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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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四题
打开电脑,点击淘宝,本打算买点什么,搜索中偶然发现有个木屐的图片,大概是做广告。出于猎奇,点开图文,哎呀,我的个老姆妈,这不就是以前我们家乡人人都用过的木漆子(实为木屐,天门人习惯叫法)吗?早当垃圾甩了,老掉牙的东西。从图片上看,已十分陈旧了,报价竟要2000多元,还真成了文物呢。木漆子,现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能都见过,大多数人还穿过。当时是每个家庭都有的雨鞋(那时没有胶鞋,连普通球鞋都没有,平时穿的都是小媳妇们、姆妈们、婆婆们做的布鞋)。鞋的下面部分用整块木头削成板凳形,为了防水,离地面大约1一2寸,相当于鞋底,上面再钉上鞋面。没有后跟,像现在的拖鞋,穿起来方便。木鞋底可以自己做,也可以买到,鞋面一般都是用土布做成,加工方便,一般家庭妇女都会做,然后将鞋面钉在鞋底上,再刷上桐油。土布粗糙,吸上桐油晒干后非常硬朗,可与牛皮媲美,防水效果很好。讲究点的就用牛皮制作,这是皮匠铺的事了。市场上到处都有卖的,随时可以买到成品,成本比自家做高些。为了减少磨损,每双木屐的底板上,都会钉上特制的伞形的鞋钉,这种钉子很厚实,耐磨。一般木屐比普通鞋要大,不用脱鞋,直接刹(穿的意思)进去,很保暖,还防滑,特别适合冬天雨雪天气穿着。我家里只有一双木履,好像是我姐姐(老大)穿过后留给哥哥的。只要下雨天,我哥就穿这去上学,出门后在台阶上故意踩的很响,咣当咣当地,我很羡慕,等他放学回来,趁他不注意,我还偷偷地套在脚上,在家里走来走去,觉得很好玩。不久,我也上学了,哥哥在南关庙(南关小学),我在西关庙(西关小学),我上学很近,下雨的时候,穿木履没有我的份,后来我哥哥看着我羡慕的眼光,就用木板给我做了一双简易木屐,每次穿的时候还要用布带捆在脚背上。我却如获似宝,高兴极了。那时我哥哥也就刚上小学四年级,回想起来,他还是很聪明的。以前,组成城关镇的三条老街,宽度都只有一丈(三米)左右。但路面都铺着每块差不多一米长的青石板,只有城内(北门生产街的俗称,指邮局到老县政府一段路)地上铺着谷黄色的砂石,砂石板防滑,大概因为衙门在城内的原故,有点官本位的意思。每逢下雨天,出门的人打着油纸伞,穿着钉了铁钉的木漆子,走在石板路上,咣当咣当,一步一响,很有节奏,走的人一多,都不自觉地合着了节拍,产生共鸣,形成巨大响声,时而远,时而近,像一首没有人指挥的交响曲。时过境迁,雨靴逐步取代了木屐,石板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那咣当咣当的木屐声,却成为心中永远的回味。
那时候一般家庭房子都很简陋,呼呼的北风一吹,倒灌进来,跟外面也没多少区别。地面总是潮湿的,显得更加阴冷。于是火缽子(一种用淘土烧制成的像缽子样的容器,上面有提把,乡语称“火烙子”读音luo)成为大多数人烤火取暖d的主要器物。火烙子的工作原理简单:先将锯沫.粗壳、棉壳之类可燃物垫底,再把柴灶烧火做饭后的末尽余火撮在上面,手艺好的话基本可保持一天都不用再添加燃料,温度也不会很高,比较安全。很多老婆婆老大娘们都把火烙子双手捂着,放在大袄子前下部,隔段时间拿出来,用铁签从钵体周围向中间拨一拔,确保燃料正常均匀地产生热量。大袄子下双手捧着火烙子,像个怀孕八个月的妇女,随处走动,也是一道风景。我还是在学龄前的时候,家里没有其它什么玩具,每到冬天,这个取暖的工具就派上用场。把家里现有的豆子(有时是黄豆,有时是碗豆,有时是蚕豆)抓上一把,分批地埋在火烙子中的热灰里,不一会,就听到啪啪叭叭的炸响,豆子一熟就炸开了,再用竹签夹出来,不用洗,稍凉一下直接吃,尤其是蚕豆(天门人叫豌豆,真正的豌豆则叫muo丸子),这种豌豆的豆粒大,炸开后很容易剥壳,吃起来真香。就这样渡过了不少童年时光。用火烙子炸豌豆吃,,只能算作童趣。真正好吃的是“油盐碗豆”。记得三十年前回天门探亲,偶然机会在同学家吃过一次。就是这一次,『油盐碗豆』的香味一直在我的记忆中,久久不能忘怀。今年四月回老家与朋友相聚,承蒙东道主的精心安排,我们一行数人来到风波湖旁一个叫做《老通城》的农家乐餐厅,走进去一看,里面很大的,装饰新颖,瓜果满棚,赏心悦目,顿时食欲大增。刚一落座,服务员笑盈盈地端着一个托盘走向我们这边,一股久违的香味扑鼻而来。好熟悉的味道,不错,正是一碟“油盐碗豆”。油光光的,每一颗豆子都裂开一条小口,表皮金黄,上面点缀着细细的红辣椒和白色的蒜粒。