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君子”不是個“東西”!
林雨:“君子”不是個“東西”!
自打學了“子入太廟每事問”,我更好問了,“不管東西和南北,誰有學問就問誰”。同學們給我起了個綽號,叫我“每事問”,“每事問”就“每事問”,學到了知識我開心。
《論語》裡記述了一句話——“子曰:君子不器。”這句話太短了,我敢斷定孔子做過具體闡述,老師哪能僅僅說了四個字就下課,再無下文呢?再說了,如果僅僅吐出四個字就下課,弟子們能不“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地“每事問”追問到底嗎?我推測:孔子的弟子們編纂《論語》時,肯定因爲受書寫工具的材質的限制(在龜殼、竹板上刻字可是不容易呦),不能洋洋灑灑下筆千言,只能濃縮概括地記述老師的精義。不過越濃縮簡練,留給後人尋思的空間就越大。
“器”是什麼?“器”在古代指的是器皿,古代用泥土燒製成瓦盆瓦罐泥碗,“器物”一經生成其用處就固定了。自古以來以“器”爲字根組成的字詞很多:陶器、瓷器、石器、玉器、鐵器、兇器、樂器……現代字詞萬變不離其宗:機器、儀器、器官、電器、容器……;成文:器小易盈、大器晚成、投鼠忌器……歸納起來,“器”之所指,基本是非人的“物”。即便說某人是“大器”或“小器”,也脫不開工具、器具的本義。
我去討教國學老師“君子不器”的真義。國學老師說:孔子一千年之後的宋代朱熹解釋:孔子是說君子不要像器皿那樣固定地只有一種用途,應該全面發展,多才多藝,有多種本事、多種用項。
朱老夫子的話並非全無道理,我認爲:孔子老人家的確就有好多本事、才能,比如,他當過會計會算帳;懂得各種禮節當過司儀(司儀這項職業在當時叫“儒”);他當老師教學生“六藝”,孔子肯定會射箭、駕車當“司機”;據說唐代吳道子畫像裡的孔子腰間佩劍,孔子他老人家應該會使劍,孔子的父親是位武士、大力士,立過戰功,說不定孔子的武功也不凡呢;孔子能唱歌會唱歌會彈琴,大約是一位歌唱家吧?
但是朱熹的解釋,未必搭准了孔子脈搏。“除了朱熹的解釋,可不可以有另外的解釋呢?”我問。
國學老師鼓勵我:“你說說看。”我說,孔子說“君子不器”是告誡弟子:“君子”的最大價值,不是“器物”任人搬挪,任人填塞,不自主。好比茶壺、酒壺、夜壺……終究不過是泡茶、盛酒、守夜的“器物”,而“君子”與“器”有本質的不同。
老師驚奇地看著我,“咦?你這麼理解有根據嗎?”
當然有啦,《論語》堪稱一部“君子學”,全書50多處提到“君子”,“君子不器”和孔子一貫的思想是一體的。
孔子說“當仁,不讓于師。(《論語·衛靈公36》)”孔子力主“仁”是第一位的,即便是老師,他說得不對的,也不要盲從。孔子說“君子義以爲上。(《論語•陽貨23》)”君子是以擔當正義爲最高使命,死呆呆的器物會有這份自覺的擔當嗎?
“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論語‧述而8》)”答案我手裡有,但我不告訴你,你不動腦筋舉一反三,我就不往下教你——孔子是“倒逼”弟子主動思考,開動聯想力——好比“你手裡有雞蛋,我教你孵雞雛”——人要有孵化思想的能力,“器”會“舉一反三”嗎?
孔子說過“道聽而途說,德之棄也。”——聽什麼就信什麼,不會動腦分析鑒別,那是道德的缺欠。
孔子說過“學而不思則罔”(《論語·爲政15》),光學知識不思考,頭腦裡會是一桶漿糊。
孔子說過“擇其善者而從之”(《論語·陽貨14》),孔子告誡弟子要會辨別、選擇,不能剜進筐裡的都是菜。
我像噴泉,像連珠炮,一口氣不停地往下說:再比如,現在我們小,要多聽父母、老師的話,漸漸長大了我們要把父母、老師的話當作養料,當作參考。爸爸媽媽老師不能跟我們一輩子,我們終究要有自己的“主心骨”。所以,我認爲“君子不器”——應該解釋爲:“君子”是會獨立思考的思想者,有社會責任的自覺的擔當者,他有批判和質疑的能力,而“器”只有被動“接受”的功能,沒有思考擴散的功能,更沒有拒絕的權利,所以孔子告誡“君子”:不要把自己變成“器”,要“不器”!
這下子熱鬧了,我的老師去找其他老師研究,其他老師也在討論。最後老師對我說:“你這麼理解嘛……”他用了孔子的一句話回我,“無可無不可”。我心裡說:行,有了這句話我就更有信心繼續地研究下去。
以後,同學們叫我“君子不器”,也有人叫我“無可無不可”。
少年朋友,你認爲我對“君子不器”的理解對嗎?你傾向於哪種解釋?或許你另有其他的解釋嗎?
作者簡介:林雨,儒學學者,童書作家。著有《孔子伴我度童年》,2008年由中國世界知識出版社出版,同年獲中國新聞出版總署“‘三個一百’圖書原創工程獎”; 2017年撰著《中國• 快樂的孔孟學堂 》由美國學術出版社出版發行北美,被美國國會、白宮、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加拿大多倫多等多座圖書館館藏;2021年以上二書被中國盲文出版社出版,發行于中國盲文讀者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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