定地守卫着孤独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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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玛兴奋起来,和我说:“在夜晚,巨石阵的能量场最强。英国很多次发现不明飞行物,都是在巨石阵附近。”
 
啊,原来我们又是来寻找芮玛的外星人爸爸的?我觉得她的这个执念也有点可爱。
 
“不过这个时间点,巨石阵景点已经关门了啊。”我说。
 
大篷车停在了路边,丹尼打开车门,朝我们眨眨眼,说:“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可以偷偷潜入巨石阵的地方。”
 
“你真的是国王大学的医生吗?做事最离谱的人居然是你。”我虽这样说,但肾上腺素飙升,无比振奋起来。
 
多年后再回想,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奇葩的事!夏日深夜,我和一群英国嬉皮士悄悄溜进了史前巨石阵,去感应外星人的存在!
 
杰夫和女友留在了车上。“我们年纪大了,不参与了,在这里等你们就好!”杰夫说。
 
于是丹尼、芮玛、爱绿茶、彼得和我,一行人摸着夜色,在草地上奔向沉默的巨石阵。
 
还好我这天换了牛仔裤,真是太明智了!毕竟我不是芮玛那样的女神,一身长裙也能在草原上飞。
 
丹尼带我们找到了围栏中的一个缝隙,我们相互搀扶着钻了进去。
 
进入了围栏,我们也不敢打开手电,就借着月色,在草地上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巨石阵。
 
走到巨石阵中,那些石块比从远处看到的大得多,有4米多高,它们把五千年的时光,紧紧地凝固在粗糙的石粒中,当我用手轻轻触摸,好像抚到了时空的虫洞,有触电般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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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兴奋至极,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未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我们五个人站在巨石阵当中,我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芮玛说的那种能量场。

四下一片漆黑,仰头就是星空银河,挥洒了整个苍穹;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如同神邸的巨石,沉静地注视着我们这些心潮澎拜的渺小人类。一时间,我好像飞离地球,站在了宇宙发生的奇点。
 
丹尼低声说,我们一起冥想吧。于是大家手拉手站成了一圈,闭上眼睛,在巨石阵当中冥想了十分钟。彼得和爱绿茶拉着我的手,他俩的手心都是滚烫的。
 
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对面的芮玛被星光笼罩,她沉静地闭着双眼,金发在微风里飘曳,她是在用意念和外星生灵对话吗?
 
冥想结束,前所未有地寂静,我猜想外星人是暂时不会来了。
 
而这时,丹尼伸出一只手,像是捧着什么东西,他单膝跪地,面对芮玛说:“芮玛,你愿意嫁给我吗?”
 
爱绿茶配合地打开了手电,照亮了丹尼的手,求婚戒指上的钻石映射出闪亮的光芒!
 
我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居然见证了巨石阵中的求婚?!
 
芮玛显然比我更加震惊,她发出了一声呼喊,在空旷的大地上传出好远。她不敢相信地捧着脸:“这是你策划好的?我的天!我根本没想到啊!”
 
然后她热切地看向爱绿茶和彼得:“你们都知道?”
 
两个男生一脸会意,无声地笑着。
 
我推了彼得一把,低声抱怨:“你知道也不事先和我通个信儿!”
 
“你们女生太感性,怕你会沉不住气。”他呵呵地笑出来。
 
丹尼还在单膝跪地,一脸焦急,等待着芮玛答复。但芮玛一副激动过度的样子,肩膀都有点颤抖。她张开口想要回答,可这时从远处传来喊声:“谁在巨石阵里面!景点关门了,进来是违法的!”然后我看到高能手电筒强烈的光线往这边扫射。
 
是我们刚才的骚动惊动了保安!我听到脚步往这边奔跑的声音,吓得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彼得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喊:“快跑!”然后丹尼拉着芮玛的手、爱绿茶做后盾,五个人撒开腿往围栏的方向狂奔。
 
丹尼一边跑还一边不甘心地对芮玛喊:“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愿意,我愿意的啊!”芮玛激动地喊道。
 
我们赶到了围栏,彼得先是帮我从缝隙钻了出来,芮玛穿着长裙,动作不便,裙角还刮住了围栏边缘。于是求婚成功的丹尼,男友力大爆发,直接扯下了裙子一角,把芮玛抱起来往大篷车跑,我们总算在保安赶上之前跑进了大篷车!
 
