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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人生:无尽的思念

感悟人生 鸿渐风 2023-04-30

无 尽 的 思 念

——深切缅怀敬爱的父亲


感悟人生


今年的10月26日,是父亲离开我们15周年的忌日。

  

对父亲的记忆并没因时光的流逝而远去,倒是因岁月的流逝而使我觉得父亲正渐渐向我们走来。父亲75年的人生经历,恰是我家看得见的家史。值此父亲离世15周年前夕,谨撰小文,作为对父亲的纪念。


作者父亲


我的祖父汪庭珍,兄弟二人,祖父排行老二。祖父生于1908年3月22日,卒于1968年12月。祖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老实厚道,长年靠打长工度日,积劳成疾,晚年视力消退,年轻时伟岸的身躯变得弯曲。祖母杜全英,一辈子省吃俭用,典型的贤妻良母,待到光景好些时,却患食道癌,于1981年去世。祖父母一生养育了三个孩子,即我的父亲、姑姑和叔叔。祖父一家有薄土3亩,聊以为生。


父亲生于1928年8月28日,因家庭贫寒,父亲童年时经常受人欺负,过着到处流浪、朝不保夕的生活。


从14岁开始,父亲陆续遭遇3次被抓的惊险经历。14岁时,被抓到离家4里开外的八市修碉堡,在那里出了3天苦力。实在受不了欺凌和折磨,趁傍晚天黑雨大跑了出来。没跑多远,被碉堡上的哨兵发现。哨兵看是一个小孩,就大喝一声,朝天放了两枪吓唬,父亲哪里顾得,没命地跑了出来;第二次是和我大伯一起被抓,送到北边天门河一处碉堡当勤务兵。有一天晚上,哥俩逃跑出来,因天黑且慌张害怕,哥俩跑散,父亲跑到离家不远处的树林里才得以脱身;不久,父亲第三次被抓,被送到京山一个国军营部,给营长当勤务兵。有了两次逃难的遭遇以后,父亲害怕了,不敢再逃,营长看父亲很机灵,对他比较好,这样干了三个月。附近的新四军与日本军队交战数天,枪炮声让父亲又生逃离念头,也是在夜深人静时逃出军营,并在外面躲了6天,且躲过了多次的搜查。后来通过本家江婆家的亲戚说情,才离开了国军营长。这一次逃离认识了江婆娘家的人,江婆娘家生活比较富裕,是大户人家。他们看父亲相面端庄且聪明能干,便挽留下来,且有收下做儿子的想法,因此对父亲关爱有加。在这里,父亲还上了两年的私塾,父亲的文化启蒙和旧学底子正是从这里开始的。解放后,父亲对江婆一直心怀感恩。


从江婆娘家回来后,为了糊口,父亲、大伯和叔叔等本家兄弟到京山一带以卖唱、讲算术、当道士苦捱了几年。18岁左右,父亲一年多的私塾底子起了作用,开始做粮油盐生意。由于诚实守信,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当地小有名气。正是这个时候,经人介绍,他认识了同样具有生意头脑的我妈妈。

 

全国解放,百废待兴。在政府支持下,家乡开办了学校。由于师资力量匮乏,鉴于我父亲上过一年多的私塾,加上口碑不错,我父亲成了当地的一个民办教师。此间,父亲和母亲结合。两年以后,父亲由于有优秀的教学成绩,而被破格转为公办教师,并于1951年左右,调到卢市的白湖学校任教。从事教师近8年的时间,是父亲人生中第一段充实且快乐的时光,父亲辛辛苦苦教书育人,培养了一批批学生,对普及当地的教育做出了贡献,有许多他的学生成了当地各方面的能手。父亲在教学中不断的充实、提高自己,文化素质和教学水平快速提升,深得老师学生的好评和尊敬,父亲的文章和书法也在当地享有一定的名气。


