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丨第三名吹哨人现身：刘文医生仍在抗疫一线

新三界 2020-02-26

原题

第三名吹哨人现身：

刘文医生仍在抗疫一线

记者：覃建行

实习记者：王颜玉

原载财新网2月7日

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神经内科医生刘文在微信群披露“冠状病毒”疫情信息后，先后被医院和警方约谈，并被叫到派出所做了笔录。他称，自己只是做了一名医生应该做的事情

2019年12月30日晚19时39分，刘文在工作微信群“协和红会神内”发布信息称：“刚刚二医院后湖院区确诊一例冠状感染性病毒肺炎，也许华南周边会隔离”，“SARS已基本确定，护士妹妹们别出去晃了”。图由受访者提供

越来越多对新冠肺炎疫情发出预警的武汉医生现身。2月7日上午，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下称武汉红会医院）神经内科医生刘文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透露，其曾因在微信群中披露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信息而被叫到派出所问话，他所在科室亦有医务人员被感染。目前刘文仍在抗疫一线工作，得知医生李文亮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他表示和所有医护人员一样心情沉重，“只能继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刘文是武汉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生，一直就职于武汉红会医院。2019年12月30日晚19时39分，刘文在工作微信群“协和红会神内”发布信息称：“刚刚二医院后湖院区确诊一例冠状感染性病毒肺炎，也许华南周边会隔离”，“SARS已基本确定，护士妹妹们别出去晃了”。

刘文2月7日告诉财新记者，其消息来自朋友圈的一位医生朋友，这位朋友所供职的医院有几例疑似患者。“症状很典型、CT结果也很一致。”刘文说，自己虽然不是专科医生，但也能判断出“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冠状病毒发病起来非常凶险”，“经历过2003年SARS病毒的医生都有经验”。考虑到正值年底，人们聚会较多且工作的武汉红会医院距华南海鲜市场十分接近，他才想提醒同事做好防护，于是在群里发了消息。

消息引人关注。刘文的警示被实名截图转发了出去。同一天有多名武汉医生在微信群提到了类似信息，他们的预警、提醒信息被截图并广为转发，使得这一已被证明具有“人传人”特征的传染病被部分人提前关注到。同样实名在微信群报警的还有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医生李文亮和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医生谢琳卡。三人均因实名发言被截图，成为有据可查的“预警者”。

也是在2019年12月30日，一份由武汉卫健委印发的《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在社交媒体上流传，其中提及武汉多家医疗机构陆续出现多例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并与华南海鲜市场有关联。这份通知还要求严格信息上报，并强调“未经授权任何单位，个人不得擅自对外发布救治信息”。

发出预警后，刘文与李文亮、谢琳卡的经历颇为相似。“作为一名医生，我觉得至少周围的人对我说的话会比较相信。”刘文介绍称，他在第二天接到了不少朋友的询问，其中包括在海外的朋友。他称自己起初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因为觉得并没有做错事。但在他第二天回到单位上班时，即12月31日就被医院相关部门约谈了，询问其消息来源。此后不久，他又看到了官方通报“八名散布谣言者被依法查处”的消息，至此开始猜测自己是否也会收到类似“问候”。

刘文所称的官方通报指的是武汉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平安武汉发布的一条消息。1月1日，@平安武汉通报称，近期，该市部分医疗机构发现接诊了多例肺炎病例，市卫健委就此发布了情况通报，但一些网友在不核实的情况下，在网络上发布、转发不实消息，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公安机关经调查核实，已传唤八名违法人员，并依法进行了处理。此后，这一消息还被央视新闻报道。

“元旦当天晚上值班，下了夜班接到电话就通知我去了。应该是2号前后，因为我1号一整天都在上班。”刘文回忆，他在1月2日前后被警方电话通知叫去了派出所，警察向他询问了消息来源、事情经过，并形成了书面笔录，而后根据警方要求逐页签字并按下手印。刘文称警方没有特意为难他，都是按流程办事，他自己也并不害怕，因为“没有做错事”。此外，针对此前有媒体称其被警方训诫一事，刘文回应财新记者表示，他在派出所只签了笔录，没有签“训诫书”。

不过这一趟派出所之行还是给刘文造成了某些压力。“这个事情对我工作有影响，上班时会感受到压力比较大，回家后不去想就没有压力。”他说，自己并没有做错事，因此并不后悔，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自己只是做了一名医生应该做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这个事情会发展这么快，眼睁睁地看他一点点扩大。”刘文说，在他提醒后有同事加强了防护，但还是有同科室的医护人员感染。

