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界陋习之四——以其昏昏，而曰玄玄

作者：张兴贵

    联界有一种陋习，可以概括为：以其昏昏，而曰玄玄。具体表现是：以“对联允许宽对”为理由，为由于不明了词语含义，从而误判词语结构去辩解，并进一步说，追求的是立意。

    《联律通则》对对联的六个基本规则的总结，是综合对联自成体裁一千多年的实践而形成的，对促进对联形式上的规范功不可没。其中的词性对品、结构对应、平仄对立、节律对拍，都是从不同的语法范畴进行具体的规定的。要做到对联形式上的规范，必须具有起码的语法中的词性、结构、平仄与节律知识，很难想象一个不懂词语结构的人，能写出合律的作品来；也就是说，对联合律不合律，和语法的掌握程度有直接关系，不懂起码的语法知识，就不可能让对联体现其词语对仗与声律协调这两个基本特征的。

    最近，霍金去世后，联界掀起了为其撰写挽联的一股短暂热潮，这些挽联的质量如何，我这里不做任何评价，我只想通过一个词语的属对，来分析一下联界许多词语对仗不工的原因。

    联都网站公众号，刊发了挽霍金联113副，余私下里汇总梳理了一下，其中55副联中用了“宇宙”一词，与之相对的词语涉及到34个之多，其中“时间对宇宙”，出现的最多，大约15次左右，涉及到的词语是：丰碑、人间、时间、自然、太虚、病人、人心、时空、天穹、学说、霍金、时光、天文、人生、地球、乾坤、果壳、学科、残疾、思维、星空、尘寰、星辰、风云、当今、亲朋、文明、语言、银河、鸿蒙 精神、寰球、灵魂、汪洋。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暂且不对上述现象做分析。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今人对联中经常出现的一个词“康庄”。

    前几年笔者关注征联的时候，“康庄”一词到处可见，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使用者把它当做偏正结构词了。记得笔者曾发过一个帖子说过：康庄，不是小康之庄的意思，也不是康家之庄的意思。那么，它是什么意思呢？让我们看一本书。

    在被誉为中国辞书之祖的《尔雅》（中国最早的词典）中，有这样一段话：路、场、猷、行，道也。 一达谓之道路，二达谓之歧旁，三达谓之剧旁，四达谓之衢，五达谓之康，六达谓之庄，七达谓之剧骖，八达谓之崇期，九达谓之逵。

    很明显，“康、庄”这两个词语与“歧旁、剧旁”等词语一样，是对一个地方交通状况的描述，康庄与四通八达的意思一样，指的是一个地方道路纵横、交通方便，这也是后来形成一个成语“康庄大道”，比喻前途美好的原因所在。也就是说，康庄一词，无可争议地是一个并列词语。之所以许多人把它当做偏正词语去看待，是因为他只知道这是一个褒义词，而并不了解本意。

    类似的还有一个词语，这就是“人文”，笔者发现，许多对联中，与“人文”一词属对的词语是并列结构，也就是说，许多人把“人文”当做并列词语了，似乎是理解为“人与文化”的意思了，那么，是否如此呢？

    《辞海》对“人文”的解释是：“人文指人类社会的各种文化现象”。如果看了这句话，谁敢说“人文”是并列结构呢？

    现在，我们再看霍金挽联中与“宇宙”相对的众多词语，这些词语基本由两部分构成，即，并列词语与偏正词语。究竟用什么结构的词语合适呢？我们还是先看看“宇宙”这个词语的本来意思吧。成书于战国时期与西汉时期的《文子》与《淮南子》，都有这样一句话：“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从中不难看出，“宇”是一个空间概念、“宙”是一个时间概念，“宇宙”的本意就是空间与时间的统一体。到这里，宇宙一词是什么结构，应该是清清楚楚了。明白了这一点，霍金挽联中出现最多的用“时间、时空、时光”这几个词语去对宇宙一词，妥与不妥还需要继续说吗？

    依据以上分析，对联中许多词语结构不工，并不是“可以宽”或“允许宽对”能够解释下去的，很多时候，是因为使用者对看似熟悉的词语的准确含义并不了解，从而误判了词语结构而造成的。

    我承认，任何作品，以意为主，杜牧在《答庄充书》中说“凡为文以意为主，气为辅，以辞彩章句为之兵卫”，王夫之在《姜斋诗话》说:“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追求立意的高远，始终是为文者的要旨，但是词语决不能忽视，更不能以追求立意，而忽视对词语含义的准确理解。如果连词语的结构都弄不清，我不敢想象，能做到这一点吗？也许，会有一些对联，遇到一些非常适合联意的词语，而结构不工的情况，但这毕竟是少数。也就是说，知道结构，对词语的含义也做到了把握准确，因为需要，只能留有遗憾与未弄懂结构、未准确把词意，仅仅知道这个词语是说好或不好去用它，纯粹是两码事，我反对的是后一种情况，并非我只重形式，而不要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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