在手电光线的扫射下,杰夫熟练地把车飞速开走了,我们几个人一边喘气一边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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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胸口,我的天,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月光从车窗照进来,我看到芮玛脸上被泪水打湿了一片,笑容却大大地绽放开来。她眼睛里的光芒闪动,对着丹尼求证说:“你刚才,真的跟我求婚了?”
 
丹尼看向她,安静地笑着,终于找到机会把戒指戴到她的手指上。他吻了一下芮玛的额头说:“是的,而且我还求婚成功了。”
 
“啊啊啊!”轮到我尖叫了,我简直要被眼前的景象融化了,甜得我受不了了!我紧紧抱住芮玛祝贺她,我发现自己脸颊也湿了。
 
我抱怨说:“这是我第一次见证求婚,居然是在巨石阵里,这起点也太高了吧!以后我的另一半,求婚再怎么有创意也比不过丹尼了!”
 
丹尼搂着芮玛的肩膀,他看着自己的爱人,满足又得意地笑着。而这时的芮玛,不知道是巨石阵给她的能量、还是爱情的滋润,她整个人就跟发着光一样,更像个女神般动人了。
 
我说:“你果然是被外星人宠爱的,上次在罗素广场看飞碟,就遇到了真爱,这次在巨石阵等飞碟,就被求婚了……”
 
爱绿茶少见地发出了夸张的叹气声,他扯着头发说:“唉,我的女神竟然要结婚了!”
 
芮玛笑着踢了他一脚:“我把你当弟弟的。”大家都笑起来。
 
不过,据我观察,爱绿茶的眼神透露出来的,是感动和心碎交织的情绪吧?
 
回到营地,彼得第一时间告诉了大家丹尼求婚成功的消息。这成了那一晚的高潮,人们祝贺个不停,最后干脆狂欢了起来,围着篝火又是歌又是舞。
 
我悄悄和彼得说:“谢谢叫我来,让我幸运地成了这件事的见证人。”
 
“什么时候轮到你呢?”彼得刺激我说。
 
我对着夜空叹了口气:“是不是我也应该向外星人祈祷,请求遇见一位真命天子呢?”
 
“那我和你一起祈祷。”
 
在晚风里,我和彼得对视而笑。
 
 
9.  灵修小镇
 
芮玛和丹尼举行了隆重的婚前招待会。不愧是女神,地点选在了格拉斯顿伯里Glastonbury灵修小镇!
 
这里有来自各地的嬉皮士和灵修人士拜访和居住。主街两侧都是灵修用品小店,水晶石、精油、塔罗牌、佛教印度教物品、风铃等等应有尽有,整个小镇的餐馆全是素食,找不到一片儿肉。这里的音乐节世界闻名。
 
来自网络

芮玛和丹尼这对新人出手不凡,租下了格拉斯顿伯里的废墟城堡!在草地上、古老的废墟墙边,他们搭起了白色大帐篷,各种美食饮品摆上宽大的长桌,几十位亲朋好友前来庆贺。
 
他们两个人都穿了一身白色。芮玛真是越来越美了,细腰丰臀,裹着一身长裙,她笑意盈盈,浓密的长发像是晃动的披肩。
 
芮玛还把我介绍给了她的父母,她说:“这个中国女孩见证了我们的求婚。”
 
高大挺拔的爱绿茶沉静地站在一旁,但我能看出他是想要掩饰眼睛里的一点失魂落魄。他一边心碎、一边宽慰,毕竟芮玛和丹尼的整个恋情,都是由他开始、被他见证的啊。
 
他比芮玛还小三、四岁,他的女神也正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他吧?
 