8年充实日子是那么短暂。1957年的反右运动,一向待人真诚、教学积极、性直的父亲,被打成了右派,从此,厄运伴随了我们家20年。


最初的三年时间,是父亲最难受的时光,隔离审查、挂牌游街、公开批斗,过着受人欺凌,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时,大哥正在上小学,小哥刚刚会说话,是妈妈的坚强才支撑起这个家,是亲情给予父亲活下去的力量。


被打成右派以后,父亲教学的权利也被剥夺,关在八市公立所,每天提审数次并行刑逼供。有一天正值午餐时间,父亲在房间正要端碗吃饭,负责审讯的王某某破门而入,恶狠狠地夺下父亲的饭碗,大声呵斥“不老实交代,有什么资格吃饭”,将碗使劲摔到地下,碎片与饭菜洒落一地。这件事情,父亲至死未忘。


审查结束后,正是轰轰烈烈的大跃进运动,也正值冬播时节。父亲被下放到村里改造,村里的头对人讲,“让他耕田,送饭到田里,不准休息,严格监督,老实改造”。刚刚熬过审查关的父亲,知道自己即使有一千张嘴也喊不来自己的清白,只能逆来顺受。父亲教书多年,虽生在农村,但重体力活还很少干。安排父亲耕田,好在父亲天性聪敏,一学就会,第一次采用双牛牵引双犁的工具,早出晚归,连干了两天。第三天,因身体透支过大,一下子晕倒在地里。幸好负责监督的是一个好心人,迅速将父亲搀扶起来。之后,这位好心人向头头反映情况,别人根本不理睬,反而说“有文化的人就得这样改造”。


在“改造”过程中,父亲对农业和农民有了深切了解。由于有文化,父亲对时令节气的特征掌握得十分清楚,对各种农作物的种植和习性也了如指掌,很快,父亲就成了一个有文化、有知识、有技术的农民,更成了一位种田能手。凭这几年积累起来的经验,他退休以后帮助两个哥哥种田以及伺候自己的自留地,每年皆是收获满满、瓜果飘香。


文革的中期,我们大队接收了20多名从城关镇下来的青年。此时,大队鉴于我父亲有文化并懂农业技术,便安排他到知青队里,和他们同吃同劳动。一天傍晚,知青队的领导让父亲从队里借一头牛来耕地,这是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带着大哥到生产队队长家里请示,队长通情达理,让父亲直接去牛棚随便挑。没想到,当父亲选好一头壮牛,正准备走时,遇到了同村的一个同姓兄弟,这个人知道借牛的原因后,毫不客气的讥讽起来,“你是什么东西,在知青队里干活就了不起了,想牵就牵,快给我放下”!父亲一脸茫然,大哥看到后不知所以然,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却烙下了深深的印痕,回到家后放声大哭。至今提起这一幕,他还愤愤不平。


不过,在知青队里,父亲的博学和善良心地,给城来的青年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和好评。他们从父亲身上也感悟到了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的良知和胸怀,都尊称他“老师”。


在知青队的几年,父亲从城里孩子那里听到了许多国家大事,他那近乎于干涸的心灵得到些许滋润,也对自己和家庭的未来寄予了希望。


上世纪70年代,自然灾害频发,尤其是水灾。我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发大水,我们整个村子都淹了,村与村之间的来往全靠船或者大木盆。连续大雨,大部分农田受灾,汉江防洪告急。生产队召开会议落实防汛人员,大队分配给我们队的名额是6名。那时候生产力落后,防汛是一项十分危险的工作,安排谁都不太愿意,队里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好以抓阄的方式来产生人选。大哥小学毕业就辍学在家挣工分了。这时候抓阄有我的大哥和父亲。家里同时两人抓阄,我妈妈不干了,以商量的口吻直接向队长提出来,是否就一个人抓。妈妈的建议被队长断然拒绝,而且态度极其粗暴,还一句“死活都得参加”。妈妈是一个讲理的人,也是一个性格十分刚强正直的人,对队长的这种态度十分不满,想出言还击。坐在一旁的父亲以眼神制止了。结果很意外,我的父亲和大哥都抓到了。一时间没有抓到的喜形于色,抓到的自认倒霉,而我妈妈当时就老泪纵横。也许,当时的妈妈想到的不仅仅是抓阄本身……看到这种情况,担任财经队长的本家兄弟动了恻隐之心,提出一家就去一个人,平息了事端。


