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丨张五常:我的发小容国团
原题
容国团自杀内幕
作者:张五常
多年来,很多朋友要求我写一篇追忆容国团的文章;但每次拿起笔来,内心实在不好过,写不上二百字就停下来了。这次中国男子队落败,我不禁想起三十年多年前的一些往事。容国团在一九六五年亲手训练出来的女子队,薪尽火传,到今天还是光耀世界乒乓球坛。我想,阿团若死而有知,也会感到骄傲吧。一个身体瘦弱的体育天才,其影响力竟然历久不衰,而女子队的成就只不过是其中一方面而已。
一九五七年,春夏之交,容国团和我决定分道扬镳。他打算去中国大陆,而我却要到北美洲去碰碰运气。他决定北上的原因是这样的。该年初,他获得香港的单打冠军,跟着在四月二十三日,在九龙的伊丽莎白体育馆以二比零击败了荻村伊智朗。荻村并非一个普通的世界冠军。他的正手抽击万无一失,百战百胜,于是红极一时,没有谁不心服口服的。但容国团当时在一间左派工会任职,备受外界歧视,赛后在伊馆的更衣室内,冷冷清清的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战胜荻村是一宗大事,竟然没有记者来热闹一下,他显得有点尴尬。我打开话题,对他说:“你的反手推球越来越快了。应该有资格向世界冠军之位打主意吧。”他回答说:“今晚我胜来幸运。不要忘记,在第二局十九平手之际,荻村发球出界。”我说:“打五局三胜,你的体力可能不及,但三局两胜,我认为你赢面居多。”
到了五月间,马尼拉举行亚洲乒乓球赛,容国团竟然成了遗才,不被选为香港队的选手之一。连亚洲赛也不能参加,世界赛又怎能有一席之位呢?我和一些朋友就认为:他要进入大陆才有机会闯天下。北行就这样决定了。想不到,昔日我们的好意劝勉、支持,到后来反而害了他。
我是在一九五七年七月三十一日离港赴加拿大的。船行的前一天,阿团清早给我电话,要我在下午到他任职的工会见见他。会址在湾仔修顿球场隔邻的一幢旧楼上,我到过很多次了。那会所是一个不及一千平方尺的单位,其中一个作图书室之用(阿团是图书室的管理员);另一小房间,放着一张康乐球桌(他是此中高手),也放着一盘象棋。余下来的一个较大房间,放着一张乒乓球桌。这是容国团的天地了。
日间无聊(他那份工作的确无聊之极),没有对手,他就在那球桌上单独研究发球。可以说,今天举世高手的发球有如怪蛇出洞,变化莫测,都是源于这个不见经传的工会之斗室中。也是在这斗室之中,容国团创立了持直板的四个重要法门:发球、接发球、左推、右扫。我们今天看来是很基础的打法,在五十年代却是一个革命性的创新。容国团的方案一定下来,日本的乒乓王国就一去不返了!
话说那天下午我应约去找他,会所内只有我们两个人(日间那里一向少人到的)。他知道我隔一天就要出国,而过几个月他也要到中国大陆去了。在那时,远渡重洋,差不多是生离死别的事,更何况大家天南地北,要通讯也不容易了。做了七年朋友有几段时期朝夕与共,谈天说地,大家都有点少年人的豪气干云,对什么事情都拿得起放得下的。
可是,在那天下午,我们都出奇地沉默,似乎只要见见面就行,毋须多谈什么似的。“行装都整理好了吧?”他轻声地说。“差不多了。” “到那边还打算搞摄影吗?”“摄影机是带去的,但将来不会靠摄影谋生吧。”他看着我,想着些什么,说:“我不知道你将来会是什么行业的大师,但你总会是其中一个!”我想,是说笑吧。在香港不得志而远走他方,前路茫茫,连起居饮食也不知道日后如何,还谈什么大师了?我知道他很羡慕我能到北美洲去,但我羡慕的却是他的才华。我于是回答说:“我的机会可能比你好,但你是个音乐天才,也很可能是将来的世界乒乓球冠军,大家以后努力吧。”
最后,他说:“我没有钱,不能送给你些什么,把我的球拍送给你怎样?”我喜出望外。为了要珍存那球拍,我把它留在香港;想不到,两年后他赢得世界冠军,那球拍就给朋友“抢”走了。他又说:“最近我想出一招新的发球技巧,今天要你到这里来,是想教你怎样打这一招。”我当时心想,到北美洲还打什么乒乓球呢?但见他盛意如斯,我怎能推却?