1月20日后，随着新冠肺炎疫情迅猛发展，公众追溯疫情源头才发现，原来早已有人预警，他们的遭遇也备受关注。

自1月22日起，刘文所在的武汉红会医院被紧急征用为发热门诊定点医院，专门收治新冠病毒感染的疑似病例和确诊病例。此后，刘文也坚守在抗疫一线。”现在医护人员都很疲劳，而且压力很大，自己也没有时间再考虑其它的事。”他说。1月28日，最高法院微信公众号发文称：“事实证明，尽管新型肺炎不是SARS，但是信息发布者发布的内容，并非完全捏造。如果社会公众当时听信了这个‘谣言’，并且基于对SARS的恐慌而采取了佩戴口罩、严格消毒、避免再去野生动物市场等措施，这对我们今天更好地防控新型肺炎，可能是一件幸事。” 1月29日，武汉警方第二次通报此事时称，“因上述八人情节特别轻微，当时公安机关分别进行了教育、批评，均未给予警告、罚款、拘留的处罚。”

前述表态之后，诸多网友和公益组织发起了寻找八名“造谣者”的活动，希望能还原他们的遭遇，对他们发出预警的行为予以鼓励。但与李文亮、谢琳卡一样，刘文也确定不了自己是否为前述被查处的八人之一，因为时间对不上。武汉市公安局第一次通报已传唤八名违法人员是在1月1日17时38分，刘文称其到派出所是“元旦之后”，1月2日或3日。

李文亮和谢琳卡此前相继接受财新记者采访，他们两人在披露相关信息后均被工作的医院约谈，李文亮还因发表“不实言论”被叫到辖区派出所签了一份”训诫书”，谢琳卡则接到警方来电，被“口头教育”。

2月7日凌晨3点48分，李文亮工作的武汉市中心医院官微发布消息：“我院眼科医生李文亮，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工作中不幸感染，经全力抢救无效，于2020年2月7日凌晨2点58分去世。”2月7日中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官网发布消息称，经中央批准，国家监委决定派出调查组赴湖北省武汉市，就群众反映的涉及李文亮医生的有关问题作全面调查。

李文亮医生的人人网头像。34岁的李文亮是武汉市中心医院一位眼科医生，他率先披露不明肺炎有关情况，被截图转发而后受到单位约谈、警方训诫。在接诊过程中他自己被感染，多名同事和父母也被感染。2月7日凌晨，李文亮医生不幸去世

新冠肺炎又一“吹哨人”现身

曾被警方口头教育

记者：覃建行

实习记者：王颜玉

原载财新网2月1日

武汉协和医院肿瘤中心医生谢琳卡说，出于所受教育的专业素养，发出信息是想提醒大家注意防护。信息被截图转发后曾接到武汉警方来电，被口头教育，但并未受到具体处罚。有公益组织想对她进行现金奖励，已被其婉拒

继医生李文亮之后，另一名被誉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吹哨人”的武汉医生现身

继医生李文亮之后，另一名被誉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吹哨人”的武汉医生现身。2月1日上午，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下称武汉协和医院）肿瘤中心主治医师谢琳卡接受财新记者采访表示，其出身传染病专业，对此类疫情“警惕性会高一点”，在微信群发出预警是为了提醒大家注意。谢琳卡说，信息被截图转发后她曾接到武汉警方来电，被“口头教育”。警方要求其不要传播不实信息，但并未受到具体处罚，身边也有不少人对她表示支持。

2019年12月30日，一份由武汉卫健委印发的《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在社交媒体上流传，其中提及武汉多家医疗机构陆续出现多例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并与华南海鲜市场有关联。这份通知还要求严格信息上报，并强调“未经授权任何单位，个人不得擅自对外发布救治信息”。

巧合的是，同一天有多名武汉医生在微信群提到了类似信息，他们的预警、提醒信息被截图并广为转发，使得这一已被证明具有“人传人”特征的传染病被部分人提前关注到。1月20日后，随着新冠肺炎疫情迅猛发展，公众追溯疫情源头才发现，原来早已有人预警，他们因此被称为最早揭开盖子的“吹哨人”、“预警者”，其遭遇也备受公众关注。

这些医生中包括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医生李文亮。他曾在一个150人左右的同学群中发布信息称：“华南水果海鲜市场确诊了7例SARS，在我们医院急诊科隔离”。不久后，他受到单位约谈、警方训诫，又在接诊过程中自己被感染，家人和同事也相继感染。1月30日，李文亮选择公开身份，并接受财新记者采访。2月1日上午，他告诉财新记者，此前一天的第三次核酸检测有了结果：阳性。他已经被确诊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2月1日上午，另一位被实名截图转发的武汉医生谢琳卡也决定公开身份。

