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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与教育』卡通胡子7 · 后悔当时没有安慰她

李跃儿 李跃儿芭学园
2024-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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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

透过生活看教育,这里是芭学园的『生活与教育频道』。我们继续讲关于卡通胡子的故事。

大家知道胡子是我的老公,他的真名叫徐晓平。孩子们给他起的名字叫做“大胡子老爹”,我们都觉得这个名字特别亲切,于是都管他叫大胡子老爹。

后来发现他胡子根本就不大,因为他的胡子完全长不长,长长了就撕的跟张飞一样。所以呢,所有的人都把“大”给去掉了。管他叫“老爹”呢,有的人年龄比他大,管他叫“老爹”有点吃亏,所以就把“老爹”也给去掉,就变成了“胡子”。

我们说到我跟胡子结婚蜜月的时候,正好是放了寒假,胡子就说你想去哪。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蜜月这一说,我说我想去你的老家。因为小的时候就听人说,那个地方的人多穷多穷,我感觉到非常神秘,特别想去看一看。等到了他的老家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有趣的事情。
 
那我们想一想,我们的教育是朝向人的,对不对,那么人呢就有人的生活。人的生活是这样,人们面对树、草、花、鸡、狗、毛驴、牛……面对这么多这么多的东西。每一个我们看到的事物,它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我们其实都不太清楚,而我们清楚的是「我们自己是如何看待他的」

有一些事情呢,我们是很清楚它的本质就是这样;有一些事情呢,我们觉得它应该是这样;有一些事情,是我们想让它像我想的这样。那么在那个冬天呢,我遭遇了我这一辈子都感觉到迷茫和神奇的事情。


1.

“受了那么多罪,没有人管我”


那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上一期讲到的,我们遇到了一个女人。胡子的大姐去世10年以后,胡子的家才搬离西吉苏堡乡;而搬了10年之后,这个女人才嫁到苏堡乡。

这个女人不识字,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这个山村。她更不知道有胡子这么一家人,还有20年前一个才华横溢、美丽无比的一个少妇,因为不能给婆家生下一儿半女,又因为自己的娘家父亲是一个国民党投诚的军官。那在那个小山村里,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一定要揪出一个坏人,而没有多少坏人可揪的话,胡子的爸爸就成为村里比较有名的坏人,所以经常挨斗。那在大家都要批斗他的时候,胡子姐姐的婆婆家就更有气势去欺负、压迫以及谩骂胡子的姐姐。

胡子的大姐多次提出离婚,父亲就是不同意。最后姐姐实在受不了婆家的谩骂和欺辱,有一天黄昏就砸了一碗杏仁,在一个湖边边洗苦苦菜边一把一把吞下。结果她就中毒了,整整一晚上都在呻吟,而婆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到天亮她临去世的时候咬破了手指头,写下一封血书塞在墙缝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等她去世以后,婆家才去到她的房间,才来通知娘家,而娘家去的是胡子的六爸爸。

胡子的六爸爸去了以后,为了巴结这个婆家,说她是要强死的,随便埋一埋就算了。结果就把胡子的大姐,我的大姑姐,埋在了一个湖边。

就是在前一集我讲的,我做了很多的衣服、鞋子、梳子、袜子,做得花里胡哨的,卷起来放在一个背篓里,我们从冰上走过了湖,去给姐姐烧了。

在烧的时候,我们看到她的坟上真的有两个大洞,当时我们就用土块压上,然后就回到村里。到了晚上就有一个男孩来喊胡子。最后讲到这个男孩又去喊我,我到了那一家,看到那一家的情景,除了一铺炕,没有任何东西。但是地下有两个歪歪扭扭的,用木头棍儿支了一块歪歪扭扭的板子钉起来的凳子。

我去了以后,胡子把这个凳子搬到我的面前让我坐,我就把凳子搬到炕沿边,因为他们家的地是完全跟我们路上走的那个土路是一样的,都不平。凳子放在上头一坐,凳子一摇晃,我的手不小心扶在炕沿上,而躺在炕上哭的女人是头朝外身子朝里。

当时我看到她是痛苦到极限的样子,她的头紧紧缩在自己的胸前,两只胳膊抱着头在痛哭,没有血仇大恨的人是哭不出那样的声音的,那绝对不是任何一个演员能够演得出来的。

当我的手不小心扶在炕沿上的时候,那个女人伸出手来,看都没看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让我更加奇怪的是,抓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就听懂了她说的话。

