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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工丨郝寒冰:从军梦断, 缘于“闹红”时祖父被错杀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2-12-28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郝寒冰,1954年出生,1969年底下乡,1970年底进工厂,1978年秋考入大学,当过翻砂工、车工、教师、编辑、警察,政法机关退休公务员,二级警监警衔。系宁夏作协、美协会员,宁夏党校(行政学院)、社会主义学院、宁夏人民警察学校客座教授。

原题

从军梦




作者:郝寒冰



喜剧大师卓别林的一部影片《从军梦》我看过无数遍,严格地讲,到不是它拍得特别好,我以为在卓氏全部无声片中,它只能算得上是中流,我喜欢它的主要原因是它有一个非常浪漫动听的名字,即使到了今天我已不再年轻,但这个名字依旧让我热血喷涌,因为我也曾有过同样的梦!

1970年底,16岁的我被像货物置换一样从宁夏电影机械修配厂来到银川拖拉机配件厂当学徒工。尽管不开心也罢,但在“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年代,也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但我有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不想当工人,这倒不是看不起工人,而是因为我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八路军老战士,他把崇武爱军的基因遗传给了后代,使我从小就立志参军入伍、报效国家。特别是看到身边的同学朋友陆续有参军的,这种愿望更加迫切。  

报名参军时的作者

当年冬季征兵,因为被“瞎倒腾”我无缘报名。第二年,又因“九一三”事件的发生,全国没有征集新兵,也没有复员老兵。1972年深秋,厂区大高音喇叭里终于传出征兵即将开始的消息。此时的我已满18周岁,正是当兵的最好年龄,车间的师傅也都非常看好我,我所在的车工二组组长赵大肚子是个兰州“沙锅子”,对我说:“倭早就看出你是块当兵的料,走吧!”医务室的L护士是不久前从陆军第四医院退伍的女兵,在我们这批学徒工里特喜欢我——因为我爱读书,会讲故事。她也一直鼓励我参军,说你好好干,没准能当将军。

正式报名还有几天,我便迫不及待地乘坐绿皮小火车来到贺兰山深处一个叫“八号泉”的地方,探望最铁的发小C,此时的他已经是解放军20师高炮营的一名老兵了。我俩彻夜未眠,敞开心扉,述说向往金戈铁马之志,他极力赞同我当兵的想法,促使我更坚定了走向军营的决心。

与发小G等的合影

分手之际,我俩与另外几个在铁路上工作的同学拍了一张照,相互约定:等我穿上军装后再来此地照一张相。

12月初的一天上午,大雪纷飞,几名军人来到了我们拖拉机厂开始正式征兵。其中一位小个子陕南人,是城区武装部干事,陪着另外一名气宇轩昂的大个子广东人被称为K排长(实际是班长)的接兵干部。厂武装部通知全体报名青年迅速到篮球场集合,接受面试。

面对近百名热血青年的队列,两位军人一声不吭,只是用眼睛打量着,特别是那位K排长,凹眼窝里透出的目光威武深邃,让人多少有些胆怯。一会儿,许多人感到冻得不行了,有的跺脚,有的用手捂耳朵,还有的弓腰缩肩掏出烟抽,甚至还有人不停地发牢骚。

我不屑于这种自由散漫的行为,一直站在原地没挪窝。

开始点名。每点到一个,出列从篮球场东头走到西头。在这短短几步中那个K排长仔细的看着每个人的步幅,时不时的在花名册上做着记号。

作者参加过的军事活动

由于拖拉机厂自文革伊始便被军管,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成为厂里的基干民兵,曾先后多次参加过不同类型的军事训练、巡逻执勤以及战备工程,能驾驶履带式拖拉机(据说是与坦克的原理一致),练过队列、走过正步,拼刺刀、实爆手榴弹的活计也干过,因此别的不敢说,但至少站有站型、走有走型。

所以轮到我时,我目不斜视,挺胸收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我注意到K排长看的特别认真。

