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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虐童事件的罪与罚

2017-11-24 张二 上流UpFlow

   作者 | 张二

   编辑 八月


1866年,俄罗斯青年拉斯柯尔尼科夫锤杀了放高利贷的老太太阿廖娜和她无辜的妹妹丽扎韦塔。杀人动机很简单,拉斯柯尔尼科夫希望通过杀人,证明自己是握有权力的人,可以成为像拿破仑一样不平凡的人,通过碾压“虱子”来实现“高尚”的理想。

 

这个故事发生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罪与罚》中。

 

但是,150年后的当下,我们所生活的社会,仍然遵循着这样一种粗暴的行为规则:通过凌辱和伤害弱者以彰显个人权力和存在感。

 

《素媛》中的小女孩儿在被侵害后问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这是通行的社会规则,在幼儿园虐童事件里,被放大到了人人都不可回避。这并不是提高幼儿园教师的准入门槛和待遇就能够简单解决的问题。


怒向弱者生

小说里的拉斯柯尔尼科夫是大学法学系的学生,自视为不平凡的人,以成为拿破仑为人生目标。他不满于社会现状,不屑于做家庭教师去挣钱糊口,但不得不靠母亲和妹妹的接济以及典当财务度日。

 

现实的窘境令拉斯柯尔尼科夫迫切地要证明自己,为自己的生活找到足够的理由。杀死接受典当并放贷的老太太阿廖娜,就成了拉斯柯尔尼科夫的选择。

 

《罪与罚》已经出版多年,其中的情节和今天发生的事情类似


拉斯柯尔尼科夫选择了杀死手无寸铁的老太太,一个地地道道的弱者。众所周知,证明自己是个强者,你需要击败更强大的对手。要获得拳王的称号,就要向金腰带发起挑战。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在社会中,选择怒向弱者生,是更常见的现象。

 

造成拉斯柯尔尼科夫窘迫的原因,并不真正是放高利贷的老太太。就像让幼儿园教师不满的,并不真正是不听话的儿童。

 

在我们所处的当下,对于更有权势者,我们更多选择是逆来顺受,不敢提出任何不同的声音,我们的忍耐度似乎是一根永远拉不到极端的弦。

 

对于同阶层的人,说得更甚是利益共同体,我们更多选择互相理解。在以群体划分的集体里,大家并不关注对与错,一旦分对错,利益共同体势必瓦解。在这里,大家要互称都不容易,只要无损自己的利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则。

 

只有对低于我们的弱者,经济上的弱者,道德上的弱者,体力上的弱者,我们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

 

所以,即便是做违法犯罪的勾当,这些幼儿园教师们也并没有向上或者向同伴做表示不满,他们选择把手伸向他们可以搞定的孩子。

 

某幼儿园幼师把孩子推倒在地

默认强力者制定的社会规则,无力做出任何反对,甚至努力地融入到利益集团之中,只有在弱者犯错的时候,才进行强烈的道德批判。这正是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只是在幼儿园教师虐童事件上,得到了无限的放大。


我们能够做的事,只是肉体上需要的


幼儿园虐童事件受到如此大的关注,这不正是证明了,在有人向弱者开刀的时候,还有人为弱者发声吗?

 

这样的想法看起来很美,但可能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在只是相隔数日的北京大兴火灾中,有8名儿童遇难。这场事故并没有引起如两起幼儿园虐童事件一样的关注。

 

北京大兴火灾中有8名男童遇难,他们并没有获得过高的关注度


同样是儿童受到伤害,受到的关注却存在挺大的差异。这或多或少说明,我们并不是真正地在关注弱者,我们关注更多的是,这事可能发生在我的(孩子)身上。

 

关注个人利益并没有不好,尤其在历来受到集体主义教育的中国人身上,多讲点个人利益,才能让人不那么像是机器。

 

但是,我们更多在个人和集体的两极摇摆,却基本忽视了两者之间更具有现代意义的“公共”二字。

 

崔健在《时代的晚上》里唱道,“行为太缓慢了,意识太落后了,眼前我们能够做的事只是肉体上需要的。”

 

集体是政治需要的,个人是肉体需要的,这两者都不需要思考,只需服从。

村上春树谈及自己拒绝当文学奖的评委说:“我只能沿着自己这条轴线去观察和评价事物。往好里说是个人主义,换个说法是自我中心、任性妄为。”

而在公共空间上,需要人跳出自身和利益集团,甚至站在对立面,来思考和评判,来为公正公平公开做点事情。这既需要思想,又需要勇气。

 

在更多的社会事件中,围观者基于自己的利益去关注,事件当事人得到个人利益最大化后多选择偃旗息鼓。

 

这并不是鼓励他人去鱼死网破,而是当自保成为每个人的行为准绳时,公共势必不具有存在的可能,集体的力量碾压个人是必然的结果。

 

一个事件过去了,留下的并不是事件带来的社会规则的完善和重建。所以,学校里的学生仍会遭到性侵,幼儿园里的儿童仍会遭到虐待,最近的两次事件,不可能是终点。


罪的反义词是罚,无罪之人受到伤害


缺乏以公共准则作为基础的社会生活,倾向以利益和道德来做出评判,而以利益和道德作评判,会造成罪与罚的不对等。这同样会鼓励不正常的现象继续生存下去。

 

小说《罪与罚》中有另一个人物叫马尔美拉多夫,他嗜酒如命,带给家庭的只有不幸,甚至将女儿出卖身体挣到的养家的钱,也一个子儿不剩地换了酒喝。当马尔美拉多夫醉酒被马车撞伤,临死前,他的妻子伊凡诺夫娜控诉“他没有收入,只给我们带来了痛苦。……谢天谢地,他快要死了!可以少受些损失了!”

 

神父却对伊凡诺夫娜说,“在临终的时刻应该宽恕他,可是说这样的话是一桩罪过,太太,这样的情感是极大的罪过!”

 

马尔美拉多夫因为死亡,得到了宽恕;而他的妻子和女儿,却要在他造成的困窘生活里,继续遭受生存的处罚。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里,两人酒醉后玩反义词的游戏,他们提到罪与罚是一对反义词。文学化的解读是,有罪之人并未受到处罚,无罪之人却遭到伤害。

《人间失格》剧照

实际生活中,我们暂且认为有罪之人受到的应有的惩罚,但是,无罪之人却没有受到保护,甚至遭受了更加深刻的伤害。

 

不难想象,在各类事件中,坚持不与利益集团媾和的人,受到了不少的秋后算账。

 

以广西“思旺镇女学生遭猥亵”事件为例,男教师谭某因犯猥亵儿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同时,举报者何思云接受媒体采访时称,遭到了平南县教育局打击报复,教育局以她持有伪造的教师证为由,通知她下学期不用再到学校。

 

当无辜者和受害者,没有办法得到保护,而遭到额外伤害的时候,维护公平的代价,实在是难以承担。

 

幼师的待遇亟待商榷,孩子却为此付出了代价

当我们在探讨幼儿园虐童时,只是简单地把问题归结为幼师的准入门槛和薪资待遇远低于发达国家时,实在是过于理想化。

 

当我们只能向着弱者寻找权力欲和存在感,当我们只能本能地求得个人利益和自保,中国在幼教上的欠账永远都不能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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