招待会结束,我和彼得问爱绿茶是否要一起回伦敦,他说要留下来帮忙。看起来,爱绿茶是要为芮玛奉献到底呢。
 
摄影:安潇

和彼得一起回伦敦的路上,我感慨万千。
 
“我也想要被求婚、我也想要当女神!”我终于发泄出憋了很久的心声。
 
彼得看看天上的乌云,不知时务地说:“当女神之前,还是别当落汤鸡才好,马上就要下雨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防风的雨衣,结结实实地给我套上。
 
那雨衣好大,我像个大塑料袋走在街上,形象全毁了。我血压飙升:“我不要这破衣服,看起来好丑,更不像女神了!”
 
“不懂了吧,这雨衣要80镑呢!”
 
我差点栽倒:“神经病啊,买这么贵的塑料袋干嘛?”
 
彼得却还坚持称赞它的品质:什么太空材料啦,还能自己呼吸什么的。
 
又不是条狗,还自己呼吸呢!我暴走起来,就像风中凌乱的垃圾袋一样。
 
彼得追上我,心有感应地摸摸我的头:“放心,我们都会沾芮玛的光。你看上去很美,很快就会有人把你当女神,向你求婚的。”
 
他就这样在翻卷的雨云下面,笃定地预测了我的未来。
 
 
10.  婚礼
 
那个秋天,我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能亲自去参加芮玛和丹尼的婚礼。婚礼在苏格兰举行,爱绿茶、彼得和我都收到了邀请。
 
我望眼欲穿:峻山阔海的苏格兰,那是最适合举办婚礼的地方,我多么想要身临其境!可那时我的动画导演生涯刚开始有了些起色,连续接到了几个大项目,制作人每天火烧火燎地追着我催命,我实在走不开。
 
彼得也遗憾地表示,几个大型派对需要他做音响调试,他也抽不开身。
 
爱绿茶当然是必须参加的。他要去一个星期。于是我和彼得去找他,托他把结婚礼物带给新人。
 
爱绿茶去苏格兰好比去火星,背上了硕大无比的旅行包。
 
我鄙夷地说:“你这是干嘛,又不是去无人孤岛,是不是遗书也要带上啊?”
 
爱绿茶竟带着胜利的表情,居高临下地对我说:“你说对了,芮玛和丹尼就是在无人岛结婚!”
 
我无言了,我认识到我的浪漫境界严重有待于提高!
 
女神就是女神,求婚在巨石阵、招待会在废墟城堡,那么婚礼当然要在无人荒岛了!
 
以前我觉得很酷的那些蹦极结婚、跳伞结婚之类,都一瞬间被这无人岛婚礼比下去了。
 
苏格兰北部沿海有好几座非常荒芜的小岛,景色极美。芮玛和丹尼的婚礼是在Staffa岛,那根本就是神仙和精灵结婚的地方。
 
来自网络

但那里住宿和交通都成问题,连人工照明都没有,过夜就要扎帐篷。所以爱绿茶把野外生存的那些装备都统统塞进了长征背包里。
 
“你要给我们现场直播!”彼得和我多次向他强调。
 
“也得先有信号吧!”爱绿茶耸肩说。
 
 
不负众望,他一路上都在给我们做汇报。爱绿茶到了苏格兰与芮玛、丹尼和几个朋友汇合,然后一行六人驾车朝着海岸奔去。
 
逐渐地,他的短信也显得诗意起来:“越来越黑了,只能看见月亮前面的云彩,野地里有萤火虫,远远地能听见野兽的叫声,晚上的风大得不可思议,帐篷被吹翻好几次。”
 
太让人神往了,小情小调都被吹跑了,大风大浪才叫烂漫。
 
爱绿茶说,一向沉稳的芮玛也有点毛躁,他们翻山越岭,一路上都在赶时间。到了海岸还要扎帐篷过夜,然后第二天凌晨3点起床,4点赶到码头,再乘船去小岛,婚礼是早上6点。
 
我有点头晕:“干嘛非要早上6点呢?”
 
