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革性问责⑥|当你曾伤害过别人,负起责任的9种方法
编辑引言:为什么人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其它人造成的伤害,很多时候是因为ta们害怕承认后可能会遭受的惩罚与孤立,同时ta们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补救。我们的问责不能仅仅停留在指认谁是施害者,问责的目标不是找到“那个坏人”,而是为了促进所有人更好地互相理解、各自恢复。当施害者知道ta应该如何承担责任后,就会更有勇气去改变自己的行为,这也对所有人都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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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坐在床上开始打字时(床是我最喜欢打字的地方之一),一部分的我在对自己说,不要写这篇文章。
有一部分的我仍然深深地回荡于围绕虐待和亲密伴侣暴力的恐惧和羞耻之中——大多数社区的禁忌不仅是谈论人们遭受强奸和虐待的事实,而且还包括谈论我们认识和关心的人可能是强奸犯和施害者。
也许最秘密和最可耻的是,我们害怕,我们自己现在或曾经是施害者——我们担心自己可能是那些黑夜里的恶棍或是怪物。
没有人想成为“施害者”。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伤害了别人,特别是当我们中的许多人自己也受过伤害时。
但事实是,施害者和受害者并不是存在于二元对立中的,从来都不是:有时候,受伤的人会伤害别人。在我们生活的强奸文化中,有时候很难区分你正在经历的伤害和你正在给别人造成的伤害。
七年前,当我第一次作为亲密伴侣暴力幸存者的支持人员开始接受培训时,我坐在一个培训研讨会上,有人问,当正在虐待伴侣的人寻求帮助来停止ta自己的虐待行为时,我们组织的政策是什么,是否要接受ta们的请求?
答案是简洁明了的:「我们不与施害者合作。没商量。」
我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旨在支持强奸和虐待幸存者的组织应该把幸存者放在中心位置,而不是伤害ta们的人。唯一的问题是,我想知道,当人们既是幸存者又是施害者时会发生什么?如果我们不与施害者合作,那么谁会?
注:在这篇文章中,我没有讨论一个关系是否可以“互相虐待”。这是另一个话题。相反,我是在指出,一个在一段关系中是受害幸存者的人也有可能在之前或之后的关系中成为施害者。
七年后,作为一名与许多“改正的”或“前”施害者一起工作过的治疗师,我仍在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事实是,几乎没有资源和组织有着明确的任务、意愿和/或知识来帮助人们停止虐待行为。
但女权主义者不是说“我们不应该教人们如何不被强奸,而应该教人们不要强奸”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是否不仅应该支持那些在虐待中幸存下来的人,还应该支持人们学习如何不去虐待?
当我们能够承认伤害的能力存在于我们自己之中——我们所有人之中——我们就有能力从根本上改变围绕虐待和强奸文化的对话。我们可以从简单地对虐待做出反应和惩罚“施害者”,转变为防止虐待和治愈我们的社区。
以下是一个九步指南,指导我们面对内心的施害者,无论是在你、在我,还是在我们所有人身上:
1. 倾听幸存者
当一个人曾经施加伤害时,持续自我负责任的第一步 - 也是最困难的一步之一 - 就是学会简单地倾听那些自己伤害过的人:
- 不要变得防御性地倾听。
- 不要试图混淆视听或找借口。
- 不要淡化或否认伤害的程度。
- 不要试图把自己置于被讲述故事的中心。
当有人,特别是伴侣或爱人,告诉你ta们感到受伤或被虐待时,你很容易把这视为一种指责或攻击。很多时候,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假设——我们被攻击了。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虐待行为的加害者会对那些面对ta们的幸存者说出类似于“我没有虐待你。你现在就是在用这个指责虐待我!”这样的话。
但这是暴力循环在说话。这是强奸文化为我们建立的剧本:一个必须有英雄和反派,对和错,告发者和被告的剧本。
如果我们把被直面持续的虐待理解为幸存者的勇气行为——甚至是一种礼物——又会怎么样呢?