全中国恐怕无人不晓“米脂婆姨绥德汉”这句话吧?无论是家里留存为数不多的父亲几张老照片,还是听他的老战友讲,父亲身材适中,浓眉大眼,当年一身戎装,两条绑腿,斜挎盒子枪,腰裹子弹袋,活脱脱一个常山赵子龙!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的是有这样潇洒威武的父亲,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是在相貌上不及父亲。

公允的讲,无论是个头、体型,还是形象、气质,我与老人家相比都明显差距。尽管如此,也不失为一条汉子。因此,我非常自信,目测这一关我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也十拿九稳。

下午,K排长召集应征青年座谈。到了会议室一看,参加者只有上午的三分之一。那些个头太小的、体形不正的、明显肥胖的和过于干瘦的、戴眼镜的以及五官歪瓜裂枣的统统被刷掉了。

在所有被初选的人中我的个头最高,夸张地说也算是鹤立鸡群吧,能够有幸被招兵的一眼看中,那情景,与当年父亲被八路军看中一模一样!

K排长言简意赅地把当前的政治形势讲了一下,按花名册,向每个人提一两个问题,我听了一下,感到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有些甚至没有明确的答案,就看你怎么回答,实际上他是在测验你的文化水准和反映能力——当然还有口齿清晰度。

比方“人民军队是谁缔造的?”你说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他当然也会点头,但你如果说是周恩来,他会竖起大拇指。再比方问你“国家最高军事机关叫什么名称?”许多人都答“中央军委”,但有一个师兄回答:“国防委员会”,立马受到夸赞。

轮到我时,K排长问:军装为什么是绿色?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典故,想要从1899年的英布战争说起。但就在张口的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情突然涌上我的心头,脱口答道:“伟大祖国要万古长青,对战士寄予了无限希望!”K排长一锤定音:“好,这个兵我要定了!”

作者参加过的军事活动

次日,厂武装部公布了候选名单,只剩下15人。K排长开诚布公地告诉大家:他所在的部队驻扎在秦岭腹地,这次之所以来到拖拉机厂征兵,是要选拔一些已经掌握车、铣、磨、刨、钻机械操作技术的熟练工,因为部队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在待命!经过反复筛选,基本选定你们15人为候选人——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或者有谁不愿意去现在提出也不晚。如果没有的话,马上进入政治审查环节。

还真有人节外生枝了:首先是师弟张老三,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娃娃,昨天他爸闻讯后大发雷霆,以断绝父子关系为要挟坚决反对他当兵。思考再三,他决定退出。还有一个外号叫作“毛老羔”的弟兄说父亲已被确定患了癌症,他要尽孝也决定不去了。机修车间小马子说自己是回民到了部队恐怕饮食不方便,所以也宣布退出。K排长表示充分尊重他们的意见,并立即让他们退场。包括我在内剩下的12人都毫不动摇地表示决不反悔!

无巧不成书,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就在等待政审的几天中,一次我下夜班回家走到路上拣了块手表,当时也没多想,就上交公安局了。次日,失主找到厂里,将感谢信贴在大门口,偏偏就让K排长看见了,大为赞叹。师兄弟都说,这下你想不去当兵都不行了!

作者参加过的军事活动

然而政审开始后,意外发生了:因祖父的问题,我在这一关上被搁浅了——

我的祖父1900年出生在一个赤贫家庭,五代单传,靠给地主扛活为生,长年奔走江湖,与刘志丹、高岗等人来往密切。在我父亲9岁那年的一天夜里,祖父突然被人杀死。当时正值陕北“闹红”初期,敌我交错、山头并立、相互猜忌、信息不畅,形势错综复杂,没几个人能说清他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父亲隐约记得,有个似叫高大麻子的壮汉曾到家中代表组织撂下两个钱就走了,此后再未来过。

父亲长到16岁时,因仪表堂堂,被路过村里的八路军一眼看中,鼓动着参了军,出生入死,转战南北,解放后转到宁夏公安机关。然而,“文化大革命”却被冠以“假党员”和“走资派”罪名打倒,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七十年代初,获得“解放”,重新工作。  