在李文亮发出提醒的同一天，2019年12月30日20时48分，谢琳卡在其工作的武汉协和医院肿瘤中心微信群发布消息称，“近期不要到华南海鲜市场去，那里现在发生了多人患不明原因肺炎（类似非典），今天我们医院已收治了多例华南海鲜市场的肺炎病人，大家注意戴口罩和通风。”谢琳卡在群中称，其消息来源是“我传染病院的师妹发在我们同门群里的消息”。当时这一微信群有443人，谢琳卡的遭遇和李文亮类似，这一信息被人截图并广泛转发，而且没有隐去她的名字。很快就有人找到了谢琳卡，并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2019年12月30日晚，武汉医生谢琳卡在工作单位的微信群发布不明肺炎的信息，提醒注意防护。这条信息此后被截图转发，谢琳卡接到警方电话，被口头教育。受访者提供

谢琳卡今年39岁，是武汉本地人，博士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另据“好大夫”在线网站介绍，谢琳卡2008-2011年、2015年在德国乌尔姆大学专注于肿瘤抑癌基因的研究，曾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资助，从事临床诊疗十余年。

谢琳卡告诉财新记者，她的消息来自读书时的感染科同门群，有师妹所工作的医院收治了类似患者，称“有多例表现类似的不明原因肺炎患者出现，并且都有华南海鲜市场接触史”。谢琳卡介绍，她虽然是一名乳腺肿瘤科医生，但读研究生期间学的是感染病学专业，所以警惕性会高一点。而且她所工作的武汉协和医院肿瘤中心正好坐落于华南海鲜市场附近，自已又有不少同事住在那旁边，肿瘤中心收治的患者抵抗力也比较低。出于“防患于未然的考虑”，她才在肿瘤中心内部群建议大家做好防护。

“没想到被截图，第二天一睁眼居然成了网红。我一个普通医生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心里压力确实大。”谢琳卡说，第二天就接到了不少人的电话和微信询问，她一一提醒大家要带口罩，做好防护。此后不久，医院宣传科工作人员找她谈话。“宣传的老师找我问了一下情况，我说我以前是学感染的，只是觉得大家需要警惕这个情况，我就提醒一下，也没有别的想法。那个老师也安慰了我说我做的没有错。”

“出了这个事之后我心理压力也比较大，但是我没有向李医生一样收到训诫书。”谢琳卡说，元旦过后，大约1月3日的她接到了武汉警方打来的电话。“态度也比较客气，没有处分，没有训诫，就是口头教育，警示了我一下，让医生不要传播不实信息。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当时我也反驳说我们都是一线医生，工作在前面的医生风险很高，我只是提醒大家注意隔离和保护自己。”

对于截图外传并被警方打电话警示，谢琳卡表示自己一度很紧张，但并不后悔这样做。谢琳卡说，自己是学感染的，在群聊中发布预警信息时用语很斟酌，“主要强调了类似的一个表现，然后有接触史”，“只是想提醒大家做好防护，并不想制造恐慌情绪”。截图被广泛传播后，不少同事、患者都来安慰谢琳卡并对她的行为表示支持，谢琳卡的感染科的老师也赞同她的预警行为，“感染的情况，只要有可能性，医生都是要提醒大家去防护，因为防护越早，它传播的距离就越短。”

据谢琳卡介绍，在她提醒后身边的同事开始注意防护了，但由于医院当时还没有条件对疑似患者展开检测，开始陆续出现医护人员被感染的情况。谢琳卡说，她目前仍在肿瘤中心上班，一半以上的年轻同事都被抽调到了武汉协和医院本部的发热门诊、隔离病房。“我当时也是要调过去的，这段时间感冒有点咳嗽，所以不太适合去门诊，所以现在在病房正常工作。”她称，目前肿瘤中心的患者有些也在发烧，同样需要人照料，“留守的医生值班也是一个人负责好几层楼”。

1月1日，武汉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平安武汉通报：八名散布谣言者被依法查处。通报称，近期，该市部分医疗机构发现接诊了多例肺炎病例，市卫健委就此发布了情况通报，但一些网友在不核实的情况下，在网络上发布、转发不实消息，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公安机关经调查核实，已传唤八名违法人员，并依法进行了处理。此后，这一信息还被央视新闻报道。

谢琳卡称，她大概在1月3日左右接到了武汉警方电话，而在这之前就已经有八名“造谣者”的新闻传开。财新记者注意到，武汉警方第一次通报已传唤八名违法人员是在1月1日17时38分。“我不太清楚警方通报的八个人算不算我。”谢琳卡说，据她所知发出预警还有其他人，“当时接触到这个情况很多医生应该都做了内部预警，只是我们几个正好被截图发出去了而已。”

目前诸多网友和公益组织发起了寻找八名“造谣者”的活动，希望能还原他们的遭遇，对他们发出预警的行为予以鼓励。近日，有公益组织联系谢琳卡，想给予资金奖励，但被谢琳卡婉拒。“我并不需要这些奖励，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将资金转化为口罩、防护服等物资，直接与协和医院肿瘤中心对接，让一线医生多一些防护。”谢琳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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