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齐家萧兴国：天门是个戏码头（外二篇）

Original 范齐家萧兴国鸿渐风 2023-04-30

天门是个“戏码头”（外二篇）

范齐家　肖新国

前些时，每逢周日晚，“湖北卫视”就推出一档“大型戏曲文化”栏目，演绎建国前后长江流域著名“戏码头”武汉的戏剧史话。颇受欢迎。

码头，大多指近水的具有舟楫之利的商埠、集镇，包括农村“乡场口”。大者，如武汉三镇，位于长江中游、汉水流域交汇处，属九省通衢的重要商埠；小者，如天门小板镇所辖，地名就叫“乡码头”，属村级建制。

天门虽不滨汉水、长江，建国前后，也被称为“戏码头”。江汉平原有些紧傍汉水的重镇，如沔阳、汉川，却并不习称“戏码头”，何以天门称为“戏码头”呢？

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天门就有了颇具规模的戏园，专营演出。而周边邻县，彼时还在庙宇、祠堂设草台、唱露天。

人们称为“老戏园”的人民剧场，建国前称“天声大舞台”。从肇建算起，已近百年。1958年经过大规模的改建，取消了颇具特色的楼座。

汉剧《打花灯》

1931年，汉口市为洪水所困，舞台、戏院纷纷停业，戏曲艺人们息演后，面对滔滔江水，一筹莫展，唯有饥肠辘辘。天门南正街国药号“恒春堂”老板胡惠庭（山西巡抚胡聘之的长孙）领衔，以天门地方名义，正式从武汉聘来已唱红武汉三镇的著名汉剧名家，先后在南予丰榨坊、胡家花园、徐家祠堂设简易戏园悬牌演出。这便是今天人民剧场的前身。

汉剧艺术在其鼎盛时期，有荆、襄、府、汉四大流派。天门不属汉剧的发祥地，与流派无源，倒是汉剧的四大流派常把天门当作“兵家必争”之地。天门成了戏码头。

其一，天门于1935年便有了专业剧场，即天声大舞台。1931年，天门以卖“红票”的办法向民众集资。红票面值5元，购票一张待戏园落成开业后即可看戏一月。经过四年努力，于1935年初新戏院落成。戏院拥有正座、厢座、花楼正座、花楼厢座的700位观众席，最多可容800名观众。是年2月4日（农历正月初一）春节，天声大舞台鸣炮开锣。古镇竟陵，新春开新韵，盛况空前。社会各界、城乡民众争相观看首场演出。一时间义河飞舟，人流如织，涌向天声大舞台。当时，天门周边各县尚无专业演出场所，多借会馆、庙宇设戏楼，如沙市就以“八庙”、“九宫”为戏场。天声大舞台在荆楚大地、江汉平原可谓独领风骚。

其二，天门拥有两条黄金水道（襄河、天门河），文化发达，经济繁荣，且人口多，“乡脚”宽，有利于戏曲事业的竞争和发展。

天声大舞台落成后的十数年间，驰名荆楚汉沙的汉剧名角，如荣获“泰斗”、“大王”、“名坤”、“名优”等桂冠者，云集天门。或联袂献艺，珠联璧合；或搭班竞技，一展雄风。据年届八旬曾在天声大舞台工作过的孟长清老先生回忆，先后到天门来过的有著名旦角万盏灯、万仙霞（建国后曾任湖北省汉剧团党支部书记）、著名生角筱洪亮、陈春芳、黄宗英、严玉声；著名丑角李春森、净角朱洪寿等。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被誉为“艺苑奇葩牡丹花”的董瑶阶先生，艺名牡丹花，清末民初汉剧界的一颗璀璨明星，系当今著名汉剧表演艺术家陈伯华的义父、蒙师。董先生与名丑李春森以《打花鼓》登台，天门民众得以一睹风采，演出时掌声雷动，全场为之倾倒。天门戏迷行家曾撰文登报称赞：“牡丹花风流绮丽，婀娜多姿，不愧仕女班头之选。日前演《打花鼓》，声容并美，意态极妍，蛮腰素口，鲜与伦比矣”。名丑李春森，艺名大和尚，上世纪六十年代被授予“汉剧表演艺术大师”荣誉称号。他们都曾把自己美好的艺术岁月留给了天门。

天门，是当之无愧的戏码头！

汉剧名家董瑶阶先生及其花旦扮相

汉戏“十大行当”

有朋友说，“京戏的生、旦、净、末、丑五大行当，比较好理解，汉戏的“十大行当”，还是有点犯糊涂。所以，有必要特别说说“一末带十杂”的话题。

今天姹紫嫣红的京剧，与湖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京剧属我国全国性主要剧种，建国前曾称“国剧”。何以称“国剧”的京戏只分五大行当，属地方剧种的汉戏反而分十大行当呢？京剧的历史并不久远，清中叶以来，以西皮、二黄为主要腔调的徽调、汉调相继进京，徽汉合流演变成北京皮黄戏，即京剧。从源流上认识京剧的五大行当和汉剧的十大行当，就不难理解了。