第二天一大早,风雨交加。吃完妈妈做的早餐后,父亲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光着脚、挑着行李和工具便出发了。看到父亲的一身装扮,站在屋檐下的妈妈止不住泪流。大哥扛着铁锹默默地跟在父亲的后面,一直将父亲送往9公里外的城关汽车站。分手时,将铁锹和妈妈烙的米粑交给父亲,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吃力的登上敞篷解放牌汽车。车启动时,父亲笑着对大哥喊“没事的,放心回去吧”!父亲的身子越来越模糊,大哥的泪水也如决堤一般……


还记得有一次,修枝柳铁路,父亲也被派了过去,一干就是一年半。不过,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在枝柳时倒没有吃多大的苦,因为有文化,且文笔不错,被借调到指挥部从事宣传报道工作。当时的政治气候稍有好转,父亲在这里度过了较为快乐、充实的人生第二段时光。他们居住的地方是山区,蛇和野兽较多,有一天抓住一条大的蟒蛇,父亲突来灵感,利用山里的毛竹,自己制作了一把京胡,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的京胡水平大有提高。还记得父亲一年多后回来时,我们兄弟四个带着不到两岁的五弟兴高采烈的跑到东风桥头迎接的情景。回到家,一边吃着父亲带来的苹果,一边对这把京胡好奇不已。


1982年春节全家福


到文革后期,在经受了十余年的劳动改造以后,父亲重被安排到大队的学校教书,依然是挣工分,依然是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即使这样,对于荒废了十余年教育事业的父亲来讲,也如沐春风,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心爱的教育事业中。在学校,父亲以教授初中几个班的语文为主。那时候,我也上小学了,每天都能看到父亲那充满活力的身影活跃在学校里。我放学后就迅速赶往地里和妈妈一起劳作,晚上陪着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备课的父亲,度过了一段波澜不惊的时光。


那时候,流行革命样板戏,学校也成了毛泽东思想宣传的阵地。父亲的吹拉弹唱有了用武之地,他既教识谱、又当指挥,还负责各种乐器的统筹,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完全发挥出来——父亲人生中迎来了他的第三段充实时光。

 

在父亲成为“右派”的岁月里,我的爷爷、奶奶以及妈妈都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过着受人歧视、如履薄冰、低人一等的日子。妈妈在世时,总爱和我们讲起奶奶受屈的故事。那时候,全国各地“大跃进”运动如火如荼,“人民公社”、“大食堂”也如雨后春笋。近两年的时间里,全村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敞开肚皮,“尽享”“共产主义”的优越性。有一天,全村人吃完饭后,我奶奶负责收拾卫生以及洗锅刷碗。那时候,家里的粮食十分紧张,公共食堂则是浪费惊人。我奶奶看到一口大铁锅内还剩不少锅巴,就想着把它收拾出来拿回家去,便使用锅铲从上至下铲。也许是奶奶用力过猛,把锅底铲出一个窟窿来。聚精会神的奶奶一下子傻眼了,手持锅铲,静静地低头看着那个漏光的窟窿发呆,好长时间,脑海一片空白。此时,一个村干部走进来,看见奶奶呆呆地站在那里出神,十分好奇地走近奶奶,顺着奶奶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窟窿,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奶奶劈头盖脸一阵呵斥:“你儿子当右派,你又破坏人民公社的财产,居心何在?!”奶奶这才从惊诧中缓过神来,正想解释,却迎来一句“你必须赔偿”!这时候一位姊妹走过来,看是锅破了,就笑嘻嘻的对村干部说,“这口锅一直有裂纹,出现窟窿的地方正是产生裂纹的地方”。听到此话,奶奶才平静下来,此时的村干部那副严肃的脸也稍微缓和一些,但还是那么坚持原则,对奶奶说“无论怎么样,锅是你破坏的,你拿出去补,否则,照价赔偿”。