那是一招反手发球,同一动作,可以有上、下两种不同的旋转。以今天的眼光看,这样的发球当然是平平无奇,但三十多年前,那确是创新。后来我凭这招发球得了加拿大冠军,见到那些球技比我高得多的对手脸有“怪”色,输得糊里糊涂,我实在觉得有点尴尬。
离港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阿团。后来朋友来信说他去了大陆;但一般人都知道,当年从外国写信给中国大陆的朋友,可能会给后者带来牢狱之灾。于是,我们二人之间音讯断绝了。一九五九年四月的一个晚上,我在多伦多一间影院里看电影,正片前放映新闻简介。突然从银幕上见到容国团胜西多的最后一分,我霍然而起,电影不看了,步行回家后整晚也睡不着。
1959年,毛泽东接见新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获得者的容国团
十年后,我从芝加哥转到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任教,驾车到温哥华一行,遇到了一位从中国大陆来的乒乓球员,就很自然地向他问及容国团的情况。他回答说:“他在去年(1968年)死了,是自杀的。”晴天霹雳,我泪下如雨。
我一向知道容国团热爱国家。但当我在一九六三年回港一行时,一位共识的朋友对我说,他变得很崇拜毛主席,对共产主义有万分热情,当时我就有点替他担心。一九六七年我到了芝加哥大学,在邹谠那里知道不少有关文革的事情,也知道那些小小的红卫兵像费沙那样,将资本的概念一般化。我于是想,乒乓的球技也是资本,不知容国团怎样了?一九六八年,我为此在《政治经济学报》上发表了《费沙与红卫兵》(《Irving Fisher and the Red Guards》),指出红卫兵的资本概念是正确的,但假若他们真的要消灭资产阶级,乒乓球的高手也就不能幸免。在该文的结论中,我再指出若真的要彻底地消灭所有资产阶级,中国大陆只能有一个人生存,所以文革不可能无尽期地革下去。
我也知道容国团热爱生命,外软内刚,决不会轻易地自杀。他的死,使我深深地体会到文革的恐怖。后来我才知道,从香港到大陆去的三位乒乓球名将——姜永宁、傅其芳、容国团——都自杀了,而阿团是最后一个。他热爱生命是对的吧!内刚之如容国团,也经不起文革的一击。
容国团是广东珠海人。一九八七年十一月中旬,珠海举办一个容国团诞辰五十周年纪念会,隆重其事。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获悉我是阿团少年时的好友,邀请我参加。我当时在美国,电话中知道这个邀请,就立刻飞回香港,睡也没睡赶到珠海去。进了当地的一家宾馆后,不知与谁联络,正彷徨无计时,突然在会客厅内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子。我若有所悟,走上前去,说:“你是容国团的女儿!”她对我嫣然一笑,使我感到一阵温馨。
我跟着见到她的母亲,大家不停地细说阿团的往事,一说就是几个小时了。后来我们去参观珠海市为纪念容国团而建立的铜像,见到铜像下边所刻的铭文竟然没有提到容国团是怎样去世的,我冲口而出:“写得不好!”她们母女俩看着我,我不再说什么。我想,假如由我执笔,我是会这样写的:
“容国团是广东珠海人,生于一九三七年八月十日。一九五九年四月五日,他获得世界乒乓球赛的男子单打冠军,也就是中国在任何体育上的第一个世界冠军。他对乒乓球技全面革新,训练出一九六五年世界冠军的女子队。在此后一代的世界乒乓球坛上,中国战绩彪炳,所向披靡。一九六八年六月二十日晚上,容国团不堪文化大革命的迫害,自杀身亡。”
摘自《书城》2000年第7期
延伸阅读
被迫害致死的
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
作者:小码哥
摘自微信公众号“有马体育”
由于拒绝为英国打球,容国团失去成为香港队选手的机会。这样他连亚洲比赛都无法参加,更无法走进世界赛场了。作为他的朋友,张五常支持他到大陆发展。这个决定促成了容国团的早逝,张五常多年后想起此事便痛心不已。
幼年时期的容国团
尽管国人迷恋金牌,对这个问题也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世界冠军是谁?
