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乡领导的“傲慢”说起

火门山人

“傲慢”打上引号，说明许多家乡领导不一定都是这样。

这篇文章的写作，缘起前几天到太行山出差。席间，有一个从外地回山西的朋友感慨：不是我们不愿回家乡投资，实在是老屋的领导很是傲慢，总认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我们这些本地出去的人不值一提。

这些话，不少天门人在过去回家时，好像也听到过。至少，从所谓的“状元之乡”每年考出去的名牌高校大学生在全国也不占少数，可是真正回去投资建设家乡的有几？家乡领导的傲慢、不待见，似乎成了一个反复提起的话题。

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有了一些改变，绝大多数的地方领导是好的，对待回乡人员的态度比过去有了很大的改善。在外游子回乡感觉家乡领导傲慢的问题，只是在极少数的领导，和极少数的地方，还有一定程度的存在。细究一下，那些极少数“傲慢”产生的原因，在于一些领导身处官场久了，对一些为学或从商的归乡人士，容易产生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不论是传统的“士、农、工、商”排序，还是革命时代的“工、农、兵、学、商”语录，反正在官本位的眼里，穷书生与做生意的，好像就是差他一等。尽管各级政府为“鸡地屁”招商引资而不得不对商人、企业家“热情接待”，但在极少数地方，这种“热情”也往往是表面的、暂时的。所谓“关门打狗”，一旦投资到位，就会乾坤颠倒，变成商人、企业家哈着各级领导、大小官员看脸色了。最近网传的东北松雷集团在大庆投资的悲惨遭遇，就是这副嘴脸的绝妙写照。

但也有另一种“傲慢”，我把它称之为“心虚的傲慢”。你想啊，一个领导，每天要遇见多少人、经历多少事、涉及多少领域？可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领域，他都得表态。尽管现在的官员已经大部分不是当年“打土豪、分田地”进城、动辄骂娘的“泥杆子”了，但如今在技术革命的大背景下，再博学的官员，又能应付得了几个领域？可是不行啊，我是官员，官员就得比别人懂得多啊，我不能让比我低一等的臭老九和商人看出我不懂。怎么办呢，只能装！装得我什么都懂，懂得我很有威严。于是，便动不动就要教别人如何学哲学，尽管自己压根儿没接受过系统的哲学训练；于是便动不动就要教别人如何做好医师，尽管自己压根儿没有接受过一天的医学教育。最后，一直要装得伟大到凡人不能仰视的程度，渐渐地，也就成了神。但从过去到现在，不论多高或多低的领导，再怎么装、再怎么脖子翘起45度显示出的“傲慢”，其实是心虚。在我担任地方官员搞接待时，也深受自己不懂的领域多、却要被迫做指示的窘迫压力，我也不免于“心虚的傲慢”过，至今回想起来都心虚、脸红。

但中国历史上，也有一些领导不傲慢、甚至礼贤下士的美丽传说。所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一沐三握发”，就一直为百姓所传颂。你想想啊，如果一个领导为了接待归乡的游子，连含在嘴里的饭菜都要先吐出来、连正在洗的头发也要暂时抓在手里，迎接完来访客人再说，那该是多感人的情景啊。

可是，这样的感人故事太少，更多的是秦二世胡亥之类因为傲慢、最后丧命的教训。当初，这个本不该继位的带有秦基因的皇二代，因为心虚、但又要立阂心，于是依奸宦赵高之计，“杀人立威”。只要看不顺眼的，就杀掉，不管有没有罪。于是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千方百计讨好他、不敢讲真话了。之后胡亥想怎么撸就怎么撸，从此以为天下太平了，甚至导演出一曲“指鹿为马”的戏码。结果，陈胜吴广一声“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弄得“咸阳鼙鼓动地来”时，平时溜须拍马、发誓“绝对忠孝、忠孝绝对”的马屁虫们，跑得比兔子都快，只有一个小太监忠心耿耿守在胡亥的身边。胡亥这才知道坏醋了，责问，“你怎么不早跟我讲真话，否则何至于此啊”？小太监哭丧着回答：“我要是说了，还能活到今天吗？”您看看，这就是“心虚的傲慢”装样的结果。

但傲慢也不仅仅存在于胡亥那种完全没有本事的领导那里，还存在于学过几句“狗不叫（苟不教）”、就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领导那里，即所谓的“自满的傲慢”。这种蛮干、莽撞、颟顸、撸胳膊讲狠的傲慢，更容易坏事。明末的崇祯，不可谓不好学、不勤政，也不可谓不胸怀大志、追求美丽梦想要重建大明盛世。但“自满的傲慢”使得优柔寡断的他，在斩杀袁崇焕等忠臣时显得格外果敢。最终的结果却是提剑斩杀亲生女哀叹“若何生吾家”，三尺白绫吊死煤山歪脖树下了。

杜牧在阿房宫旧址感慨，“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所以离我们并不遥远的袁大头，好像也并没有太接受这个教训，听从一班媚臣劝进，傲慢得每天只看《顺天时报》，最后弄个“中华帝国”，丢人身挂。

子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韩昌黎也反复告诫人们“术业有专攻”。其实，任何一级领导，只要想明白了，诚恳地承认自己有所不足，反而会赢得大家的尊重。孔子不是还说过“不耻下问”吗？承认自己不足而问别人，不丢人。干嘛非得傲慢，装什么装？

2018.08.29-31

【本篇责任编辑：路人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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