奶奶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不声不响地将锅内清理干净,然后又将锅翻过来,将外表的灰和垢全部清理,并小心翼翼的捡起那块碎片,顶着近一米直径的大铁锅走出了村口。


奶奶身材瘦小,又是典型的“三寸金莲”,顶着这口“黑锅”步履蹒跚、晃晃悠悠的行走在羊肠小道上,去2公里以外的邻村找师傅补锅。就这么来回坎坷的艰难路程,可以想象当时的奶奶是何等的坚强,又是何等的心酸和痛苦。每次提起这事,妈妈总是讲着讲着就热泪盈眶、老泪纵横。


这20年,我们兄弟也受到极大的影响。你是右派的儿子,一定要老老实实,否则开除你”,这是两个哥哥上学时经常得到的警告。两个哥哥先天条件都不错,但是没有升初中、高中的机会,更没有当兵的奢望,连婚姻都遇到极大困难。


我记得最清楚的有两件事:一是我从小就喜欢用钢笔,尤其是愿意用父亲的粗杆子黑色钢笔。小学一年级时,当时的语文课本翻开第一页是透明纸,然后是毛主席的彩色头像。有一天,我觉得好奇,就拿着钢笔、静看主席头像出神,不小心将一滴钢笔水掉到主席的脸上,顿时我心生害怕,怕隔壁同学发现,便匆匆合上书。待没人时,再翻开书时,更害怕了。刚才的一滴墨水已经在主席的脸上散开呈发射状,犹如一朵蓝色的花,掩盖了主席的大部分头,我颤抖着用橡皮擦,没想到把主席像擦出了个洞。这一天,我在忐忑不安和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临放学时,班主任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神色冷峻的看着我,让我把语文书拿出来。我心虚害怕,迟疑不决地拿出了书本。班主任翻开书后,指着主席像第一句话就是,“快说,是不是你爸让你这么做的”!当时的我立刻泪流满面,许多委屈、许多惶恐。回到家,将此事告诉妈妈,妈妈没吱声,走到厨房后伤心地哭了起来……


第二件事情我总是不能加入红小兵和少先队,连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开始也没我的份。慢慢地,我知道了皆因我有一个“右派”父亲。

 

直至1978年父亲彻底平反,笼罩在家人心头的阴霾才渐渐散去,那些曾经的苦难也成为历史。


平反后的父亲也落实了政策,安排到肖寺塔中学任教。已过天命之年的父亲十分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每天起早贪黑地忙于备课教学。刚刚恢复高考的学校百废待兴,父亲把毕生的精力完全献给了学校和学生。一批批学生通过学校走进了高校大门,有的后来成了国家栋梁。退休以后,父亲仍不忘教书育人事业,一方面可以发挥余热,另一方面,家里经济困难,可以多挣一点贴补家用,先后受聘到杨林的集贤中学、天门县经委干校任教,以后还借到天门政协协助编写《天门县志》以及《天门历代诗词选编》等,继续为教育事业奉献力量。


在授业解惑的同时,父亲的爱好较多,读书、看报、书法及吟诗填词,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


回顾父亲的一生,有苦难的童年、逃难的少年、屈辱的青年,被迫改造的壮年,以及奋发的老年和与病魔搏斗的晚年。父亲虽然没有留给我们什么物质财富,但却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父亲的教诲已经深深注入我们兄弟及子孙的血液里。


父亲是一个注重学习且聪慧的人。从受教育经历来看,父亲只上了两年的私塾,却执教高中语文。这得益于他的天资聪慧以及后天孜孜不倦的自觉和用心。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手里总是不离书。无论何时总是见到他老人家手捧厚书津津有味地阅读,或伏案书写。一生坚持写作,尤其擅长诗词,他老人家出过几本诗集,现仍流传于乡里、友间。父亲的一手毛笔字远近闻名,每逢春节,父亲是当地最忙的人。远近乡人,皆会拿着红纸来让父亲写春联,每年的除夕年饭,我们都焦急地等着父亲写完最后一幅对联……