三下五除二,一碟碗豆一晃就被我们消灭了。老板娘看我得吃得津津有味,免费又上了一碟给我们解谗,也被一扫而光,回味无穷。爱好小斟的朋友,炒盘油盐碗豆下酒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做这道菜并不复杂,先把蚕豆直接炒熟,趁热放进冷水中浸泡,沥水后再用油盐回锅翻炒,加上少许调味品就可以了,但要做得好吃也不容易,其中浸泡是关键,泡的时间太长则过软,没有嚼劲;时间太短,豆芯没泡胀咬不动。据说要用木瓢泡才好吃,为什么?这个道理还没有谁验证过。可能是以前家庭没有铁瓢的缘故。那时只有葫芦瓢或者木瓢,木瓢结实,水在木瓢里温度保持均衡下降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绍兴的茴香豆,在江浙一带乃至全国各地,名气很大,以前内地人出差到上海,作为特产,都要带回几包茴香豆作为礼品送给最要好的亲戚朋友。我也吃过,不觉得怎么样,与天门“油盐碗豆”相比,口感和味道都相差甚远。茴香豆刚吃到口里,觉得味道不错,很香,多吃几颗后就只有八角大料的味道了,不便多吃。而天门的“油盐碗豆”,软硬相宜,越吃越香,再配碗稀饭,那味道简直是美极了,吃得腰圆肚胀还不想释筷。但是人家绍兴茴香豆因有鲁迅的小说《孔乙己》而名气大呀!我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故乡也出个像鲁迅或者梁实秋这样蜚声海内外的文化名人,将老家的“油盐碗豆”写入小说或者类似《雅舍谈吃》的作品中,相信故乡的“油盐碗豆”也会名扬华夏,进入全国各地的宴席餐桌上。
光看写的这几个字,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如果用口语说出来,天门老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一种上不了正席,却是很多家庭,甚至是以前家家户户日常吃的腌制食物。小时候我经常吃,而且“现”了后反复加热再吃更香。我小时候看母亲做鲊辣巴子:先把大米磨成稍粗一点粉子,再把买回来的青辣椒剁成小块,加入食盐与米粉子一起和匀,为了好看,再配点红辣椒,放进坛子里压实,腌至三到五天,再拿出来用油炕熟,加点大蒜或者香葱翻炒一下就行了,非常简单。但一定要确保干净卫生,否则容易发酸,变质就不好吃了。如果装在有荷叶边的坛子,盖子周围保持有水养着,腌一年也不会坏。不仅是我家,很多家庭都是这样。每逢蔬菜旺季时,乘价格低廉时多买些回来进行腌制,那时没有反季节蔬菜,肉、`鱼、蛋等食品都要计划,不是随便能随买到的,只能以瓜果蔬菜为主。受季节限制,每年春季,蔬菜才开始下种,冬季可储存的菜已吃完。正是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各种腌菜都派上用场,-什么盐菜(雪里蕻)、洋姜、豆豉等等成为当家的主菜。那时候,我们一帮小玩伴都不像现在小孩子规规矩矩坐到饭桌上吃饭,一是没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小小的房子都是几家人合住没有客厅饭厅可言,二是那时邻里之间常来常往,亲密无间,喜欢在一起热闹。每到吃饭的时候,同龄的小伢们都是端着饭碗到处撒(sha土语,),我们经常来到街上空旷一点的地方“聚餐”,互换各家做的腌菜,有的带着酱萝卜,有的带着腐乳(当然都是自己家里腌的,),有的还带着咸鱼腊肉,五花八门,我们相互品尝不同风格的味道。在我们几个小孩中,腌菜做的最好吃的是一个叫梅生的他妈妈做的,特别是他妈妈用萝卜做的鲊辣巴子,这是将红皮萝卜切成一寸见方的小片,晒干后再与米粉辣椒一起腌制的,炕熟后吃到嘴里仍然是脆蹦脆蹦的,又不失辣椒鲊的香味,好吃这是大家公认的。每次他端来后碗里马上只剩下光饭,他又回去夹菜。在以前我们吃饭是饭多菜少,菜只是为了下饭的,不像今天吃饭是以菜为主。他妈妈觉得好奇怪,怎么饭没动,菜却吃的精光,后来梅生就如实告知实情,他妈妈知道我们大伙都喜欢吃她做的鲊辣巴子后,每次吃饭总是给他换个大碗,并在他碗里故意多夹点带出来分给我们吃。直到现在我还怀念这位儿时的朋友和他的妈妈。虽然现在也能吃到鲊辣巴子,却没有那个时代的乐趣。在那个年代年,邻里之间是和睦的,友善的,今天你找我家借点米,明天我到你家借个凳……,相互帮助是不需要用金钱作交易的,也不需要互相宴请,吃大鱼大肉。那怕是微不足道的鲊辣巴子,也能架起街坊之间友谊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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