她在诉说,说当初我向爸爸要求要离婚,爸爸就是不同意。到了今天,你们都去好的地方去享福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到这儿。说到这儿,她就哽咽到气完全上不来。

然后接下来她说,“让我受这么多的罪,没有人来管我…而爸爸…”,你要注意喽,这个女人完全不认识胡子,也不认识我们,她是这样说的,她说“爸爸”。

如果我们跟别人不是一家人,不是有同一个爸爸,我们对别人说“爸爸”,管别人的爸爸叫自己的爸爸这样称呼是很难的。而这个完全不识字、没有出过山村的女人对胡子说“爸爸”,叫得非常亲。

“而爸爸去了川区发了财,带着手表回到老家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后。他坐在炕上,五爸六爸都围着他,他为了显他的手表…”那个时候一个人如果戴了一个手表,那是很牛掰的,估计胡子家在西吉受到的屈辱太大了,所以再回到山区的时候,可能我的公公真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想要亮一下自己现在日子过好了,想要在乡亲们们面前争回一点尊严。

所以这个女人替我的大姑姐说:爸爸不断地伸出手来去捋他的大背头,我知道他目的就是为了显他的手表,我站在门后看到他的样子,我简直气愤极了。

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看到胡子的脸越来越同情,越来越难看。因为胡子说,在他小的时候,每次姐姐跨过这个大堰,就是地震留下来的这个大湖,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会有一点点好吃的。姐姐会给他们带一点粗粮馒头,或者一点点白面的馒头,他们就每人分到像核桃那么大一小块。他们两只手捧着这点馒头,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用舌头一点一点地舔来品尝这个馒头的味道,生怕一下不小心吃完了,那种香味就没有了。

所以姐姐不再能够跨过门槛笑盈盈地提着一个袋子回来的时候,胡子说他经常会觉得下一刻姐姐就一抬腿从门槛上跨过来,就回来了,就打开她的布包,拿出一点好吃的,他们就围过去。当他们知道姐姐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他们仍然有这种感觉。

你想面对这个女人所说的话,胡子一下就觉得这就是他的姐姐,而我却成了一个侦探,因为我对这个姐姐没有任何概念,没有任何感情。我当时所具有的就是奇怪。

我觉得,这个女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是在替我的大姑姐说话,怎么可能。因为我从小就被我的爸爸训练,让我发现是没有这样的事情,而此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一年我22岁,我真的是特别好奇。


2.

“我哪都去不了”


这个时候,姐姐正在哭得特别伤心。我们暂且管这个女人叫做姐姐,哭得特别伤心。我就问了她一句话,我说今天下午我们不是已经给你送了衣服鞋子和所有的东西吗,你怎么还觉得冷。

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像「一个我们家的亲人长期受苦,我们没有去解救她,好不容易她逃出来,我们见了她却不相信她受的苦」一样,哭到伤心得完全无法说话。

我们坐在那个地方等了很久,她才能说上话,她告诉我说你忘了给我送头巾。这个时候,我的心还是像橡皮一样。大家知道,因为那不是我的姐姐,我没有情感。我只有好奇,我的好奇心完全代替了体谅他人、同情他人的心。

无论这是真的一个非人在借这个女人的身体说话,还是这个女人在演戏,不管怎么样,他们肯定都不会平白无故把我们叫去搞这么一出,一定有难处。但是我当时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只有想证明真相。

而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哭得完全上不来气,就是委屈,就是好不容易可以见到亲人,可以诉说了,亲人却不相信她。

那在她跟胡子说话的时候,我就在回顾我下午做的所有东西,发现我所有东西都做了,包括梳子和镜子,但我就是忘了做头巾。

因为我从小生活在城里,我们那个地方的人早都不围头巾了。在我小的时候,9岁之前,我们到冬天会有一块方围巾厚厚地围在头上,到我9岁之后就时髦戴一种毛线织的帽子,妈妈给我们每人织了一个漂亮的帽子长长的带子戴在头上,哇,我们觉得洋气极了,时髦急了,谁还再围头巾呢?到22岁的时候,我早都忘了还可以围头巾。

但是我们去到的西吉县苏堡镇这个村子里边的人,无论老少,到冬天头上围一把方巾是完全不可少的,那个地方天真的是冷极了。

所以我忘了给她头巾这件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胡子就更不知道了。因为胡子在外头喊我,我把东西捡了装在背篓里背着过去,一把火烧掉了。我压根不知道我没做围巾,但是这个女人跟我讲,说你没有做围巾。当我回顾完了以后,我心里稍微有一点点被触动。

