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婉茹•纽约疫情日记 | “我妈不是用来牺牲的，你妈也不是” | 3.26
编者按
每个城市都需要有它的日记。只有史家记录那些挥舞旌旗的王者是不够的。城市里，那些属于个人的，渺小然而动人的瞬间，要有温婉私人的笔调记下。
《纽约时间》很幸运地找到这样一位写日记的作者。纵然疫情阴影笼罩，我们还期待更多的幸运，期待更多的人加入到记忆这座城市的行动中来。
你也写日记吗？邀请你。
“我妈不是用来牺牲的，
你妈也不是”
一
“泰国有一位慈父，在疫症下非常担心好动的儿子，不想儿子在街上流连惹上肺炎，就立即为儿子剪了一个不能出街的发型......”
家长们看了，估计很多都跟我一样想笑又想嚎叫：“劝熊孩子们不作死，我太难了！”
问题是孩子们也没觉得容易啊。今天饭桌上，我家姐姐一看我做出要开口说话的样子，就先拦截了：“妈，你要是没什么好消息可说，能不能别说了。”我张了张嘴，把原本要说的咽了回去，“说的就是好消息：州长昨天宣布，我们纽约已经不缺口罩和呼吸机了，他都给我们搞来了！”我觉得我又在代表精神病院发言了，“现在特斯拉不造车了，福特也改生产线了，戴森也不造吹风机了，都改生产呼吸机了，我们纽约马上就能一家发一台、让大家在家随便吸了！”
孩子们午饭吃很多。
问题是好消息什么时候都不曾缺，以前也有过“亩产万斤”啊。
其实好消息真有，听说纽约州前几天征集志愿者，号召退休的医务人员和有过医疗训练的人报名当抗疫后备队，昨天统计数字一出来，结果，报名的居然有4万之多：医生2200多，医院护士2400，注册护士16000，人性之光啊。
今天刚出来的消息：哥大和纽大的医学院宣布今年的应届生提前毕业，为的是加入抗疫队伍，增加人力储备。
我记得中国抗疫最紧要的关头，各地派去支援武汉的医疗队里，也有刚毕业的医学院的学生。我当时看新闻的时候还流了泪，“他们还都是半大孩子。”
对于我们这些海外华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中国打上半场，海外打下半场，海外华人打全场。” 最后一句有人拿红笔划掉，改成了“海外华人全场挨打。”
二
我发现纽约州州长库莫原来是个搞笑的人，爱说实话，可爱。
前两天，德州副州长说了一段无厘头的英雄主义的话，大意是因为疫情、因为社会停摆而导致经济衰退，他认为应该尽量避免，他个人也乐意为此做出牺牲，“没有人问过我，（我）作为一个老年人，是不是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来换取美国未来几代人的繁荣。如果这是交换条件的话，我完全愿意。我想，这个国家里也有很多的祖父祖母和我一样。”
很无私，很勇敢，很催泪，but，总觉得哪儿不对。
这时候，纽约州州长开炮了，“”My mother is not expendable. Your mother is not expendable.（我妈不是用来牺牲的，你妈也不是。）”库莫说，“We’re not going to accept a premise that human life is disposable. And we're not going to put a dollar figure on human life. （人的生命可以用完即弃、可以被任意处置，这个前提就是不能接受的。我们不能把生命的价值用金钱估量。）”
库莫还在随后的推文里写：“No one should be talking about social darwinism for the sake of the stock market.（没有人可以为了股市繁荣，就大谈社会达尔文主义这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酷啊。
男的我不知道怎么样，我那些色迷迷的女同学们，据说都脸红心跳啊，说终于听到有个男人会说人话啦。她们鼓动我也写一个“小脏文儿”，当网上那篇《救命啊，我觉得我爱上安德鲁·库莫了？？？》续集，让我投稿儿给那个叫Jezebel的女性主义网站。
美国网站能发中文不？发英文不对那根筋儿。
三
我们纽约现在不仅是全世界关注的疫情中心，还是全美国人民学习的示范中心呢。
（要知道得到美国人民的关注，比得到全世界人民的关注还难呢。）
学习库莫开大会。据说，现在纽约州的疫情新闻发布会，已经成为全美国开会的学习样板了，各州人民紧跟：一是紧跟纽约的疫情新形势，因为纽约的现在基本就是他们几周后的将来；再就是看库莫怎么开大会：废话没有，上来就是数字，一张张PowerPoint配合解说，解说词儿里绝对没有“让大家复活节复工是个’beautiful timeline’ ”这样缺心眼儿的字儿。
全是干货。
据说川普很嫉妒。
不过给川普添堵的不只库莫一个，还有一个很厉害的，让川普变成醋坛子的Dr. Anthony Fauci。
最近常上电视的安东尼·福奇博士，是美国顶级的传染病专家，从1984年至今，一直担任NIH(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过敏和传染性疾病部门的主席。福奇博士曾服务于六任美国总统，他的资历比川普高。