8月10日是他的生日。如果他没有含恨英年早逝,热门话题榜上或许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1968年6月的一个傍晚,容国团走出了北京市崇文区幸福大街9号楼的家门。这天晚上照例有批斗会,但他却没有参加。他离开妻子、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父亲,走向了离家不远的龙潭湖。
凌晨4点半,国家体委接到派出所的电话,通知他们在龙潭湖几里远的养鸭房旁,发现了一具悬挂的尸体。
人们赶到树下,看到那具清瘦的遗体,陷入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体委的郭仲恭走到树下,去解容国团脖子上的尼龙绳。扣子系得十分结实,最后不得不用刀子割开。容国团向来做事精细、周密,就连终结生命的绳结,也展示着他的性格。
容国团的遗体被放在地上,头身都蒙上了白布,一双穿白球鞋的脚露在外面。
这一年他恰好30岁,离他拿下世界冠军时隔不过9年,亦是文革第三年。新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就这样陨落了。
这位冠军的一生,是极其令人唏嘘的一生。
1950年代初的香港,谈不上繁荣。容国团出生于香港一个海员家庭,家境十分拮据。
13岁那年,由于父亲容勉之失业,容国团不得不退学,去一家渔行当童工。每天起早摸黑在一片泥污腥臭中拣鱼运虾,年幼力单加上劳累和营养不良,容国团染上了肺结核。
但好在尚有乐趣,聊以排遣生活的困顿和身体的痛苦。容国团从小就常去父亲单位工联会的康乐馆玩耍。在这里,他开始喜欢上乒乓球,由于他十分好学,球技进步飞快。
容国团和家人
1955年10月1日,香港居民组织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周年的活动。容国团应邀参加工联会组织的乒乓球表演赛。
渔行老板知道后极为恼火,把容国团叫来大骂一顿,要他写悔过书,不然就“炒鱿鱼”。容国团斩钉截铁:“人头落地也不写!”
被辞退后,好心的工联会人员安排容国团在工会康乐馆管理图书、陪顾客打球,容国团的球技就这样日益精进。
1956年,容国团以港澳联队的身份,赴北京访问,打败了当时的全国冠军王传耀、傅其芳等名将。
但真正令他成名的,是4月23日,当时的乒乓球世界第一强队日本访问香港那一战。
容国团与当时刚刚获得男单世锦赛冠军的荻村伊智朗,在九龙的伊丽莎白体育馆切磋球技,爆出了一个大冷门。他以21:19、21:13连胜两局。
狄村在当时以正手抽击雄霸乒坛,百战百胜,容国团将之斩落马下,因此红极一时。但根据容国团的朋友、经济学家张五常的回忆,由于容国团当时在一间左派工会任职,备受外界歧视。战胜狄村这样的大事发生,赛后的伊丽莎白体育馆更衣室里竟然没有记者来,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他仍因此役在香港名声大噪。港英政府聘请他赴英国打球,但容国团婉拒了。
到了5月份,马尼拉举行亚洲乒乓球赛,容国团没能成为香港队的选手。连亚洲赛都不能参加,怎么能走进世界赛场呢?张五常和其他朋友都支持他北上到大陆闯天下。
但当年这个决定,竟是促成好友早逝的起因,多年后张五常想起便痛心不已。
1957年2月,在全港乒乓球赛上,容国团代表工联会参战,与队友一举夺得男团、男单和男双三项冠军,成为“乒乓奇才”。夏天,容国团作为港澳乒乓球队成员到北京、上海、广州等地访问,这趟旅程,让他下定决心,到内地打球,为国效力。
2个月后,在当时的国家体委主任贺龙的帮助下,冲破重重阻力的容国团终于跨过深圳的罗湖桥,进入广州体育学院。
“这是我走向新生活的第一天,我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容国团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多年后,他还这样评价自己的父亲:“我一生最感激父亲的,就是他支持我回到社会主义祖国来。”
容国团返回内地仅仅两年,便加冕了世界冠军。