那个年代,解放一个干部,干校要作“政治结论”,最后交由干部本人签字同意。为能够尽快出来工作,我父亲只能委曲求全,其他什么错误都可以承认,但对“经调查认定,其父系叛徒被红军镇压”一句令他无法接受,提出申诉,但答复说这是原籍党组织做出的正式结论,铁案难翻!最终我父亲只好写下“服从组织决定,保留个人意见”几个字被迫签了名,被分配到新划给宁夏的阿拉善左旗降级使用。

征兵政审工作开始后,厂武装部部长陪同两位军人由近及远,先从家长在银川工作的开始,最后到达阿拉善左旗。

但我父亲这一级干部的档案在自治区革委会政治部,接兵干部又回到银川,得到的结果是:关于我祖父的历史问题,维持“五七干校”的结论,这便决定了我的悲剧!

作者参加过的军事活动

体检名单公布,其他11人都有,唯独没有我。我欲哭无泪,苍天在上,我向谁去诉说?窝囊到这般地步,以后还怎么在拖拉机厂混下去?

以后的几天里,我一进厂区,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怪物——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审视着我,有的还小声议论着什么。这也难怪,在众多人眼里,我原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一夜之间,成为最没有尊严的“那一个”了。有的还说风凉话:他以为他是‘孙猴子的屁股——自来红’?却原来是“老驴的鸡巴——黑到了底!”哈哈哈哈······

那一瞬间,我感到浑身的血往头顶上涌,几乎要窒息了,我告诉自己忍着泪,不能哭,也不能发怒。但心里那份憋屈与难受外人是无法感受、无法理解和无法描述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心疼”原来不是形容词,而是个动词!

我强打精神找到K排长,向他述说心声,以求理解。他握住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却默默无语。末了,他对我说:“不去当兵也好,后退一步天地宽。我家在粤北乡村,当兵是为了吃饱肚子,你已经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了,安心干吧,我知道你是好样的,一定能够在你的岗位上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是金子无论在哪里总是会闪光的!”  

听了他的话,我愈发伤感,问他可否再向上级通融,破一回例?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告诉我:我违反纪律了——实话对你说,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出国执行国际主义援助任务了,那将是一场在美国飞机狂轰乱炸下的生死战,前途莫测哪!

我以水果刀刺破左手中指,歃血为誓,愿到前线以死证明自己的骨头究竟是红是黑!得到的回答是K排长一声叹息。

作者参加过的军事活动

魂断国防绿!那一刻,我的精神世界天塌地陷了,精神恍惚,若有所失,怎么回到空荡荡的车间不知所以。中午,独自爬上厂区35米高的大烟囱顶上,手扶避雷针就那么一直站着,盲目地眺望着天边的云海,浮想连翩,甚至产生了云海深处是我家,一步跨下、一了百了,彻底解除烦恼的冲动!

厂医务室的L护士中午上班一抬头看我耸立在大烟囱上,吓坏了,千呼万唤把我哄下来后好言相劝,同时也给我讲了她的遭遇。

她的生父和养父当年同在皖南参加抗日,但两人分属国、共两党的队伍。1949年,生父撤退台湾之前,将刚出世的她交给了养父。直到16岁参军,她本人始终不知真情。“文革”爆发,养父挨整,真相被揭,引起连锁反应,她本人也被迫退出现役来到工厂。她说:“我也曾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咬紧牙关不也就也就挺过来了吗?”

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顿感鼻子发酸。她看出来了,说要哭你就哭吧,就当我是你的大姐!这句话让我再也忍不住了,多少天来的憋屈化为滚滚的眼泪夺眶而出,终于变成嚎啕大哭,那真是撕心裂肺!不知不觉中我抱住了她,她没有拒绝,反而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吻——半个世纪了,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参加体检的11名青年全部合格,但其中一个哥们因把对象放翻、又企图金蝉脱壳而被告发,最终被除名。其余10人全部顺利入伍,包括和我同一车间的R和Y两位小师弟。

于我而言,痛苦也好,悲愤也罢,但毕竟师兄弟一场,所以由我出面,召集平素关系要好的十几个哥们儿到照相馆照了一张相,并且题字“送友参军留念”。我不想把失落写在脸上,留下被永久嘲笑的把柄,强忍眼泪,保持镇定,实际上心如刀搅,血往心底流!