如果我们在不立即为自己辩护的情况下,花时间去倾听,真正努力理解我们可能对另一个人造成的伤害?
当我们把责任看作是倾听和爱而不是指责和惩罚时,一切都会改变。
2. 对虐待行为承担责任
听完上一条之后,让自己承担责任的下一步就是为虐待行为负责。简单地说,这意味着承认你自己,并且只有你,是针对ta人的身体、情感或心理暴力的来源。
承担虐待责任的一个简单类比是承担踩别人脚的责任:你可能对做了这种事有很多原因——你很匆忙,你没有看你要落脚的地方,或者也许没有人教过你踩别人的脚是错误的。
但你还是这么做了。没有其它人——只有你有责任,并且由你来承认并为此道歉。
对于虐待也是如此:没有人,我是真的想说没有人——不是你的伴侣,不是父权制,不是精神疾病,不是社会,不是魔鬼——要为你对ta人实施的暴力负责。
很多因素都会导致或影响一个人实施虐待(见下文),但最终,只有我对我的行为负责,就像你对你的行为负责一样。
3.接受这件事:你的理由都不是施加伤害的挡箭牌
有一个可怕且普遍存在的误解是,虐待ta人的人这样做只是因为ta们是坏人 ——因为ta们是虐待狂,或者因为ta们享受其它人的痛苦。
我认为,这部分是导致许多过去或现在有过虐待行为的人抵制使用“虐待”或“施害者”这些术语来描述ta们的行为的原因之一。事实上,极少有人的虐待行为是出于虐待狂的动机。
在我作为一名治疗师和社区支持工作者的经验中,人们施加伤害行为通常是因为ta们有基于绝望或痛苦的理由。
我孤立无援,唯一让我活下去的人是我的伴侣。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让我的伴侣离开我。 我的伴侣一直伤害我。我只是在报复ta而已。 我生病了,如果我不强迫别人照顾我,我就会被遗弃而死。 我在受苦,减轻痛苦的唯一途径就是伤害自己或ta人。 我不知道我所做的是虐待行为。人们总是对我这样做。我只是按照剧本行事而已。 除非我逼着ta们,否则没有人会爱我。
所有这些都是强有力的、真实的虐待行为原因——但它们也永远不是挡箭牌。没有一个理由足以为虐待行为开脱。
理由帮助我们理解虐待行为,但并不为其开脱。
接受这一点对于将过失转化为责任,并将正义转化为治愈至关重要。
4. 不要玩“受害者奥运会”
正如我上面提到的,社区往往采用幸存者/施害者或受害者/施暴者二分法的虐待模式。这是一种信念,即在一种关系中幸存下来的人永远不会在其它关系中施加伤害。
我发现社会正义或左翼社区也倾向于错误地将社会分析应用于个人虐待情况,认为属于受压迫或边缘化群体的个人永远不能虐待属于特权群体的个人(也就是说,女性永远不能虐待男性,有色人种永远不能虐待白人,等等)。
但以上两种想法都不正确。事实上,在一种关系中遭受虐待的幸存者可能会在其它关系中施加伤害。
有特权的个体可以虐待ta人,因为社会特权赋予ta们额外的权力,但任何人都可以在恰好(或者更确切地说,错误)的情况下虐待任何人。
当面对我们所犯下的虐待行为时,尝试参加“受害者奥运会”是很容易的。
“我不可能施加伤害,”我们可能会争辩道,“我是受害幸存者!”或者“我所遭受的虐待比你指控我的要严重得多!”或者“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形成对你的虐待,因为你比我有更多的特权。”
但幸存者也可能是施害者。
任何人都可能会施加伤害,而将其进行比较或轻视并不能使我们免责。
5. 跟随受害幸存者的引导
当与施害者对话时,必须给幸存者空间,让ta们带头表达自己的需求并设定界限。
如果你曾经虐待过某人,那么决定治愈或负责任的过程应该如何进行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相反,试着问问那些曾经对抗过你的人一些问题可能是个好主意,比如:你现在需要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做让你感觉好些?你希望我们今后有多少联系?如果我们共享一个社区,那么在可能会出现我们在同一个地方的情况下,我应该如何应对?这次对话对你来说现在感觉如何?