“要迎着曙光乘船绕岛一周!仪式感懂么!”爱绿茶说。
 
“哦!“境界不高的人不要随便提问。
 
没想到芮玛女神有起床的困难,第二天凌晨3点没喊起来,4点醒来后直对新郎丹尼发脾气。一行人火速收拾帐篷、前往码头、还要梳妆打扮,新郎新娘都有点一地鸡毛。到了码头,竟然找不到船去无人岛!
 
我很难想象,一个婚礼搞得跟救灾一样紧张。我觉得芮玛的外星人爸爸应该派个飞碟来接他们。
 
最后,他们终于如愿找到了船,赶在太阳破晓时分,完成了绕岛一周,两个人在牧师和同伴的陪伴下,在小岛高耸的礁石上面,海誓山盟、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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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丹尼没能凌晨3点把芮玛喊醒,搞得行程很紧张,他一天都很愧疚,一直跟芮玛道歉。芮玛则很大度地说:“行了,咱们算是结婚了,你有一辈子的时间跟我说对不起。”
 
苏格兰之行折腾了一星期,爱绿茶的短信满足不了我的好奇心。还是和彼得见面时,彼得把婚礼的照片给我看,是丹尼找到信号时发给他的。
 
照片里的景象牢牢地抓住了我的眼睛、燃了我的心。
 
两个全身白衣的新人,站在无人小岛的悬崖上交换戒指、宣誓结婚,在清晨暗色的海天之间,他俩的头发群魔乱舞,全身明亮得闪闪发光,那双紧握的双手,好像拨动了咆哮的巨浪、开启了深邃的纪元,厚重云层的后面,透进一丝光亮,像是宇宙深处的生灵,传来一句温柔的轻叹。
 
“美死了,美死了!”我对着彼得呻吟着,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可能经历的最浪漫的婚礼,我却完美地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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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乌托邦
 
后来,我的动画事业越来越忙,逐渐地,就很难找到时间去那些浪漫迷幻的派对了。我的生活也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我终究难以成为一个彻底洒脱的嬉皮,世俗总有些东西让我胶着和放不下,我不得不一步步踩着现实的台阶前行。
 
但我依旧和这些朋友保持联系,芮玛仍然是女神,爱绿茶总在路上,彼得和我都遇见了真命天子。
 
如今,无论我的生活多么普通和循规蹈矩,但我的心里,永远有这群另类朋友的一个位置,我心灵的某个部分,被他们永久地改变了,那里建着我的灿烂乌托邦。
 
是这些另类的人,让我见识了生命的多样性,看到了人生的精彩本来就可以有各种面貌,打开狭隘,才是缓解焦虑的开始。
 
也是他们的包容,教会了我永远不去先入为主地评价他人,与自己再不同的人,也值得被接纳和被聆听,每个人本来就该是独特的,不同才应该是常态。
 
摄影:安潇

而他们带给我的最重要的影响,是那份遐想的心境。无论我人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活到了哪个年龄、扮演着什么角色,我的内心里永远保留着那块能够自由遐想的田地。在需要的时刻,我可以抛弃焦虑、从现世抽离,让思绪恣意地穿越到时间的起始、星际的尽头、去探寻世界的真相、和精神的永恒。

这个能够自由遐想的自己,才是不死的自己,才是乌托邦的爱与真谛。
 
 
安潇 2021年3月 于 伦敦
 

PS.  1万4千字,这么长的文章,感谢你读到最后!“我的真实故事”系列已经有23篇了,喜欢的话可以点击这个链接看到全部:安潇的真实故事,或者到文末浏览“前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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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潇曾是建筑学生和摄影记者,伦敦艺术大学美术硕士,后成为英国获奖动画导演,现在是两个可爱混血娃的妈妈。公号专注于游戏式早教、项目式学习,素质教育与学术同行,分享英国育儿和生活的点点滴滴。微信公众号@安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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