送友参军留念

新兵启程的那天,我想起学长沈克尼(著名军事科学专家、预备役大校军衔)为当兵曾经混上列车的一路西行到兰州的经历,也偷偷尾随着本厂送新兵的卡车到了火车站。那里人山人海,一切有序进行,根本不给你有空子可钻的机会。

眼看着一队队新兵上了闷罐车,大铁门“咔嚓”一声关上的一瞬间,我的心仿佛都被挤碎了,眼泪汪汪的一扭头,蓦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不是前几年曾经带领我们这帮低年级学生下工厂串联的老三届学长曹益民吗?我知晓他于1968年就到骑二师当兵去了,此刻的他早已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了,穿着四个兜的干部服,五官清晰,棱角分明,身材挺拔,十分干练,用一句“玉树临风”来形容并不过分。

那一刻,我真想扑过去,请求他的援助,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我圆了从军梦。但从神情上看,我怕他记不起我了,只好抑制住了这个念想。于是,我懊丧地走出火车站,沿着铁路盲目的往前走去,脑海里一片苍白,几乎走到了永宁黄羊滩火车站,这才反应过来,调转枪口。

作者驾驶拖拉机

若干年后,我有幸与这位宁夏军区党史军史办主任(大校军衔)的曹学长同被聘请为自治区X单位客座教授,重新熟悉之后,某日聚餐,免不了调侃,各自述说平生之憾。

轮到我,我说后悔没当过兵。大家善意地耍笑我,特别是曾当过兵的S局长調侃道“你郝教授卖乖——当年中苏关系紧张,眼看着火星要撞地球,我们这些愣头青都穿上了国防绿,你小子怕死不敢去,现在和平了又说起轻巧话?”

我有口难辩,便提及曹大校当年银川车站送兵往事。他告我,没错,那天他就是来送小弟弟入伍的。我又问他,假如那时我找你开后门可否?他很认真地告我:以我当时的状况,塞个兵当然不难,但你祖父的历史问题还真是不好办。在座另一位曾经的老兵S也不无感慨地说:别说他一个排长,自己当年是银川市征兵办副主任,实话实说,像你这个情况还真的通不过。不过也好,你若真到了部队,那么我们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相识了——当然,这都是后话,打住。

时间一久,渐渐地也就走出了低谷。之后,我又在工厂呆了6年,每年都在征兵,身边的师兄弟先后又走了不少,但我再也没有报过名,因为已经有了自知之明,我不想再次自取其辱。当然,工作还得干,而且还必须干好,只是我已经产生了想法:有朝一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并把这段屈辱的历史写出来,告诉后人!

1976年10月,文革结束,尘埃落定。落实冤假错案政策,我祖父的历史问题终于有了真实的结论:系被内部肃反误杀,沧海桑田,尸骨难觅,唯一能够做到的是把他的姓名刻录在故乡烈士陵园里的花岗岩上。

1978年底,我考上大学离开了工厂,毕业后分配到了乡下工作。这时,小我9岁的弟弟高中毕业,信心满满准备报考大学。恰巧征兵开始,我力排众议,坚决鼓动他去参军。他本人很不理解、很不高兴,并反过来责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去应征?一句话说的我热泪盈眶,于是,就把自己当年的遭遇讲给他听,把他听得眼泪汪汪、似懂非懂亦似信非信。我又加了一把火,把我在大学毕业之际(已经27岁)写给广西军区和云南军区要求投笔从戎的信件底稿拿给他看,这才彻底震撼了他!

