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之年,朴树的花开了又谢
有多少人喜欢他的真实不讨好,就有多少人觉得他奇怪、不合时宜。
在与世界相处的过程中他一度选择逃离,最后,他把答案化为一首《平凡之路》。
尽管那么多年过去,他老了,现场也常破音,可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在和整个世界做孤独的对抗。
作者 | 维尼硕
编辑 | Anita
在张亚东老友音乐会上,朴树第二个出场,演唱了《生如夏花》《我爱你,再见》《平凡之路》。
朴树一开口,网友就留言:“莫名其妙就流泪了。”
一定程度上,朴树的露面,的确让人惊喜。
虽身在娱乐圈,可他的存在,倒仿佛是若有若无,又轻又淡。
这些年来,朴树游离于圈外,始终与浮华和喧嚣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鲜有的几次出圈,还是因为一些耿直语录。
比如节目录制到一半,他突然站起来说:“那个……我岁数大了,该回家睡觉了。”
和王子文(点击可查看)同台献唱《那些花儿》,直言自己来是因为最近确实需要钱。
当众人听完《New boy》后,全都沉浸在怀旧情绪里时,镜头转到朴树这,他一脸严肃地讲:“其实这首歌一直是个污点,太草率了,最终有点赶时间,我觉得歌词没写好。”
有多少人喜欢他的真实不讨好,就有多少人觉得他奇怪、不合时宜。
或许真实的朴树,应是他对自己的评价,“我没那么好,也没那么糟”。
1995年,树林边,一个奇怪的年轻人杵在原地。
斜刘海、及肩发,背着把琴,眼神抗拒又冷漠。
青年朴树
他就是朴树,来到这里是为了卖几首歌。
于是他唱了《那些花儿》和《白桦林》,后来工作室伙伴回忆:“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感觉,他的嗓音脆弱动人,听得我浑身乱掉鸡皮疙瘩。”
音乐人直白问他:“你这么有才华,为什么不找人出唱片?”
朴树说:“我觉得你们音乐圈的人都是傻子,我只想卖歌赚钱,赚了钱我自己出唱片。”
过了几天,为了签下朴树,一家名叫麦田的唱片公司成立了。
朴树
在此之前,朴树还叫“濮树”,是邻里街坊和包括父母在内公认的“怪小孩”。
父母都是北大教授,对孩子的培养、学历的重视不言而喻,濮树却对上学提不起兴趣,还敢在高二时扬起头对父亲讲:
“我不考大学了。”
好不容易在软硬兼施下逼着他去高考,可他才上了一年大学就觉得索然无味,好说歹说不管用,硬是退了学。
退学后,每天濮树就带着吉他去河边弹琴唱歌,从太阳下山一直唱到凌晨深夜,风雨无阻。
父亲看他这样倔,才终于想起濮树初中时,为了报吉他培训班把游戏机卖了,还曾对自己讲“音乐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才在十四五岁的年纪,他就找到了那件倾其一生也要为之燃烧的事。
朴树记得,这些故事他断断续续和好友讲过,那人听完对他讲:“是,还是叫‘朴树’适合你。”
“为什么?”
“都是木字旁,枝枝丫丫向上生长着,很好看,就像一片树林。”
最初的朴树,宛若树林中的远行者;随着斗转星移,他反倒成了世人眼中最深处的独木。
格格不入的那些日子,独留朴树,在沉默间聆听,在孤寂里思考,在回响中触动。
千禧年即将到来时,有关世界末日的流言如一团迷雾,穿梭于大街小巷。
朴树却在专辑《我去2000年》里,录了一首《New boy》,用欢快的歌声唱: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纪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当人们在为“千年虫”恐慌,朴树却告诉所有人:新世纪会更好,明天永远会更好。
那一年,朴树火了。
在唱片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这张专辑创造了50万张的销量。
无论是街头的扩音器、校园的宿舍、MP3里,还是路上行人哼唱的歌,都能听到朴树的音乐。
时间被占据——被密密麻麻、无休止、无意义的通告和访谈占据。
他想写歌,摸着吉他的手却弹不响一个音符。
名利越是袭来,朴树的内心就越是痛苦。
经纪人跟他的对话通常是这样:“朴树,他们下周六想约你演出,行吗?”
“不行,我下周六可能有病。”
那时,他常常独自开车去秦皇岛,在海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坐地铁,从头坐到尾,再从尾坐回起点。
若要问在1999年,时光给予过这个少年什么慰藉,那或许只有那个笑容如精灵般的女孩——周迅。
《那时花开》剧照
电影《那时花开》开拍,朴树与周迅初见面。
在一间小教室里,周迅主动打招呼:“我叫周迅,演员。”
朴树回她:“我叫朴树,演员。”
俩人在一起的日子,填满了默契、悠长、静默、温柔。
有次他们三更半夜约共同好友喝酒,只为了兴奋地分享:
“你知道孤独是什么形状的吗?我俩打开空冰箱,冲里面看了半天,发现孤独是三角形的。”
同样的文艺、清高、寂寞、纯真,注定两个人会从戏里走到戏外。
然而,两位艺术家在一起,燃烧得越灿烂,陨灭得就越快。
可那仍是朴树难得入世的日子。
滚滚红尘,如风岁月,少年携一人之手,情意绵绵。虽这份情难抵世事无常,却仍是那段寂寥迷茫的日子里,珍贵的一束光。
时间迈入2000年。
央视春晚上,朴树作为演唱嘉宾受邀表演。
对比其他艺人难掩的喜悦,朴树不见笑容,从头到尾都耷拉着一张脸。
除夕夜当晚,朴树的父母坐在电视机前,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俩人一起犯起了嘀咕:“你看,他怎么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谁得罪他了?”
