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多管闲事的权力，换门匾与拍黄瓜自由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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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管闲事的权力：换门匾与拍黄瓜

文/阿达

我把这个视频放在文首，让大家先睹为快。如果有一天点不开了，那就看一下视频里的画外音，声音转文字如下：

《为迎接大运会，将商家牌匾全部换成拼音了》

我真的要吐槽一下

我不晓得是街道办哪一个出的烂主意

把我们那排铺子门头换成拼音的

我想那个人脑子应该进水了

去年只是为了迎接大运会

叫我们商家配合一下工作

鼓捣我们把我们门头换了

你看我拍的这个视频

有几个人有本事

能把几个拼音拼出来完整的

更莫说那些外国友人他们看得懂

从远的地方看

能看得出来我的是面馆啊

再这样子

我真的只有把门头换回中文

你们有本事把对面工商银行也搞成拼音嘛

路过的人哪个看到我们门头都要笑两声

给你们看一下我们以前的门头

想出这个点子的人绝对是个人才

也绝对是一个奇葩……

拼音之后

听罢，觉得又像新闻又像旧闻。说新闻，那就是眼下大运会前的事；说旧闻，她说去年就让换拼音门匾了。不过类似的“新闻”到处都在发生，何止成都一地？所以拎出来狠狠说一下，以平心头之愤。

讲真，像我这种学习中国语言文学的，要不是看着上面那张图上的“贰两豌杂面”，还真一下子很难把“ER LIANG WAN ZA MIAN ”准确拼出来，遑论一般顾客，甚至老外。

匾额店招相当于一个商家的LOGO（徽标或商标），它是由文字图案设计等总体形成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性质说明”。像上述的“贰两豌杂面”，像是个连锁店，我在其它城市也见到过，独特的字体很有辨识度。这样的店招，远远望去，就能一眼认出。一旦换成千篇一律的拼音，你要在完全雷同的店招中找到这一家，还真不容易。

视频的主人很隐忍，也很懂策略，她把矛头指向“街道办哪一个出的烂主意”，还揶揄“想出这个点子的人绝对是个人才，也绝对是一个奇葩。”可是不管是哪个人才或奇葩出的主意，一旦敷衍成行政行为或执法行为，那就是权力部门的集体决策和决定。

也就是说，假如这是个错误决定，那板子必须打在主要负责人身上，而绝不能诿过于“临时工”。

我不知道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否知道，京城前不久刚刚“拨乱反正”——将此前换成拼音的各种地标，又换回了英文。这一换回，赢得了“找回常识、常理、常人”的点赞。不过反思呢，检讨呢？就这样一水过了？那不是可以继续屡犯屡改，直到有一天屡教不改？

什么是常识常理呢？视频中的女主说得很清楚：“有几个人有本事，能把几个拼音拼出来完整的，更莫说那些外国友人他们看得懂。”假如汉字明明白白，谁去看拼音？如果你要普及拼音，何必往店招或地标下手？如果你想方便老外，老外看得懂拼音吗？你是否该注明国际音标？即便勉强拼对了音，他能知道“ZA MIAN”是啥吗？不还得首先变成汉字“杂面”，然后对应成英文的译义？

你们劳民伤财的折腾店家，总得有“受益者”吧？现在看来，你们最期待的老外受益者，却是一点也没有受益，反而一头雾水。那就是典型的“有百弊而无一利”吗？（当然也有不该获利的获利者，比如制作新店招的商家。他们会不会和有关部门分利？）

不知他们会不会有一天对这五大银行也下手——中国工商银行，缩写ICBC；中国农业银行，缩写ABC；中国建设银行，缩写CCB；中国银行，缩写BOC；中国交通银行，缩写BOCM。这些缩写一旦不缩，铺开来的英文一长溜，是不是换回拼音更省力？至于到国际上去会不会出洋相，他们不会操心，只要政治正确就行了。