福奇博士1940年生于纽约布鲁克林，跟州长库莫一样，是意大利移民后裔。巧的是，库莫的父亲也是州长，而福奇的父亲，也是个医生，两家都是子承父业。福奇毕业于康奈尔。说起自己跟医学的渊源，福奇的原话是：“早在骑脚踏车的年纪之前，我已经能照着处方发药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福奇博士凭着对艾滋病的医学研究成果、对患者的同情仁爱之心，以及随后在针对艾滋病问题上对法律法规的促进，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他也曾经因为艾滋病的问题受到有些人强烈的反感。在2011年的采访里，福奇回忆：“我记得我当时在上班，看见有人在我们NIH的草坪上朝我这边扔烟雾弹。警察要抓他们。我跟警察说，请把这些人带到我办公室来，我想和他们谈谈。”
福奇博士是2008年“总统奖章”获奖者。这是美国公民能够得到的最高荣誉。
川普针对新冠病毒发表讲话的时候，福奇经常站在川普身边。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沉默是金、少言寡语的学者模样，最近画风似有些转变，他好像有点受不了川普了。
前几天，川普说他计划要让美国在复活节（4月12日）解禁重启。在昨天CNN的电视采访里，福奇很平静地怼道：“You don't make the timeline, the virus makes the timeline.（复工的时间表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这个时间表病毒说了才算。）” ， “But you know, （你知道）”，福奇又说，“you can't make an arbitrary decision until you see what you're dealing with. You need the data.（不了解情况的话，你不能武断地做一个决定。你需要数据。）”
福奇当众也纠正川普。新冠在美国刚爆发的时候，川普发表讲话，安（欺）慰（骗）大家说疫苗很快就出来了，福奇马上更正说：“这个时间要一年半。”
川普是个远近闻名、最不喜欢别人挑战他权威的，估计因为这个，川普对福奇没什么很高评价，说他是“a major television star(一个电视上作秀的明星而已)”。
大家都笑了，因为福奇是个有成果的资深医生，而川普自己当年倒制作过很红的电视节目《The Apprentice》 ，他自己才是个名副其实的a major television star。
福奇也很逗，他最近在接受《科学杂志》采访的时候说：“I can’t jump in front of the microphone and push him(Trump) down.（我也不能从话筒前面跳起来，把川普摁地上啊。）”
我想想福奇博士一脸严肃认真、苦大仇深、拧着眉站在川普旁边，脑子里嗖嗖转着XXX的样子，笑得快要原地去世。
川普和正在发言的福奇博士。最近媒体经常拿这两个人的关系说事儿。
P.S.
1、美国新冠确诊病例达81996，已成为世界第一。其中1177例死亡。
纽约州最新新冠确诊病例为37528，死亡385。
长岛确诊5545，死亡37。
2、另一大惊人的消息，是BBC一大早在手机上推送的：
“A record 3.3 million Americans filed for unemployment last week— showing economic carnage caused by coronavirus.”
(上周有330万美国人申报失业—— 显示了新冠病毒引起的经济屠戮。)
在后面接下来的新闻里讲，330万这个数字，是以前历史最高记录的四倍之多。
3、纽约市911（医疗服务中心）电话拨打数量，创2001年911恐袭以来的峰值，达到每天6500个左右。
4、中国国家移民管理局暂停外国人入境，持有效来华签证也不许。
（我的邻居写：我想我的老爸老妈。让我回家！）
5、纽约市四季酒店为医务人员提供免费房间。
（这个消息是州长库莫宣布的。为我们的州长和四季酒店都点赞。）
6、新冠病毒损伤男性生殖功能出现了首个临床证据：性激素水平显著改变。研究对比了81名育龄男性新冠患者和100名年龄相仿的健康男性。
7、今天是诗人海子的诞辰，我抄录几句别人的诗来纪念他，作为我今天的结尾。
诗的题目是《wuhan, 殡仪馆前排队的人》：
“解冻了，第一件事
就是去领回匣子里的亲人
就像从养老院领回父母
从幼儿园领回孩子”
“历经沧桑之后，他们脸色平静
不悲不喜。他们耐心等待
等待指引”
▥ 作者介绍
窦婉茹，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早期从事证券交易、投资银行工作，后历任《南方都市报》娱乐新闻部主任、新浪网娱乐新闻中心总监，多家媒体专栏作家，现居纽约长岛。
窦婉茹纽约疫情日记往期回顾：
3.12 | It'll pass，跟爱情一样
3.13 | "现在最安全的是中国,你们回来吧"
3.14 | 川普家囤厕纸了吗？
3.15 | 爱的考验，一烤就糊 |
3.16 | 一家人相看两厌
3.18 | 罗斯福在哪儿啊？
3.19 | 做操是个大bug
3.19 | 给美国一个降维打击
3.21 | 隔着六英尺讲笑话
3.22 | 纽约出了个Batman！
3.23 | 跟病毒一样魔幻
3.24 | 两个错，不能变成一个对
3.25 | 穷人病还是富人病
告读者
《纽约时间》为纽约华人资讯网所属公众号，致力于为华人读者提供认真、可信、诚实的中文信息。
纽约小助手
同时欢迎大家扫码添加【纽约小助手】，进入粉丝群参与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