旁人不知道的是,能出现在这个舞台上,已经是朴树的妥协。
就在演出前几天,导演找到朴树,说为了保证演出效果,到时需要假唱。
他直接拒绝,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公司负责人急了,打电话给他:“所有人都在为这事付出,你不上春晚,是要毁了所有人吗?”
那一晚,朴树哭了,为了大局,他还是上了春晚。众人以为他总算放下了什么,事实却是自那之后,他愈发封闭自我。
就在第二张专辑《生如夏花》面世后,公司为朴树组织了52个城市的巡演,这几乎毁了朴树——他开始失眠,也抗拒写新歌。
朴树《生如夏花》专辑封面
“我已经病了很久了,太可怕了。没有什么具体的……也许是长期抑郁所致。”
音乐制作人张亚东每年都会来看他一两次,每次都劝他做新专辑。
朴树问:“为什么要做?”
张亚东答:“可以赚钱啊。”
“为什么要赚钱?”朴树又问。
张亚东只好沉默。
对很多事,朴树都是这样的态度:无所谓,不在乎。
又因为说话简练直白,常给人一种冷漠的印象。
但实际上,他在身边人眼里,竟是个单纯到有些“傻气”的人。
朴树和张亚东
曾经有一个少年,刚认识朴树没几天,就向他借了30万,然后蒸发了。
一年后,朴树的经纪人才知道这事,他通过警察找到了这位少年。
少年正在做搬运工,30万已花完。
朴树见到少年只傻傻地说了一句:“以后别来见我。”
还有一次偶然,朴树认识了一位“养生大师”。过了没几天,“大师”打来电话:“我买房,差25万,能不能借我垫用一下?”
朴树给了钱,“大师”就消失了。
朴树曾捐款20万在河北某贫困县建了一所小学,但他拒绝公开,更不许用他的名字命名。
学校落成那天朴树来了,戴着红领巾,很开心地站在一边鼓着掌,比上台领奖还高兴。
真实的朴树并不冷漠,只不过那股简单纯粹、不愿妥协的少年气,注定要和这个世界来上一次又一次碰撞。
绚烂至极时,朴树选择了逃离。
与麦田合约到期后,一夜之间,这个叫朴树的少年消失了。
发令枪高举,选手却在黑暗中徘徊。
朴树一走就是10年。
在一个歌手的黄金期,朴树把市区的房子卖了,搬到郊区的一栋别墅。
把吉他锁进壁橱,不接触任何音乐,用着几百元的诺基亚,每天的生活就是看看书、遛遛狗、散散步。
不是人人都能理解他的痛苦,熟悉的朋友会调侃他活成了山顶洞人,不熟悉的便会议论:朴树是在装清高还是在撒娇?
这些声音他都知道,但他说,蛇在蜕皮的时候,会藏在一个连光线都没有的地方。
他的躲藏,只是太想寻求一些答案:我是谁?我该做什么?生命到底该是什么样子?我究竟该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对于那10年,他没有给大众一个具体的说法。
直到2014年,正在筹备新电影的韩寒(点击可查看)敲开了朴树的家门。
一首《平凡之路》带回了不惑之年的朴树,而他的歌里,也从“生如夏花之绚烂”变为了“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平凡之路》单曲封面
他好像变了。
因为养着一个乐队,他扛起了责任,也接受了商演,面对访谈时很少再臭着脸,会想着怎样能让他人更舒服。
他从铺天盖地的绝望情绪中走出,会在毕业季向年轻人传递希望:“平凡是答案,但不是借口。愿你们拥有淋漓尽致的人生。”
但他又好像没变。
面对一些事,仍是倔强、随心所欲。
一个品牌想用他的歌,开价200万,朴树以不喜欢这个品牌为由拒绝;但因为欣赏一位导演,可以用极低的价格献唱电影主题曲。
他仍是纯真得不像话,尤其在音乐面前,天真得像个孩子。
与友人行驶在高速路上,因看见了漫天夕阳,他让朋友先走,自己则不管不顾地下车,只为了在夕阳下弹着吉他唱首歌。
有次行走于北京的冬天,朴树忽然就想为那些早出晚归的赶路人唱一首歌,于是随便找了处高台,羞涩地向台下挥挥手说“周末好”,接着便唱了一首《猎户星座》。
甚至唱着《送别》,会突然哽咽,痛哭到泪流不止……
怅然若失的,是那场早已远走的青春;送别的,是那个曾藐视所有、对抗一切的叛逆少年。
如今的朴树,已然与大多疑问和解,他肉眼可见地变柔软了,却也没有彻底拥抱世界。
他老了,平凡如同路边的树木,随着时间推移,默默生出许多根,刻下圈圈年轮。
但人们仍旧爱他,如他歌里唱的:
“莫说天无涯,海无岸,纵然归程须万载,今日归来不晚。与故人重来,天真作少年。”
作者:维尼硕,读者人物原创作者,西北大学创意写作专业研究生,想用文字传递态度、感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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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蔡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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