那就将CCTV一并改了吧，改成ZHONG GUO ZHONG YANG DIAN SHI TAI 或简称为ZGZYDST，让老外们打破脑袋绞尽脑汁猜谜题哈。

权力任性而霸道，一旦缺乏制约，必然铸成大错。此其一。假如再加上愚蠢二字，那就更加危险了，愚蠢的决定一旦任性而霸道的作出，贻害无穷。

不要小觑了“店招拼音化”这件“小事”，小事不小，在经济不景气、消费不景气、就业不景气的当下，有关部门理该服务商家，优化从商环境，让他们好好做生意才是，哪有横生枝节、给商家添堵添麻烦的理由？如果商家给你来个硬扛或软扛（关门大吉），你想要的环境效果很可能南辕北辙，信不信？

想当初北京地铁将英文改成拼音后，曾被某些主流媒体吹嘘成“大国强盛”和“文化自信”的音符。我当时就在第一时间提出质疑：如果要体现万邦来朝的大国强盛和文化自信，那用汉字就够了啊，拼音字母也是拉丁字母，用这个替代英语，这不是搞笑吗？中国人看懂汉字不用看拼音，外国人汉字拼音全都看不懂，这样的“改革”，岂不属于脑残式？

可是，虽然很多人提出了像我一样的质疑，但是人家就是我自岿然不动。一直要等到热度消减了，主要责任人挪位了，才有可能拨乱反正。这个真的很可悲，错了就是错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可是一些掌握权力的人有个通病，明知错了也要梗着脖子死不认错，硬将错误进行到底，除非将其挪位。这种人真的是没有政治道德，反躬自省在他们的词典里根本不存在。

我想，也许先进国家的陪审团制度可能对我们有所启发：一个疑犯最终判定是否有罪，不是由专业的法官作出裁决，而是由普通百姓的代表作出裁决。理由很简单，法律的第一要素是符合常情常理，而普通人是最具备的。同样的道理，在作出“改店招”的决策前，也应该首先听取普通民众的意见：是改好，还是不改好？如果有百弊而无一利，有谁会投赞同票呢？

不管是广告、店招还是指示牌，重要的是让想看的人看懂。英语是让外国人看懂，拼音是为了让小朋友看懂吗？小朋友是消费主体吗？更何况小朋友识字水平越来越高。真不知改完的语言受众是谁，如果群体不大，有什么意义呢？

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这是很多“有关部门”的通病。管得太宽，管得没有屁用，还不如不管。权力不是用来瞎用和透支信用的，千万不要有“闲得慌”的幻觉，慎用和少用乃至适当的不用，达到无为而治的境界，才是权力运用的高境界。

说到有关部门的“多管闲事”，还有一例著名的奇葩范例，那就是不许店家随便出售拍黄瓜，说什么超出经营范围云云。截至今年5月，全国已有超1000家餐饮店因所谓“超范围销售拍黄瓜、凉拌黄瓜”等被行政处罚。你看，一家吃食小店，顺便卖个拍黄瓜，毛利微乎其微，且并无事故发生，但居然违规，一罚就是数万元，有关部门也管得太宽罚得太严了吧？

然后，又是在各种媒体的不断追问下，市场监管总局才宣布“拍黄瓜自由”。这自由来之不易啊，他们管的真是够具体入微哈。就是说，他不宣布“拍黄瓜自由”，还就真不能随便拍黄瓜了？呜呼！这总局要管得这么细，忙得过来吗？

写到这里，为了保险起见，我又仔细搜寻换匾额的事有无进展。呵呵还真有，据澎湃新闻报道：成都某街道办表示，将改成中文。朝令夕改，改来改去，这么大的错误，为何不提一句“将对责任部门责任人严惩”？你让他自己纠正自己，能处理主要责任人吗？明显的违背常理的严重错误，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在各处上演，必定有利益勾兑在推波助澜。如果不严惩几例，何时能了？

通过以上这个“权力的滥用又一例”举一反三，能不能减少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葩现象呢？既然是执政为民，绝不能变成害民和扰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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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阿达：毕业于华东师大中文系。作家、批评家。著有《家庭启示录》《无所不侃》《文化批评的一鳞半爪》等20种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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