父亲书法自成一体,尤擅长新魏体和草书。那时条件差,家里墙上的装饰品就是父亲自己装裱的自己的书法作品;父亲还有一手好的理发手艺,无论是光头、寸头、三分头他都能迅速完成,经常免费为村民服务。


父亲还是具有爱心且充满童心和幽默感的人。在我的记忆中,有两件事令我记忆犹新。


一是父亲会讲故事天门是棉花之乡,我很小就了解了棉花从播种到挑棉虫以及摘棉花、扯棉梗的全过程。晴天时,顶着烈日摘棉花是常态,但是遇到阴雨绵绵,担心棉花霉烂,经常会把棉桃摘回家拣棉,每至夜晚,全家人会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大盆的棉桃任由我们采摘。这时是全家最温馨的时刻,为消除单调并活跃气氛,父亲总会给我们讲故事。有天门徐苟三的笑话,更有岳飞、文天祥以及皇帝老子的轶闻旧事。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历史知识恐怕就来源于此(原来的课程没有历史)。


二是父亲的手巧。会想方法为我们的童年增添快乐。我们儿童时代的物质生活十分匮乏,但却十分快乐。那时样板戏盛行,我们会学着戏里的英雄人物演绎一些故事。父亲很支持我们,为我们提供过不少自己亲手制作的红缨枪、大刀和手枪,当我手持这些道具时,俨然便是一个英雄人物。每到春暖花开,麦苗青壮,稻田里一片青绿,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我们所放的风筝往往是最引人注目的,因为父亲对扎风筝有独特的技巧,几根竹篾,几张报纸,再涂上几抹彩色,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风筝便呈现在我们面前。当我们奔跑于田间地头,仰望天空各种造型的风筝时,父亲那欣慰和满足总是伴随我们,现在才知道父亲扎风筝的手艺是得益于祖传。


父亲还是一个善于收藏、心灵细腻的人。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几个柜子里的东西,包括书柜里的书籍皆有许多标签,注明这是什么时候的、从哪得到的。家里的各种证件,尤其是我们学生时代的奖状、家信等一应齐全。我们各个时期的照片,包括孙子辈的照片他更是爱惜。最让我感动的,是我的儿子正扬,他小时候用铅笔写的几封信,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破损,但老人家仍用胶水粘贴,且注明收信日期,规规矩矩地放在一个信封里。至于我两个哥哥、两个弟弟的书信已经整理成册。这些是家族文化的传承,我不自觉中也继承了父亲这一点。


父亲是一个懂得感恩、珍视家庭的人。父亲与母亲相濡以沫60年,共同呵护我们成长。前半辈子是母亲主内,父亲主外,后来母亲患老年痴呆后,父亲又担起了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重任,还练就了一身做家务、做可口饭菜的本领。在父亲的最后几年,为表达对母亲的敬重,写下许多篇夸赞母亲的诗,这些皆成为我们的精神财富。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相处一辈子很少红脸吵架,有的只是尊重和理解。母亲是大户人家,嫁入汪家后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即便在最困难、最黑暗的岁月里,也从来没有怨言,只是默默地料理家务、抚养孩子。父亲则对我母亲倍加体谅设法抚平母亲心中的伤痛,晚年时仍不改尊敬的称呼,相敬如宾……


作者父母


父亲一生心系儿女。我们兄弟五个的成长,皆得益于父母的省吃俭用和悉心呵护。两个哥哥没能完成学业,始终是父母心中的痛,因此对他们的儿女大包大揽,以此来减轻早年对他们造成的影响。对我们三个也是不偏不倚,即使在外工作了,也要为在两个哥哥相继建成平顶房的基础上,专为我们建起一栋房子。新房刚落成时,我在老家举办了婚礼。室内家具以及摆设十分简陋,父母的拮据触目可见。只有这样,他们才心安。


