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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金鱼:我的知青故事(2/6)

陆羽金鱼 鸿渐风 2023-04-30


我的知青故事(2/6)

--患难之中见真情


陆羽金鱼


       轰轰烈烈的年代,我在广阔天地当知青。生话清贫,劳动繁重,精神空虚。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虚度时光,让我时常陷入深深的迷茫。但对人生之道的探索、对知识的渴求慾望,似零星火苗,越烧越旺。回忆这段知青人生,一路走来无论是平坦、曲折、还是狂澜,都少不了同学、朋友真情相伴。这真挚的友谊,一点一滴,如同久旱的露珠,滋润我心田,今生今世永驻心田

  

       下农村不久,一天,收工之后,一切收拾停当。入夜,月光穿透那狭小的窗口,照在我的床边。远处一只发神经的小公鸡,”咯……咯!”几声嘶鸣,让我难眠。想到一起下放的同学,都散落在各个生产队里,他们过得还好吗?索性起身,着衣出门,走出村外。无风的冬夜,是那么宁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慌,乡间小道的尽头,一片白雾茫茫。穿过一片长满树丛的高地,相传这里以前是一片荒烂的坟岗。我加快了步伐,惊动一只黑鸦。“哗啦!”一声突然飞起,吓得我心里狂跳,当即就没命奔跑。直到进入另一个村庄。


       我气喘吁吁来到二队知青屋前,窗子里未见透出的灯光。也许三个和尚正在做着美梦,我不想弄出大的声响,只是轻轻敲着陈泽颖的小窗。“三毛!三毛!三毛开门。”很快陈泽颖给我打开了大门。我进屋一看,三个知青全都穿着整齐,分别端了三盏油灯,照得堂厅一片光明。


       “不睡打!”阳亚林大声道“算你口福好,还准备明天去叫你,你坐哈,我和张永斌烧火搞地宵夜。”我便与陈泽颖靠在房间的床上,听他讲述知青往事。

 

       他们一同下乡的有七名男生,全部来自天门县耕读中学,他们比我高两届。我下乡时还留有三人,另外四人已被招去武钢。


       陈泽颖个子不高,直直的鼻子,平平的脸,像貌与美国巨星史泰龙有几分相似,他父母都是重庆人,在棉花采购站工作,家住河街的尽头,在龙潭湾对岸。他在家里最小,排行老三,小名便叫三毛。他视书如命,酷爱思考,文笔老道,知识面很广。我与他亲如手足,他对我关怀有佳,是我敬佩的大哥。


       他常掌调侃自嘲,与他相处,决不寂寞。他时常自编些歇后语解压。如船头上洗脚:“盆是河”(天门彭市)。屁股挂大刀“武汉”。某人吃肉“靠嗅觉”,这句自编歇后语,是来源一个真实故事:他们同队知青打平伙(AA制)进餐,买了两斤肉,几斤干子。烧了一大脸盆,七个知青围成一圈,不久汤水淹没了菜肴。因有约在先,不准用筷子在盆中翻抄。众人只能瞎拣,有一知青,次次下筷都是肉。为此三毛嘻戏:“我们用眼晴,你是靠嗅觉。”


       他还讲了该知青抢食青蛙的故事,妙趣横生。也是一次聚餐,他先只吃青蛙后腿上四坨肌肉,将蛙身弃在桌上一大堆。等盆子里青蛙被众知青抢光后,他便将桌上的蛙腿、蛙身重新捡起,慢慢啃食“叭嗤趴嗤!呼啦呼啦!”那叽嚼食物的速度快出常人的两倍,进食的声音也是逆天震响。


       我俩聊得起劲,门缝里飘进阵阵浓香,“那是鸡汤的香味。”难怪我一进门就着见他们面带神秘,还说我有口福。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房外传来阳亚林和张永斌的叫唤:“嘎事!嘎事!”厨房里早已摆放好碗筷。桌上刚出锅的饭菜,在煤油灯微弱灯光下热气飘绕。“是怂嘀怎香?”进得厨房,我故意问道“是不是鸡汤?”“嗅觉灵敏。我们商量好,这鸡汤与你共享,否则早已精精光光。”三毛数语,算是总攻的号令“现在嘎事!”我心存感激未言谢,只因战斗已经打响。四人围坐在桌旁,进入围剿。边吃边向我讲叙这只可怜的母鸡那不幸地遭遇。原来下午,这蠢鸡不知从什地方钻进了他们的厨房,几经围攻,即成刀下鬼,变为盘中餐……那久违的丝瓜鸡汤。

  

       知青彼此走动串门,是常有的事情。下乡数月后,心中常牵挂同学、好友。“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思念之情缠绕袭人。便到综合一队找到同学李杏林,与他结伴而行。我俩横穿整个朱场公社,步行十多里,到达张港公社九群十队,几经打听,才找到该队知青屋,这时天刚搽黑。“条头”朋友程卫国一人站在后门外,看见我俩,当即高兴地跑过来,相互紧紧拥抱一团,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背部,眼眶发酸,两行热泪不禁落下。那是高兴的眼泪,激动的泪花。


       他们的知青屋很大,中间带着个大天井,构造好似北京的四合院。这里也是个“寺院”,住着六位“和尚”,李国胜、田友良、程卫国、曹新生、刘一兵、陈复成。用他们的话说“这西地老鼠子都公嘀。”


       “来客打,加两个人的米!”屋内传来李国胜的吆喝声,所有同学相继出房相迎,大家围在天井中,相互握手拥抱,问长问短,仅仅一个无言对视,便有一股暖流,注入我的血液,在全身汹湧澎湃。