汉剧虽是地方剧种，但早于京剧的形成若干年。“十大行当”与生活原生态关系非常密切。

一末：老年生角，多扮演老年的帝、王、将、相，和高官、贤士、义仆。如三国戏中的刘备，《三娘教子》中的老薛保。

二净：唱工花脸，如三国戏中的曹操，包公戏中的包文拯。

三生：中年生角，如《四郎探母》中的杨四郎，《辕门斩子》的杨六郎，《坐楼杀惜》中的宋江。

四旦：多扮演中年妇女、大家闺秀、皇后、王妃以及贞女烈妇。经创新后的四旦，如现代戏《借牛》中的春花，《二度梅》的陈杏元、《昭君出塞》的王昭君。

五丑：小白脸，小花脸，扮演风趣、诙谐、滑稽的角色，有奸有忠。如三国戏中的薛干，《打花鼓》中的卖艺人，《打渔杀家》中的丁教师。

六外：做工老生，如《打渔杀家》中的肖恩，三国戏中的关云长、黄忠、黄盖，《精忠报国》中的岳飞。

七小：文武小生，如三国戏中的周瑜、赵子龙，《断桥》中的许仙。

八贴：汉剧八贴分青衣、花衫、桥子三种。以武功为主的女生角色如《大破天门阵》中穆桂英。青衣以唱工为主，花衫以做工为主，如《白蛇传》中的白素贞、小青。

九夫：老年妇女，如三国戏中的吴国太，《百岁挂帅》中的佘太君。

十杂：为做工花脸，如李逵、鲁智深。

著名的专业戏曲演员称“名角”，著名的业余戏曲演员称“名票”。业余戏曲演员间，称“票友”，这一称呼只适合传统戏曲。群众性的非戏曲类的文艺社团，如宣传队、文工团、舞蹈队、艺术团一般不以“票友”相称。票友从事专业文艺工作，称“下海”。

汉剧《大破天门阵》

天门汉戏名票荟萃

从前天门流行一则乡谚“一末带十杂，烧火带引伢”。这则乡谚通常用来称赞“行事风格风风火火、粗事细事都能做，极有能耐”的劳动妇女。这则乡谚也有“事无巨细都得管”的意思。

“烧火带引伢”好理解，“一末带十杂”就不一定了。何谓“一末带十杂”？

从京剧说起。京剧的角色、行当，分生、旦、净、末、丑五大行当。汉戏的角色，行当，比京剧要复杂多了。细分十大行当，已如前文所述。舞台上戴胡须的男生，就包括一末、三生、六外三大行当（还有红花脸“二净”，黑花脸“十杂”不在其中）。虽都是男角，只不过人物的年龄、性格，身份不同罢了。女性角色有四旦、八贴、九夫。如果继续细分，旦角又可分为正旦、闺门旦、刀马旦、彩旦及插科打诨的摇旦等。当然，舞台上的女性角色，不一定是由女艺人扮演，尤其是建国前。比如天门花鼓戏的前辈沈山、郑坤山、叶茂盛、绍三、绍四等名家，都是男生。

汉剧十大行当的声腔艺术丰富多采，但在发声方式上可分为四大类：末、丑、外、夫用本嗓（俗称“堂音”）；生角以本嗓为主，并夹用边音（俗称“本夹边”）；净、杂角用边嗓；旦角、小生用小嗓。

天门汉剧名票，行当齐全，大多有过登台表演的艺术经验。天门境内两河（襄河、县河）流域的水陆码头，如岳口、彭市、麻洋、渔薪、黄潭、徐马湾、城关、卢市的戏曲舞台上，都有名票活跃的身影，上世纪四十、五十年代，阵容蔚为壮观。

汪耀卿，攻一末，岳口镇人，中年移居台湾。移居台湾后，仍热爱汉剧艺术，常以票友身份登台，录制有音像资料。前些年回乡省亲，犹恋汉宫旧事，邀集原汉剧团的罗翠云、吕继亮、金升红等名家雅聚。汪耀卿一出《兴汉图》唱段，原腔原板，亢达恢宏、韵味十足。汪先生返台后，常忆及返乡幸会，汉剧艺术更添乡愁。

《兴汉图》人物照

熊金生，攻二净，嗓音高亢洪亮。常演《二进宫》中徐延昭、《捉放曹》中曹操、《斩雄信》中单雄信。熊金生本业开肉案，有一次操刀杀猪，忽地想起《捉放曹》中“曹操听见曹父之友吕伯奢霍霍磨刀，顿生疑心，”把“杀猪沽酒款待于他”的吕伯奢杀了。熊金生想起自己的道白、唱词，操刀力度不够，那口猪“噌”地从刀下逃生跑掉，成为趣话。

干驿的周秋成、岳口的丁香、竟陵的邵松、胡女伢、卢华荣等，是青衣、花旦中的名票。他们各人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戏，如邵松的《三娘教子》，周秋成、胡女伢的《断桥》，丁香的《宇宙锋》。周秋成一九五八年参加文艺工作，担任湖北省曲艺团的专业演员，他的演唱具有浓郁的江汉平原的生活气息，很受群众欢迎。

皂市的胡启发是著名的武丑票友，他主演的《时迁盗鸡》，用扎实的腿功、“裆劲”、“矮子步”刻划出一个活脱脱的梁山好汉义盗时迁，观众记忆犹新。渔薪外角边明玉，拿手戏《打渔杀家》也曾名噪一时。

被长少呼为“祥胡子”的周祥，擅长汉戏的文乐、武乐，尤其善操琴。建国后，一直是群众文化活动中的台柱子。

小生袁明发、丑角马落成因系汉剧名票，建国后参加沔阳汉剧团，从事专业戏曲工作。

可见历史上天门汉戏名票荟萃，一时风光无俩。众多票友们创造的成就与辉煌，从侧面印证了“天门是当之无愧的文化之乡”！

（责编：糊汤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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