当兵的弟弟


之后,他果断报名应征,来到大山坳里的兰州军区某部二团服役整整三年,摸爬滚打、顶风冒雪,等于是替我还了愿。虽然他丧失了上大学的机会,是一大遗憾,但好在上帝给人关上这扇门时,又给人打开了另一扇窗——

弟弟兴趣广泛,学啥像啥,服役期间,不仅是军事技术尖子,而且还参加了战士军乐队,担任黑管演奏员。退伍后,凭借良好的外在形象和过硬的军事、艺术素质,被影视圈业内伯乐相中,闯入演艺界打拼,在20余年的时间里先后参加《汉武大帝》《断仇谷》和《虎兄豹弟》《飞越绝境》等数十部影视作品的拍摄,与王玉梅、葛优、周里京等人搭过手,得到了有关专家的认可,无论是名气还是身价远远要超过我,于他于我来说,都是善报,让我非常欣慰!

作者弟弟参演的影视作品



又过了若干年,几经辗转之后我来到公安机关工作。报到后,领取了一套橄榄色的警服穿在身上。中午下班,走在街上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左胳膊左腿甩在一个拍节上,引起两位女军官的好奇,冲我笑着随口说了句什么,这使我很不好意思,晚上在日记里信手写下一首打油诗:几番梦里去行武,而今终穿绿衣裤;迎面来俩正规军,笑指俺是“土八路”。

某日,轮到我在外事处值班,忽然看见L护士来办理出国手续,一问才知道是到欧洲K国与生父团聚。我已经很久未见到她了。往事不自禁地又浮现在眼前。我说感谢大姐在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候抚平了我那颗受伤的心灵,使我增添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凄然一笑:“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还提它做什么?重要的是现在你不是挺好的么——我很高兴,因为我没有看错人!”

她临走那天,我去机场为她送行,她很意外,我很想像当年那般与她再次相拥而别,但理智告我不妥:一则我警装在身,二来她的女儿业已成人。于是彼此双手紧握,互道一声:“好人一生平安!” 

再一个10年,我转换工作岗位,成为那种因为工作需要基本不穿制服的警察。某日到沿海某省出差办理公务,经过一番紧张艰苦的工作之后,圆满收场。这时,配合工作的该省对口单位请吃便饭。主桌掌柜被介绍是K领导。我一个激灵:似曾相识啊!席间他主动说起差不多在四十年前曾去过宁夏,对那里的特产红、黄、蓝、白、黑赞不绝口。

我便有意识的问他“是去抓坏人吧?”他一笑:NO、NO——是“抓”好人——我那时在部队,征兵。我问具体地方,他说是银川的一家拖拉机厂,那批兵的素质真不错,一来就能上机床操作,根本不需要培训,在老挝修筑九号公路的残酷战斗中立下汗马功劳!

我强忍激情,问他有无看上没有走成的,他说有啊,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小伙因为受到祖辈政治问题的株连被“啪死”,非常可惜,这是在自己参加过的四次征兵中最难以忘怀的,至今脑海里时不时地还浮现出他那张充满委屈、饱含泪水的面庞。

我问这小伙叫什么,他说时间太久想不起来了。我又问怎么个长相?他一笑:你还别说,高高大大,就你这个模样。

我打开手机,翻出那张“送友参军留念”的照片,指着后左三问他:是这个人吗?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连说对对,就是这小伙子,你认识他?告诉我他现在是啥情况?

我再也忍不住了,摘下眼镜说:你仔细看我像不像他?

他大吃一惊,仔细端详了一番,拉起我的左手在中指上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发问:“军装为什么是绿色?”我脱口而出:“伟大祖国要万古长青,对战士寄予了无限希望!”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与我紧紧拥抱,不胜感慨,连说我们最终还是战友,缘分啊!在座的其他人不知就里,纷纷询问怎么回事。于是,我又把这段经历重新讲了一遍。

故事结束,所有的人都感慨不已,共同把盏:来来来,为你的从军梦以另类形式实现;干——杯!

2022.7.29 雾都


作者的两位学长曹益民(左)沈克尼(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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