1958年4月,容国团发出豪言:“3年内取得世界乒乓球男子单打冠军。”对于一向羸弱的中国体育来说,这个目标让很多队友都觉得容国团只不过是在说大话罢了。但仅仅一年后,容国团就履行了他的誓约。
1959年春天,第25届世乒赛在联邦德国的多特蒙德举行。当时,中国共有4名选手参加比赛,但开赛不久就被陆续淘汰,仅剩容国团一人孤身奋战。
半决赛的时候,容国团遇到了成名已久的美国老将迈尔斯。五局三胜制的赛制中,容国团在零比二落后的时候突然改变战术,令迈尔斯毫无招架的能力,最后一局尚未结束迈尔斯就主动认输了。
决赛更为精彩,容国团对阵曾经9次获得世界冠军的匈牙利名将希多。之前的交手中,容国团是希多的手下败将,所以,希多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比赛开始前,匈牙利就已经摆放好了鲜花,等着希多获胜的时候为他庆祝。
刚开局果然如同赛前预测的那样,希多很轻松的就战胜的容国团赢得了第一局的比赛。容国团在先失一局的不利形势下,大胆采用拉侧上旋的战术,破了希多的加转逼角,以削中反攻的拿手好戏,把体重190多斤的希多调动得晕头转向。
战局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机,完全没有招架能力的希多,被容国团直落三盘,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象征世界乒乓球最高荣誉的圣?勃莱德杯上永久刻上了“Rong GuoTuan China(中国容国团)”。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中国大地掀起了前所未有的乒乓热,到处是正规的和土造的乒乓球台,一时间出现了五千万人挥拍上阵打乒乓的热闹场面。
此时的容国团也因三面之缘收获了爱情。
容国团成名后,追他的女孩非常多。但在他成为世界冠军之前,与同为运动员的黄秀珍就已经相识。她和容国团都是广东人,当时小有名气的容国团要代表香港回广州打一场表演赛,黄秀珍受田径队里的几个队友鼓动,便与他们一起去看容国团的比赛,赛后她也跟着队友去“追星”。一次握手,一面之缘,容国团就记住了黄秀珍的相貌。
两年之后,容国团获得了第25届世乒赛男子单打冠军,贺龙元帅特意为乒乓健儿们举行了一场招待舞会。由于乒乓球队的人数太少,领导就让训练局的各个队都派代表去参加舞会,黄秀珍第二次见到了容国团。舞会之后容国团主动找黄秀珍聊天,第一句话是:“怎么你也到这儿来了?”黄秀珍看到他走过来,心怦怦直跳。
那一年的5月,罗马尼亚田径队来华访问,黄秀珍所在的中国田径队和容国团所在的乒乓球队同一时间到了天津。两人第三次见面。容国团通过黄秀珍的教练递一张小纸条,邀请她晚上一起参加赛后的晚会。没想到比赛结束后,容国团直接来找她,说:“晚会取消了,不用去了,我们一起去街上逛一下吧。”当晚,多数运动员都在逛街,容国团和黄秀珍恋爱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容国团从香港回内地8年来,先后登上世界乒乓球男子单打、男子团体和带领女队登上女子团体3座高峰,被誉为“3个第一”的福将。
从渔行童工,到击败世界冠军再到自己加冕世界冠军,容国团只用了十年。
在中国乒乓球队里,容国团是最讲究用脑子打球的。他打球不如王传耀凶狠,也不如徐寅生多变,但他扬长避短,善于琢磨对手,使他率先跨出了具有历史意义的第一步。
容国团在香港任职的工会单位,在湾仔修顿球场隔邻的一幢旧楼上,面积不足100平米,其中有一间房放着一张乒乓球桌,那就是容国团的天地。
他的工作极其枯燥,闲暇时,他就在球桌上单独研习发球。至今很多乒坛名将变幻莫测的发球招数,都源于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工会斗室。
也是在这斗室之中,容国团创立了持直板的四个重要法门:发球、接发球、左推、右扫。我们今天看来是很基础的打法,在五十年代却是一个革命性的创新。容国团的方案一定下来,日本的乒乓王国就一去不返了。
中国女队1960年代初实力不如日本,容国团担任女队教练后,便针对日本队的状况制订了以柔克刚、出奇制胜的规划,他做了大量的、卓有成效的工作。