与此同时,理解幸存者的需求可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而幸存者可能并不总是立即知道——或永远知道——自己的需求是什么。
对虐待行为负责任意味着在与幸存者对话的过程中要有耐心、灵活,并反思。
6. 面对负责的恐惧
对虐待行为负责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们生活在一种妖魔化和过度简化虐待的文化中,可能是因为我们不想接受虐待实际上很常见并且任何人都可能犯下的现实。
许多人把自己逼入绝境,否认虐待行为,因为说实话,面对承担责任的真实和想象的后果是可怕的。
并且存在真正的风险:人们因虐待而失去朋友、社区、工作和资源。对于边缘化的个体来说,风险尤其高——我特别想到这里的黑人和棕色人种——ta们可能会在法律程序中面临严厉的、歧视性的判决。
我无法让这个艰难的现实变得容易些。
我只能建议,在结束虐待方面,直面我们的恐惧比终生生活在恐惧中更容易。说实话比隐藏在谎言中更能治愈人。
当我们追究自己的责任时,我们就证明了这种传说是一个谎言:施害者总是难以被理解的“怪物”。
7. 将内疚与羞耻分开
羞耻和社会污名是强大的情感强制力,可以阻止我们对自己的虐待行为负责:我们不想承认“是那种人”,所以我们根本不会承认自己有虐待行为。
有些人可能会认为,施害者应该感到羞耻——毕竟,施加伤害是错误的。不过,我认为这就是内疚和羞耻之间区别的关键所在:
内疚是对你所做的事情感觉糟糕。羞耻是对自己的身份感觉糟糕。
施加伤害的人应该感到内疚——对ta们所负责的具体虐待行为感到内疚。ta们不应该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耻,因为这意味着施害已经成为ta们身份的一部分。
这意味着ta们相信自己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坏人——换句话说,是“一个施害者”。
但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施害者”,一个伤害ta人的坏人,那么你就已经输掉了改变的斗争——因为我们无法改变自己。
如果你相信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好人,但曾经做过伤害性或虐待性的事情,那么你就有了改变的可能性。
8. 不要指望任何人会原谅你
从根本上来说,承担责任并不是为了赢得宽恕。也就是说,无论你负多大的责任,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虐待行为而原谅你,尤其是你虐待过的人。
事实上,利用“履行”责任的过程来试图操纵或强迫某人原谅你,是虐待动态的延伸。它以施害者为中心,而不是幸存者。
一个人在对自己负责时不应该试图寻求宽恕。相反,自我责任是了解我们如何伤害ta人、为什么伤害ta人以及如何停止。
但是…
9. 原谅自己
你必须原谅自己。因为除非你停止伤害自己,否则你无法停止伤害别人。
当一个人施虐时,当一个人内心如此严重地受伤时,会感觉好像停止这种状况的唯一方法就是伤害其它人,直面诸如虐待和问责之类的残酷事实可能会令人恐惧。一个人可能宁愿责怪别人,责怪社会,责怪我们所爱的人,而不是我们自己。
我认为,对于社区和个人来说都是如此。在好人与坏人之间划定严格的界线,建造一堵墙将“施害者”的阴暗原型拒之门外,而不是用镜子来观察内心的施害者,这要容易得多,也简单得多。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像这个列表一样的自我问责工具如此罕见。
承担责任需要勇气。决定疗愈也是。
但当我们做出决定时,我们会发现令人难以置信的新可能性:每个人都有优点。任何人都有能力改变。而且你比你所知的更勇敢。
作者:
Kai Cheng
翻译/排版:思邪
引言:月、思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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