这个时候我还想问她,我说不是说你们又有天堂又有地狱吗?你为什么没有去。

我这一问,好像我每句话都戳到她的痛处,她哭得就更加伤心了,那个气就完全倒不过来,就快憋死的样子。

接着她倒上一口气来继续说:因为我是自己硬要死的,我哪都去不了,我只能就在村子里晃。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没有人任何人能够记起我,能够帮助我,我就要去害六爸爸,我要让他感觉到痛苦和难受。

我们看她开始报仇了。这也就是我们刚来的那一天,五爸爸六爸爸都围着胡子不断地嘁嘁喳喳说的事情,胡子告诉我这个村里边所有的老徐家的亲戚都不安详,尤其六爸爸的老婆,动不动就哐的躺倒,口吐白沫,就自己说自己,说我非要把六娘拿走,为什么六爸爸那时候这样对我,我要让六娘怎么怎么样。就是说这样的狠话。而六娘是自己在说自己,管自己叫六娘。


3.

一个在痛苦中的人


这件事情特别奇怪。当然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是不行,我又一次捅胡子跟胡子说,你问她一件只有你们家人知道、任何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我相信胡子也想不出来,临时想不出来只有自己家人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就哆哆哆哆给姐姐说:那你说一件只有我们家人知道、别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我们知道,让我们说这样一件事情,我们都得想半天,什么样的事情有可能别人不会知道、只有我们家人知道呢?

我就听到姐姐哭了一阵,然后说,有一年平平你几岁(她管胡子叫“平平”),弟弟几岁,二姐几岁。有一天有人来给你二姐提娃娃亲(那个地方是娃娃亲7岁8岁就订婚了)。下午的时候谁在院子的哪个位置在干嘛,谁在开二姐的玩笑,二姐就害臊了,就撵着追着去打他。结果打的时候不小心就被一泡牛粪给滑倒了,就摔了一跤,一家人就在院子里笑。

像胡子他们过了10年才搬走、搬走了10年以后才嫁到这个村子的这个女人,我们想一想,她没有可能听到已经搬走10年的一家人的这样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既没有情节又不好玩又没有任何意义,而一个人如果给别人传导另外一家的故事,也不会传导一个这样的故事。所以胡子这件事情早都忘了。
 
当这个女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胡子突然想起来,那年的事儿跟这个女人描述的完全一样,所以胡子坚决相信此刻用这个女人在给他说话的,就是自己自杀的大姐姐,而不是这个女人。

所以胡子就摁了一下我的腿,不让我再问了,因为再问太伤姐姐的心了。于是我就没有再问,这个女人就一直在哭诉。

哭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这个男人跳下床来说她身体太弱了,病得很厉害,身体很虚弱。就拿来3根筷子在一个碗里,碗里少半碗水,就我们吃饭的那种底很大、弧形的一个白碗。
 
然后拿了个筷子说:站住,站住,给你打发点盘缠,你先走吧。

拿了一张白纸,跟我们要了一个10元钱,在上面捋了捋。那个时候对山村来说,10元钱还是很大的面额。捋了捋然后烧着。

这个女人砰地坐起来,然后说:哎,我刚才犯病了。

她此刻坐起来就是一个完全不认识我们的害羞的不好意思的一个女人。她把眼泪两把擦掉,说我刚才又犯病了。她完全不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是谁,马上特别害臊的整理自己的衣服说,哎,赶紧过来,过来坐上。就成为一个害臊的招呼客人的一个女人,一个主妇。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不相信。因为这简直太难以相信了。

那之后的很多年,回顾起这件事情,尤其是现在我老了,我身边有的朋友、同学已经离开人世,此刻再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有的只是同情和怜悯。

我非常后悔当时我没有好好地去安慰这个女人,又或者是我的大姑姐,只顾得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追问去证明,而那个追问是真是假,难道就那么重要吗?如果我追问出来是假的,又会怎么样,是真的又会怎么样。而作为一个不在痛苦的人,我们是不是能够去安慰一下在痛苦中的人呢?

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人文,这也是教育应该带给我们的东西。无论他是人,是非人,我们都应该在有力能的情况下去安抚他们,帮助他们,使他们在痛苦中的时候感觉好一点点。这才是教育给到人类最重要的东西。

而胡子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可笑的胡子呢?我们后面慢慢向大家揭秘。下一期呢,是非常精彩的胡子的故事。

那我们今天这一集就讲到这儿,感恩大家的陪伴,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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