当中国女队在南斯拉夫卢布尔雅那打翻身仗的前一天,足智多谋的容国团画了一条龙:以梁丽珍、李赫男的名字横贯龙身,而林慧卿、郑敏之的名字充当龙睛,喻意两块直拍一路攻克欧洲各队后,由两块横拍在最后决赛中制服日本队。他的这一杰作,指挥中国女队打了漂亮的翻身仗,第一次赢得女子团体冠军。
容国团学历不高,但他好学,一本书、一杯茶常常能陪伴他度过一个假日。他精神世界追求的东西很丰富,知识面之宽广常令人吃惊。一次出国访问,他同一个意大利人交谈,他讲起意大利的民族英雄加里波第,讲到了他打仗时的战略战术,讲到了他的为人品质,这位意大利人听后感慨地说:“你比我这个意大利人更了解他。”
但没人把容国团称为天才,不过,所有人都承认他是最努力的那一个。他的生命,除了打乒乓球就是在去打乒乓球路上。对乒乓球的执着带给他无尽荣誉,也为他招来了无尽的痛苦和灾难。
文革中的体育界,是重灾区。
1966年12月下旬的一天,容国团从国外比赛归来,踏进熟悉的训练馆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昔日生龙活虎的练兵场堆满了杂物,乒乓球桌被竖在一边,上面布满了灰尘。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到处张贴大字报,空气中充满了不安的味道。
乒乓球队被视为是修正主义的产物,因为所夺取的7个世界冠军奖杯都是资产阶级冠名的。按照当时的说法,运动员成绩越好,夺取冠军越多就越反动。乒乓球队成了名副其实的“运动队”。
眼看着1969年第30届世乒赛即将在德国慕尼黑开幕,不甘心的容国团,在1968年5月初,受战友们委托,执笔写下要求继续参加比赛的建议书,写下那个年代犯忌的“为祖国争取荣誉”的誓言。
由于容国团生于香港并在此生活多年,一顶“特务嫌疑”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此时,老领导荣高棠被打倒、游斗;他视为引路人的贺龙成了“大土匪”;从香港回来的乒乓球教练傅其芳和姜永宁,被逼得悬梁上吊;众多的优秀运动员进了单位私设的班房、拘留所……容国团为此落泪,却无能为力。
5月12日,被称为《5·12通知》的中央文件下来了,它肯定了国家体委是所谓贺龙的独立王国,执行了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
有了这个文件的指示,体育界再次被“清理”。乒乓球队每次开会都有一连串的名字被点,一些教练员紧张到这种程度:每听到一个名字,都会下意识地动一下,他们随时准备被叫上台。容国团也被通知要揭发交代,他依然公正地评价他的战友:“他们是好人。”
容国团被要求写检查,质问他为何要写请战书。这等于抹掉了他最后的希望。
容国团自杀现场,散落一地的“大前门”烟头,可以看出容国团在龙潭湖边至少徘徊了两三个小时。但是后人已经无法知道,当时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挣扎。以他外柔内刚的个性,最终还是选择了死亡,可见已经无法承受当时的迫害与折磨。
他最后留给国家体委的造反派和革委会的信中写道:“我中贺龙修毒太深?!我爱面子甚于生命!我历史清白!最大的错误是两次站错队!不要怀疑我是敌人。”
周恩来得知容国团自杀后愤怒了,他再一次向极左势力发出警告:对有名的运动员、教练员不允许批斗关押!几天以后,一批著名运动员、教练员被释放了。从某种程度上说,容国团一个人的死,换来了众多战友的生。
在容国团死去十年后,终于被还以清白。1987年,国家体委在容国团的家乡珠海市建立一座容国团铜像。这迟来的正名只能让生者安心,却再也不能抚慰一颗为祖国荣誉而战的世界冠军冰冷的心。其实,祖国真的应该向他道个歉。
在悲情英雄容国团生日的这天,我们重温他的故事。我们向往体育的荣光,也不愿忘记它的血泪,以及那些付出了生命代价的人们。
文图选自网络,版权事务请与编辑联络
喜欢小号,就摁下识别二维码吧
初心:改革开放40年
记录直白的历史
讲述真实的故事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工圣审读
详情点击“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