自上世纪80年后,我们家的境况开始好转,从此,每年春节团圆,父亲不忘两件事,一是年夜饭的祝酒词,总结一年来家里人的情况,又寄予我们晚辈新希望。有许多时候,说到动情处会令人伤感,尤其是与我们一起度过的2003年的春节,父亲忍受病魔的摧残,用生命和顽强的毅力,坚持一口气讲了20多分钟的话,把所有最美好的祝愿和希望都呈现给我们。二是我们探亲结束返回时的家庭会,父亲会亲自安排并动手摆上瓜子、花生、糖果,泡上茶,然后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听父亲语重心长的讲话,这时母亲一会儿看看大家,一会又看看父亲,然后笑着说今天又多喝了……,父亲仍是一板一眼地说下去……

 

两个哥哥为了生计,一直奔命于各地,四个孩子几乎全部由两个老人照看,一直把他们抚养成人上大学。老四在武汉工作,我和五弟在山东。几年以后,我们三个小的也成家立业,父母还多次奔波于武汉、青岛之间。父亲到山东四次,其中三次是陪妈妈一起,一次是自己去的。第一次去时,我刚好分到一套40多平方米的房子,第二次时又住进了80平方米的房子,第三次去时,我已经主政公司工作,成为企业老总,分到一套104平方米的房子。可以说每一次父母光临,父亲和母亲总能从儿子身上感受到一种进步,感受到了一种满足和欣慰。在这一段时间里,父亲的诗作比较多,展示了他游青岛海边风光时的畅达、登泰山时的壮怀、拜孔府时的虔诚和观蒲松龄纪念馆时的遐想,让我这个陪同游览的儿子也深受感动。


五兄弟与父母,左二为作者


父亲一辈子节省,对生活没有太多的奢求。穿着上只是讲究整洁和得体,记得有一个当了军官的学生曾送给他一双三接头的皮鞋,他十分珍惜,只有在特别的场合才穿,脱下后总是亲自上油,永远保持它的光亮。我参加工作后曾经送给父亲一件四个兜呢子中山服,父亲一直珍惜,不舍得穿。父亲一辈子没有学会抽烟,即使再好的烟,他老人家吸上几口就撂到一旁,任其自生自灭;父亲喜欢喝酒,困难时期只有在节日或者来亲戚朋友,才能痛快的喝上一点,待条件好些时,父亲的身体又不允许了。

 

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里,父亲一方面要照顾患老年痴呆的妈妈,另一方面自己的肺心病也越发严重。无论怎么样,父亲一直坚强支撑,还担心住院费用太高,拖累我们。实在撑不住了,才听从儿子们的劝告进医院治疗。长达5年多的时间一直是靠药物维持,生命的最后日子里,病痛折磨着他,却从未听他喊过一声痛,直到最后一刻还在询问我的工作和孙儿们的学习情况。父亲临终前,写好的那份遗嘱早早地便挂在堂前了,“居安思危惟谨慎,与时俱进增光辉”。


父亲是平凡的,也是伟大的、是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随着岁月的流淌、日月的沉淀,如今我也是鬓毛染霜、满脸沧桑,更加感受到了父爱的厚重,体验到了为人父母的艰辛。


关于父亲的故事很多,刚写完一段,脑海中马上就会展现出新的一幕幕来。如今,妈妈离开我们快5年了,我深信您俩一直在保佑着我们,为我们祈福和祈祷。我虔诚地祈愿天堂里的父亲、母亲不再经历痛苦和磨难,祈愿您们忘记那些曾经给予你们痛苦和磨难的人们,在天国里平静安好!


我愿通过记述父亲的这一篇文章把父母恩情的厚重和艰辛化作珍爱生命的强大动力,与家人携起手来共同迈向美好的明天,也像父亲、母亲一样,理所当然的承担起对下辈的责任和义务,让这种传统的优良美德代代相传。以此来告慰天国里的亲人们。

 

 2018年10月18日  


(责编:皇尝饼)


      作者简介:感悟人生,本名汪桃义,天门杨林人,教授级高工,中石油工程建设公司高管,现居北京。喜爱文学,系首次在《鸿渐风》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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