       那天,九群十队知青屋热闹异常,大家欢声笑语,共叙衷肠。这纯真的同学情谊,象洁白无瑕的宝玉,弥足珍贵。这次会面的情境,难以忘怀。也是同学之间最真挚、最动情、最热烈、最开怀的一次,再没有第一


       第二天中午喝过“粬米茶”,我俩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大家,向张港进发,踏上返队的道路。


       途中我与李杏林谈及同学情、兄弟情,心中产生共呜。决定效仿古人,义结金兰。我们到张港供销社买得一瓶半斤装的白葡萄酒,二筒红纸包裹的土酥饼,来到张港至蒋湖之间的青春大桥,跪地结拜。他是兄,我是弟。你一口,我一口,两人干完了半斤酒。片刻便感到头晕目眩,口舌发干,四肢酸软,有气无力。合衣睡在桥旁堤边的草地上,直到天黑。我俩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喝过酒,这是我俩人生中喝的“处女”酒。

 

       时间到了七一年盛夏,我带着我的两个弟弟从天门来到了队里,他们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放暑假在天门无人照管,便将他俩接到这里。(当时我母亲因现行反革命,被关押在制药厂内、卫生战线“五不准”学习班里,触及灵魂,接受批斗。)


       两个天真调皮的小男孩,第一次来到农村,“这是什么豆?”“那是什么花?”对乡间万物充满兴趣。白天在田间地头打滚,夜里去乱草丛中抓“纺线婆”。(即蝈蝈,一种样子类似蟥虫的昆虫,夜深人静,舞动翅膀发出“叽叽叽!嘀嘀嘀!”的声音。好似古时木制纺线车发出的声响)玩得忘乎所以。但是,好景不长,好事将尽。


       一天两个小孩在田里摘女生种的包谷,由于田间界线不明,他们不小心摘了邻居家的两个包谷,邻居家就不高兴了。


       我将两个包谷还回,当面赔理道歉。邻居家,死活都不依,还说是受我指使,是破坏生产的行为,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我自知理亏,也只是笑脸相陪。


       中午,邻居又闯进知青屋,东翻西找,说他家鸡子不见了。我们好言解释,还让他到各房间查看。他还是紧绷着脸,一双突出的眼,瞪得像龙锦鱼,一口咬定我们偷了他的鸡。“啥领个子不枪话,早晨偷我的包谷,中午又偷我的积子!”一副教训的口气。我心里憋曲得利害,还得忍气吞生:“在他们面前有道也无理。自已是个怂成份?自已心里最清楚。”


       良久,邻居女主人,红着个脸跑了过来,拉着男将往外走,边走边说:“列个积子……列个积子采积窝里下积蛋。”男将一脸尴尬,但没留下一句道歉话。


        我彻底崩溃了,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心中憋着的屈辱瞬间暴发,我喘着长气,泪水涟涟。当时就决定到张港区去找区相关领导,要求调换个生产队。


        头脑生热,一时性起。便担着行李,带上两个弟弟,向张港开跋,先到九群十队落脚,准备第二天再去区里,请求上级领导帮我解决问题。


       这里只留下田友良一人,其它同学有的上了枝柳,有的请假回了家。友良看到我一拖二的狼狈像,心生同情,将我们三人安顿下来。


       田友良身强力壮,高大英俊,待人真诚,重情重义。他特爱煅练身体,还从城关带来两块厚实无比的城墙砖,绑在一根扁铁上,我试过,很沉很沉,难以举起。他却不是举,而是双手拿着扁铁向前推进。犹如梁山好汉鲁智深,神力超凡,气吞山河。


       他们队里生活与我队相似,同样无菜伴饭,这让他感到歉意,几经思量,目光锁定在那只名叫忠伟的小狗身上,只见他快速抓住小狗,仅“嘭!”的一拳,小小忠伟便归西。不久,便让我们享受到小狗肉滋味。两个弟弟吃得津津有味,可我心中抱愧自责,难过后悔,要不是我们突然出现,这狗也不至于命短致止。可怜的忠伟……


田友良(左)和作者,1975年摄

       晚上我与田友良共眠一床,靠在床上烟不离手,交谈了很久,他极力劝慰着我,让我明白。大丈夫的曲,是为了更加强劲有力地伸,人们的忍让也是为轰轰烈烈地暴发储蓄力量。不管到哪里都是一样。我脑海翻腾,思绪万千,彻夜无眠。


       短短一个晚上,深情的友谊抚平了我的创伤,让心灵得到升华。头脑中一片清凉,有那种步入仙景般的感觉。有些感悟是“忠伟”用生命换来的。活着就要接受挑战,只有死亡才可逃避。心中不断祈祷:“忠伟一路好走。”


       第二天早上告别了田友良,引着两个弟弟又匆匆原路返回队里。在农村继续接受命运的挑战,坚持到最后的绝望境地……


       好久后听说,我离开的当天,他们知青屋便发了一场大火,好在被村民及时息灭,末造成巨大损失,但也将几个同学被子、衣物燃尽。也许这火因,是我而起?应该是!都是烟头惹的祸。真是愧对受灾的同学,不知那段时间,他们是怎么度过的?借此向他们真诚致歉!


       后来,田友良就读武汉体院,是学校田径运动十项全能冠军。同学们称他为“公牛”。后选修武术,毕业分配到荆州师范,虽然不知他的武功是否“盖世”?但田老师一义举,犹如“鲁提辖拳打郑关西”,威名震荆州……“赤手空拳斗悍匪,孤身擒拿两恶贼。”那可是用两只膀子,一边夹着一名毛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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